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刚忙完一些事务性的工作，就来到了林晨这边。她默默靠在化妆间的门框边站着，双手抱胸，静静注视着前面镜子里的林晨。
不得不说，建模脸就是建模脸，林晨这张脸都不用化妆，只靠服装和发型，就和游戏里的人物有七八分相似。要是再对照着游戏人物，化妆把面部的一些细节之处微调一下，说是从虚拟的世界中走出来的都不为过吧。
林晨也注意到了镜子里有人正看着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沈星。
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短暂地对视了一眼，林晨很快又把目光移开，装作没有看见般。
只是蓝色的眸子里不自觉地又恢复了光亮，像蔚蓝大海上又泛起了波光，原本有点困倦呆滞的表情又生动起来。
沈星看着林晨难得的冷淡回应觉得好笑，回味着他刚刚移开眼神那一瞬刻意表现出的漠不关心，不难意识到这家伙还闹着别扭。
她静静走到林晨身边，端详着林晨的脸。“没想到二次元的造型还挺适合你嘛。”
林晨不自觉抬了抬下巴，神情中透出一丝骄傲。
沈星看着镜子中林晨有些孩子气的小表情，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没觉得讨厌。她淡淡说，“这次周年庆演出加油哦，对你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好好表现。”
林晨再一次看向沈星，对上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温柔，愣了愣神。
几秒钟的对视间，时间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林晨垂下眸子，脸颊和耳朵却都慢慢烧起来。
“……嗯。”他说。
中午因为和猫又拌嘴带来的不爽，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
沈星的脸颊也有些泛红。脑袋也有些热热的，感觉晕乎乎的。
然后，又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林晨一惊，站起身子，伸手探了探沈星的脑门。
“沈星……你，好像发烧了。”
他伸手扶着沈星在自己的化妆椅上坐下，这才发现沈星的脸和脖子都红得不自然。
“中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烧了……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沈星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被林晨按回了座位里。她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去边上坐会就好了。一点感冒而已去什么医院。”
“可是你发烧了。”林晨双手按着沈星的肩膀，双眉紧蹙，担心和焦急都写在了脸上。
“你忙你的，”沈星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了林晨按住自己肩膀的手，“我真的没事，明天就好了。”
“那我送你回家。”少年脸上的神情认真，不容许丝毫的异议，说着就横抱起沈星往门外走。
“额……”一旁的造型师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就已经抱着他的经纪人离开了。
林晨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看着金属门中映出自己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浮梦互娱的角色服装。虽然有些尴尬，但是还沈星的情况比较重要。
怀里的沈星已经安静地合上了眼睛，静静靠在林晨的胸口。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如果他都能听见的话，林晨心想，那一定也瞒不过伏在他胸口的沈星了。
林晨开车将沈星送回了她住的公寓。
这是他第一次来沈星家，刚进门就不免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的家居和装饰。
沈星住的是单身公寓，屋子的面积不大，一眼望去就能将整个屋子的布局尽收眼底。屋子里很干净，干净得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刚进门的玄关处，左边是一排鞋柜，右边则是一个白色的长凳，和一个简约款的实木衣帽架，上边挂着两个小小的挎包和一个米色的帆布手提袋，最上边还挂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
从玄关再往屋子里走些，左手边就是厨房的柜台和洗手池，可是柜台上却只看到一个烧水壶，不见其他任何的厨房器具，锅碗瓢盆。
右边则摆放着一组不大的沙发和一个白色茶几，算是一个小小的客厅。
客厅边上就摆着一张双人床，被套枕套清一色都是纯白的，唯一的例外是被套上横铺开的浅灰色的床尾巾。搭配在一块，莫名像极了酒店的配置，但却完全不像有人生活在这里。
林晨扶着沈星，让她先在床上躺下，又问家里的药品和体温计都放在哪里。
沈星却扯过被子翻了个身，背朝着林晨，“不用了，我很少生病，睡一觉就好了，帮我拉上窗帘。”
林晨心理着急，对沈星这个态度自然有些生气，“你都烧成这样了，还逞什么能啊，再这样我可就把Rosie姐喊来了。”
沈星背着他翻了个白眼，扯过被子蒙住了头，丝毫不理会他说的。
林晨无奈地先把窗帘拉上了，整个屋子一瞬间就暗下来，全靠窗帘的几处缝隙间透进来的光，林晨才看得清屋子里的位置。
“我去买药，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了药店，你先睡一会吧。”明知道身后的那个已经缩进被子里的人不会回应，但林晨还是跟沈星打了个招呼。临走前，还不忘烧上一壶水。
到了药店，林晨连忙问药师要了感冒药，退烧药，还要了一支体温计。不知道沈星有没有，但是多一支放在家里也不碍事。
付过了钱，刚要离开的时候，林晨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大妈，皱着眉上下打量自己的眼光。这才又突然想起来，自己还穿着游戏人物的服装。
林晨刚走出药店，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想到自己现在穿着奇装异服，头上戴着假发，脸上还化着浓妆，然后跑药店买药，确实容易吓着别人。
回到沈星家里，电热水壶里烧开了不久的水还是热的。
林晨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杯子，将感冒药泡开，又捎上退烧药，一起拿到了沈星的床边。
沈星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但她的脸颊还是红彤彤的，眉间微蹙，乌黑的发丝散开在洁白不染的枕套上。
林晨轻轻伸手，抚开沈星脸上几缕有些凌乱的头发，小声喊着她，像是怕吓着了睡梦中的人，“沈星，沈星，起来喝了药再睡吧。”
沈星的脑袋微微晃了晃，睫毛也轻轻颤动着，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林晨，明明没睡多久，但是一躺下就感觉睡得昏天黑地的，对时间的感受都模糊了。
林晨扶着沈星慢慢直起身子，伸手拿了一个枕头给她垫在腰后边，接着又取出两粒退烧药，放在手心里递给沈星。“你感觉好点没？看着好像还在发烧呢。这个是退烧药，然后……这杯是感冒药，可以一起吃的，我问过医生了，小心点，这个可能还有点烫。”
沈星默默接过了林晨手中的退烧药，就着感冒药喝了下去。一口一口慢慢把感冒药喝完了之后，又把杯子递回给林晨。
林晨接过杯子，搁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看着沈星难得这副憔悴没有精神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又把她的被子往上牵了牵，盖住她的肩膀。
沈星刚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懵圈，只是红着张脸，眼神迷离地盯着林晨看。
林晨被她盯得有些紧张，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慢慢发热。此刻窗帘也是合上的，临近傍晚的阳光悉数被挡在了外面，屋子里只有厨房那边一盏昏黄的小灯带来暧昧的光线。坐在对面的人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这会儿却毫无防备地坐在自己面前。
林晨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攥紧了一般，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你……”沈星突然开了口，嗓子却有些干哑。
“什么……？”林晨没有听清，只敢短暂地看了她一样，又不经意挪开了目光。
“咳咳，”沈星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把别人家衣服给穿出来了？”
第22章 告白
沈星从下午昏昏沉沉地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生生被热出了一身的汗。
六月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起来，中午的气温那更不是开玩笑的。沈星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开始疯狂吐槽，这个傻杯林晨是感觉不到热嘛？也不知道给自己开个空调。
她烦躁不堪地踢开了被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发烧了。
沈星在床上继续躺了一会，让自己慢慢回过神来。右手边窗台上的窗帘依然紧闭着，屋子里没有开灯，只靠着透过窗帘的微弱光线照亮屋内的陈设。
房间里很安静，林晨大概已经回去了吧。沈星心想。她隐约记得昨天晚上，林晨又把她摇起来一次，喂她吃药……那会是几点来着？
沈星翻了个身，感觉到自己后颈后背因为出汗导致的黏腻感后，还是缓缓支起了身子。
昨天仿佛失灵的嗅觉，今天终于又开始发挥作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食物的香气。沈星抽动着鼻子，努力想要辨别这个气味的来源，然后看到自家厨房的柜台上，电饭煲的黄色小灯正亮着。砧板和菜刀也被拿了出来，上边还有一个切了一半的生姜。
沈星皱了皱眉。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客人呐，沈星心想着，把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往脑袋后边顺了顺，看了眼床边的拖鞋，但是特意没穿上。
她悄声走到了书房门口，偷偷往书房里探了个头，却看到林晨坐在地上，翻看着一本自己的旧相册。
“喂！”沈星气得大喊出声，“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经同意乱翻别人东西？”
林晨明显被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整个身子猛地一震。但是，却没有马上回过头。
沈星撇了撇嘴，冲到林晨面前，从他手里夺过了那本相册，“跟你说话呢……”
下一秒，却不禁怔住——
她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林晨伸出手背胡乱抹了把脸，却还是垂着脑袋，没有抬头看沈星。
“你……这是怎么了……”沈星有些懵。
林晨平复好心情，声音却依然隐隐颤抖着，“沈星……你也，没有爸爸吗？”
……
沈星又被扶回了床上躺下。林晨去厨房拿小碗添了一碗姜丝鱼片粥，又泡了一杯感冒药，一齐给沈星端来了床边。
沈星看着少年还有些泛红的眼眶，没有做声，像是在等他先开口。
“你确定已经不发烧了吗？”少年搬来一把椅子坐下，避重就轻地说些有的没的，“是不是该先让你量了体温再吃东西，等下量又不准了。”
“我没事了，放心，已经不头晕了，只是还有些鼻塞。”沈星接过鱼片粥，先小口尝了尝味道。
因为感冒的原因，沈星的味觉还在失灵状态，刚刚明明闻到鱼片粥香喷喷的气味，这会尝在嘴里又好像寡淡无味。
但好在粥的浓稠度刚好，不会太稠也不会太稀，米粒也熬得软糯粘稠，喝在嘴里滑而不腻，不难看出，煮粥的人还是有几分下厨的功夫的。
“没想到你居然会做饭。”虽然尝不到味道，但是喝了几口粥之后，沈星也感觉更有精神了一些。原本并没有多少胃口的沈星，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煮点粥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林晨垂着眸子，金棕色的碎发也垂落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少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不过话说回来，沈星你才是真的很夸张……冰箱里居然什么吃的都没有……你平时在家不做饭吗？”
“不做，我做饭太难吃了，吃不下去。”沈星大言不惭地说，三两口把碗里的粥喝完了，“平时上班也就在食堂解决了。”
林晨接过沈星的碗，又去厨房盛了一碗粥来，递给沈星之前还不忘吹一吹。
这一回，沈星喝粥的速度放慢了不少。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沉默下来。
林晨双手压在大腿底下坐着，毛茸茸的脑袋也低垂着，有些迟疑地开了口，“之前那天吃饭的时候，其实就有聊到过吧，其实我……”
“其实我从小在国外长大，身边只有我妈妈，还有外公外婆，却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小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国内……”
“我也问过我妈很多关于爸爸的事情，想了解他是谁，是一个怎样的人，想来找他，见他一面。”
“所以我回到国内，可是回来之后才真正意识到，他跟我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他很优秀，很成功，开了很多公司，也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而我，却突然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他了。”
“毕竟……”林晨苦笑，“我总不能跟保安说，我是你们老板的私生子吧……”
心里突然涌上一种酸涩感，沈星慢条斯理喝粥的动作也慢慢停住。
她侧过头看向林晨，一向阳光明朗的娃娃脸上，此刻也覆上了阴霾；海蓝色的眼睛有些雾蒙蒙的，像海上升起的迷蒙雾气。
“所以你才，成为练习生？”
“是的……至少当时，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想成为明星，想被他看见，想以一个更匹配的身份与他相认……”林晨紧抿着唇。
明明刚刚还觉得这个鱼片粥的味道不错，但这会沈星又没了胃口，整个胃好像被攥紧在一块。
沈星把碗放到床头柜上，里边还剩了半碗粥，“他……知道你的存在吗？”
林晨点了点头，“听我妈说，他跟我们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虽然我并没有印象……”
“只是后来他回到国内了，然后就渐渐没了音信……”
沈星也垂下了眸子。
“所以……你呢，沈星？”林晨扯了扯嘴角，牵起一丝勉强的笑意，“你的相册里，为什么也没有爸爸的身影？”
沈星沉默良久后，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那杯感冒药。药已经凉了下来，握在手心里，只勉强能触到一点余温。
“……抱歉，我好像不该多问的。”林晨说，“那杯药还热吗？我给你重新泡过一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