……果然,人不要轻易算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该倒霉时逃不开。
公仪澹闭了闭眼,仿佛已经预感到事情已经渐渐开始脱轨。
果然,待九炁背上的芃芃看清了眼前情形之后,顿时与孤雪道君一样露出了极度震撼的神色。
“你在对我的师兄老婆干什么!她也是你的长辈!你们这样是畸形的爱啊!”
公仪澹:……这里就你最没有资格说这话。
这屋顶塌陷的动静太大,那边筵席上有不少人被惊动,纷纷出来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即便修真界不在乎女子名节这种凡间糟粕,但这种场面也不好公然给旁人围观,此刻在场最冷静的人反倒成了九炁。
他随即施术,足下金盘轮转,张开结界将此处与外界隔绝。
公仪澹稍稍放心了些。
孤雪道君终于回过神来,理智回笼了几分,看着公仪澹扶着过了酒劲的宿怀玉站起,他眉毛都快拧得打结。
孤雪道君:“沉……怀玉她一贯滴酒不沾,怎么会醉成这样?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芃芃也跟着附和点头,脑袋瓜如捣蒜。
之前逛花楼喝酒的那次之后,宿怀玉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之后就轻易不会喝酒,连酒酿丸子都不怎么吃呢。
公仪澹的心理素质极其强大,他神色如常,见自己的衣衫被宿怀玉扯开,索性脱下外袍给已经困得睡着的宿怀玉披上,并扶她上榻休息。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也调整好状态,开始为自己脱罪。
“这话或许应该我问你?”
公仪澹随手整理被宿怀玉弄乱的衣摆,淡然道:
“孤雪道君这样大张旗鼓地强闯他人住所,不知是哪来的底气质问旁人?”
果然,这一句便堵得孤雪道君一时顿住。
“不是他强闯,是我把他撞飞的!怎样!”芃芃颇为得意地出声道。
公仪澹面无表情:“不怎么样,不过就是待会儿打算去同你师尊告状而已。”
芃芃顿时怂了一秒。
可恶的大人!吵不过就告家长!没出息!
“此事待她醒来之后我自会同她道歉,我踏破的屋顶,也会命人修补——但现在的情形,若是公仪仙君不给一个合适的解释,我身为天枢门掌门,恐怕不能轻易离开。”
天枢门的确是一个可以多管闲事的借口。
公仪澹与他对视片刻,镇定回答:
“筵席太闷,我出来转转,途径此处时见宿仙君内室明亮,便打算借机与她商议王者战队一事——此事芃芃也知道,并非我临时编造的借口——进来之后我才发现她已经醉了,之后的事便如你们所见,若是不信,待她醒来之后可以问她。”
醉成这样,不断片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死无对证。
公仪澹丝毫不慌。
芃芃:“……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揍这个不孝甥孙一顿!他抢我老婆,我跟他拼了!”
“稍安勿躁。”
九炁稳稳摁住背上的芃芃,观察了半响道:
“你不是想让你的师兄——或者说是师姐,忘掉孤雪道君吗?此情此景,正好和话本上的情节吻合,这是天赐良机,不可打搅。”
“……什么天赐良机,你是天道之子又不是月老,你懂什么!”
芃芃气得腮帮子都要鼓起来,揪着他的衣领晃着出气:
“要是我的师兄老婆没了,你必须再赔我一个老婆!”
被晃来晃去的九炁一脸淡然。
见公仪澹与宿怀玉亲昵举动,孤雪道君指尖微动,似乎想要上前阻止什么。
但此时的他已非她的师尊,并无立场将她带走。
孤雪道君的面色越发如十二月凛冬般冷然,追问:
“她喝醉了,你却是清醒的,为何不推开她?仙君此举岂不是趁人之危?”
“我与她修为同在元婴一重境,真动起手来,我们之间也是胜负未知,孤雪道君为何就笃定我想推开就一定推得开?”
公仪澹从善如流地解释:
“而且,我从前以为宿仙君是男修时,便对她的剑法心悦诚服,如今得知她是女修,若她对我有意,自然是我的荣幸,我为何要拒绝?”
此话一出,孤雪道君的脸色骤变,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荒谬,她岂会对你有意!”
公仪澹见他答得如此干脆利落,笃信无疑,一时间脑子转得飞快。
宿怀玉是女子,孤雪道君对她似乎很不寻常,又想到情报中孤雪道君失踪的女弟子,以及两人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
答案已经很显然了。
公仪澹抓到了突破口,心中把握更添几分。
今天他的任务注定完不成了,还要赔上自己的清白,他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呵,若是无意,她为何一见我便扑上来扒我衣服?还……”
话说到一半,公仪澹急急刹车,看向屋内好奇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的两个未成年人。
公仪澹:“有些话不太适合小孩子听,劳烦太一阁下,能否将芃芃的耳朵堵上?”
越是不想让芃芃听,她就越好奇,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什么什么?什么不适合我听?让我审判一下到底合不合适!”
九炁觉得这不合适的话与自己缺页的言情话本应该是一个道理,于是没多犹豫,抬手以灵力封住芃芃的耳朵。
芃芃秉持“她听不见九炁也不能听”的原则,伸出两只手啪地一声拍在九炁的耳朵上,也不许他听。
公仪澹这才继续道:
“……还坐在我的腰上,要替我宽衣解带,强行行事。”
对不起了宿仙君,虽然也没有太冤枉你,但总的来说还是冤枉你了!
要是今夜能脱身,日后再做补偿吧。
孤雪道君听完此话,一时间怒火升腾,恨不得与公仪澹大打一场。
……可他因何而怒,他自己都不明白。
抛开他今夜浪荡之举不谈,公仪澹此人论容貌论修为论能力手腕,都实在没有可供挑剔的缺点。
他从前一心想要斩断宿怀玉对他的妄念。
但如今亲眼见到她也能转投他人怀抱,涌上心中的竟然不是解脱。
而是……
令他也无法分辨的复杂酸涩。
大约是公仪澹的这句“强行行事”戳到了孤雪道君的痛处,最后他留下一句“明日会请工匠上门修缮”后,便魂不守舍地退出了房间。
不过临走之前他也没忘了提醒月无咎要小心保管红莲佛魄一事。
诸事交代完毕后,他才孤身离开。
“站住!”
见公仪澹也想偷偷溜走,芃芃立马拦住他:
“你非礼我老婆的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公仪澹垂眸看着拦在前面的小姑娘。
跟他算账。
他还没跟她算破坏他好事的账呢!
算了,想到卦师的那一卦,公仪澹确信这小姑娘与他命里犯冲,不愿再与她纠缠。
“你似乎弄错了一点。”
公仪澹森然一笑,故意吓唬她:
“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是你师兄——哦不对——你师姐在强行非礼我,天枢门掌门亲眼目睹你师姐是如何霸王硬上弓的,真要判,也是判你师姐有罪。”
芃芃当真被他这话唬得一愣一愣。
直到公仪澹离开之后,芃芃还久久回不过神。
翌日一早。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的宿怀玉只觉得头痛欲裂,醒来以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脸严肃坐在她床边的芃芃。
宿怀玉一边整理着脑子里纷乱的思绪,一边道:
“……芃芃?你在这里做什么?”
“人果然还是要多读书!”
捧着一本言情话本的芃芃格外激动地望着宿怀玉道:
“师兄老婆,我悟了!只要我们让师尊凑点钱给那个公仪澹,这就不叫非礼,你就不用被抓了!”
话本里霸王硬上弓的街头恶霸都是这么说的!
给了钱的怎么能叫非礼?
这叫!嫖资!
与此同时,推了一个通宵牌九的月无咎刚刚赢了昨晚至今的第一把,正心情愉悦地将灵石收入囊中时,莫名背后一凉。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65章
宿怀玉仔细听完芃芃对昨夜的描述之后,她自己也有些惊讶。
“我昨天……有那么狂野吗?”
芃芃想了想,点头:
“有一点点。”
她的师兄老婆不拿剑的时候,其实是很端庄典雅的美人。
但昨晚喝醉的时候,映在芃芃眼中的宿怀玉确实展现出了与平时不同的……狂野。
在她面前,那个在昆仑墟高高在上假正经的公仪澹,都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宿怀玉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喝醉的了,但也有可能是她去过筵席,然后喝断片了自己不记得。
她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因为相较之下,她差点把公仪澹扒光强上这件事比较有冲击力。
宿怀玉:“……嫖资这种话以后可不许说,小孩子家家,什么嫖不嫖的,不健康。”
芃芃乖巧地哦了一声,捧着脸问:
“那师姐你要给钱吗?”
“……给。”
宿怀玉光是通过芃芃的只言片语想象一下昨晚的场景,都替公仪澹感到窒息。
都是九重山月宗的人就算了,还有她前师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差点被扒光,这心理阴影得多大啊。
但宿怀玉身上没多少钱,她和芃芃一起找到了月无咎。
“师尊,能借点钱吗?”
月无咎还端坐在牌桌前专心推牌九。
桌上三人都是公仪澹安排的人,主要是为了确保能够牵绊住月无咎,因此都是推牌九的高手。
三人见终于有人来打断他们,齐刷刷地抬起了头求救。
拜托了!
快点把你们师尊带走吧!
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他稍微别输得那么惨了!
月无咎难得见宿怀玉跟他开口借钱,倒是有些意外。
“出什么事了?”
宿怀玉秀眉微凝,眼中略带惆怅:
“昨晚我可能喝多了,公仪澹这个倒霉蛋又正好撞了上来,我一时昏头,就把他拖到了我床上……虽然他似乎没计较,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我和芃芃商量了一下,还是给钱比较实在。”
月无咎:“……”
使劲浑身解数努力偷听的三人:“……”
堂堂千年世家公仪家的直系继承人,昆仑墟掌门座下首徒。
为了完成任务,竟不惜自荐枕席!
……还是自荐给一个男人!
三人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心中已经掀起骇然风浪。
大家低头一看牌桌。
天哪。
相较之下,他们熬夜陪一个菜鸡推牌九又算得了什么!
公仪仙君才是真男人!
月无咎半响才从“他徒弟有可能睡了他师兄的徒弟”这件事中回过神来,一时间看着宿怀玉不知是赞叹更多些,还是敬佩更多些。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月无咎也没应对过这种事,略带试探道,“为师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送钱给他反而会激怒他呢?”
芃芃大手一挥: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钱呢!”
要是给她钱,她可以被师兄老婆非礼一百次!
当然,不给钱也可以随便非礼!
宿怀玉也正色道:“不送钱还能怎么弥补?我总不能对他负责吧。”
月无咎:……虽然睡没睡这事他不知真假,但这话听上去多少有些渣女了啊徒弟。
最后月无咎还是把自己通宵熬夜,好不容易赢来的五百灵石借给了宿怀玉,被迫结束了这一晚一无所获的牌局。
同样,姬殊也被这对师姐妹找上门借钱,并且得知了公仪澹惨遭宿怀玉强上的故事。
……不愧是前九世能将孤雪道君灵府碾碎,挫骨扬灰的狠人。
任凭你是什么修真界第一大宗的首徒,千年世家的嫡子继承人,只要被他这位师妹看上,也逃不了惨遭□□的命运。
出手阔绰的姬殊直接拿了一万灵石给宿怀玉,拍了拍她的肩道:
“这钱不必还我,就当是我感谢公仪澹之前低价租给我铺面的谢礼。”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只能说,公仪澹……自求多福吧。
回到昆仑墟的公仪澹清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未能拿到红莲佛魄,但他将红莲佛魄在九重山月宗的消息告知掌门后,掌门并未催促他立刻拿回,只说待时机合适后夺取即可。
而九重山月宗那边,那夜之后也再无什么动静。
宿怀玉没有找他对质,芃芃也没再跑来昆仑墟跟他算账,更没有带着她心爱的折耳根来拜访。
公仪澹十分满意。
……但在这份满意中,总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笼罩着他。
并且那几个陪月无咎推牌九的人回来向他复命时,眼神也有些怪怪的。
因此公仪澹还是派了人时刻盯着芃芃的动静。
“回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