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栀似没有听到几人的话,也没有去看台上的沈珹一眼,继续背着自己的书。
台上独留一盏灯光,冷白色的灯光打到沈珹的身上,就像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流利地想遨游于海的鱼儿一般,在钢琴上游走。
悦耳动听,曲声绕梁的曲声从他的指尖指出。
灯光映的他的手指上的血管更明显,给人病态的美感。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弹出,一首曲子结束了。
最校的女生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尖叫。
沈珹表演完节目并没有立即下台,他出主持人手里拿出话筒,看着前排的沐栀,深情款款:“这首《我爱你》献给我喜欢的女生沐栀。”
“我的天啊,好帅。”
“我的心跳个不停。”
“我要是沐栀我就答应了。”
“我能原谅他对我做的一切,太帅了。”
“小栀子……”担忧的看着沐栀。
“沐栀,我……”裴智浩想站起来替沐栀骂回去,被沐栀拦下了。
沐栀放下手里的书,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而是不紧不慢的撸开自己的衣?,露出自己手上那些伤疤。
时间过得太久,有些疤痕已经看不出来了,但有一处烫伤的疤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那是高一那年,沈珹亲手淋在沐栀手上的开水烫的。
“沈珹,伤痕是抹不掉的。”一针封喉。
沈珹看着沐栀手上的伤疤,再也说不出半个子,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沐栀冷眼看着台上的人。
陈译是太阳,沈珹是月亮。
阳光是温暖的,月光是冰凉的。
拿起自己的书和椅子,离开了操场。
不施舍台上的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沾满罪孽的手弹钢琴,便是琴上黑键。
深渊就是深渊,坠了下去。当深渊想改变自己,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那天以后沈珹很少出现在沐栀面前,沐栀也安稳的读完了高二下学期。
八月底,她开始办转学手续。
“转到嵘城我就不能每个月来看你了。”不舍的拉着陈译的手。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亲了一下沐栀的额头。
九月沐栀乘车离开了这座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
她离开前已经把沐星屿转交到福利院。
云橙橙抱着沐栀,依依不舍:“放假记得回来看我。”
“好!”答应。
“裴智浩,小橙子就麻烦你帮我多加照顾了。”对裴智浩说道,这半年她看的出来,裴智浩对云橙橙的态度变化。就是云橙橙……不知道是不是心灰意冷,对裴智浩无动于衷。
“嗯,再见!”
“再见!”
站台上的云橙橙和裴智浩慢慢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天地相接处。
她转头看向车后方,看着青城在她眼里慢慢缩小。
生活了十八年,伤害了自己十八年的城市,今天终于逃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Profondo意大利语中深海的意思。
希望宝贝们都能远离校园暴力,岁岁平安!
第29章 盛夏
转学到嵘城的沐栀很快就适应了这里老师的上课的方式,同学们对她的特别好。
外公外婆对她也特别好,知道她转学到嵘城以后特别高兴。
放假的时候她会回青城看陈译和云橙橙。
岁月静好,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时光。
2019年12月8日
疫情爆发!
主持人:“近日全球爆发新冠疫情,请广大人民们隔离在家无事不要出门。”
“注意防疫,出门配带口罩……”
疫情爆发。
嵘城二中的开学时间无限延迟,一切都要等疫情稳定下来以后再说。
沐栀在家也没有闲着,每天注意外婆,外公的身体情况。
“外婆,这些重东西你别动,我来就好。”抢过老人手里的东西,自己提着地上的水。
这年村上通了自来水,但岑溪家里有一口井,两位老人还是喜欢用井里面的水。
沐栀劝了好几次,最后都是无果,由着两位老人,自己在家的时候就抢着帮两位老人提水。
沐栀觉得待在家里也是无事,跑去加入了村委会的疫情志愿者。
絮絮叨叨:“你这丫头,现在外面疫情那么严重,你跑去瞎凑什么。”
“外婆,我这不是出去帮忙嘛!”每天闲在家里也是闲着,去当志愿者还能帮大家,给国家奉献自己那一份绵薄之力。
最后岑溪和沈秋舟也是劝不了沐栀,犟不过她的脾气,让她去当了志愿者。
就这一个决定让两位老人余下几年,到闭眼那刻都在后悔自责。
***
三个月后,疫情在国家和全国人民携手共同努力下成功得到了控制,并且他们学校也正式开学了。
今天是周末沐栀因为学校开学的原因已经没有去当志愿者了。
中午吃完午饭,她正在给院子里面的花浇水。
一个陌生女人打来电话,求沐栀帮她妈妈去药店买点心脏病的药。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就是哭腔:“沐姑娘,算我求求你了。我妈这心脏病没药撑不了多久。”
沐栀当过志愿者,在志愿者名单上是可以找到她的联系方式的。
听着电话里面女人的苦苦哀求,沐栀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好”心软答应。
拿着衣服:“外婆,外公我帮人去药店买点药,过一会儿就回来。”
岑溪身体不太好,这会儿正在午休。
沈秋舟听到沐栀的声音,走出房间叮嘱道:“路上小心点,买完药就赶紧回来,别在外面待太久。”
“好,我送完就立马回来。”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消失在乡间小路的尽头。
但那天她没能回来。
回来的路上她的口罩被一个淘气的四岁小孩子扯掉了,就算她反应再快捂住嘴巴和鼻子,却还是太迟了。
她被送往隔离中心,做核酸等待结果。
2020年5月31日,下午
沐栀确诊新冠。
她没有履行答应陈秋舟的话,那天她没有机会回去,她被带去了隔离医院进行治疗。
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了,她中招了,她感染上了新冠。
但她还是心存希望,她相信自己只要配合医生的治疗,自己就能平安回去。
外婆,外公还有陈译都在等她回去。
但老天就喜欢和她开玩笑。
***
2020年6月1日。
沐栀确诊器官衰竭。
器官衰竭加上感染新冠,无力回天。
医生们都不管轻易对她下药。
躺在病床上的沐栀日渐消瘦。
***
夕阳落山,陈秋舟见沐栀一直没有回来,焦急在门口走来走去。
等岑溪午休醒来,沐栀都还没有回来。
走到一旁,烦躁:“别走来走去的,看的人头晕。”
陈秋舟乖乖听话,接下来都只是像根竹子杵在那里等。
岑溪不知道心慌的很,也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盯着门口。
下午17:00,来上门做核酸的医生给两位老人带来了最不愿相信,不想知道的噩耗。
“对不起,你孙女今天确诊感染了新冠……”
岑溪当即晕了过去,陈秋舟和医生眼疾手快的抚住了她。
醒过来的岑溪一直不相信是真的,老人身上第一次有了年轻时的孩子气,吵着闹着要去医院看沐栀。
带着哭腔:“我不管,我要去医院看丫头。”沈秋舟在一旁看着岑溪闹,等她闹不动了才上前抱住岑溪,安慰:“你要相信丫头,现在有了治新冠的药,丫头会平安回来的。”
***
疫情严重,岑溪不能去医院看人。
最后还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沐栀看着满天繁星,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
这几天自己咳血的频率太高了,但由于她有器官衰竭,医生都不敢给她插管。
第二天。
语气缓慢,艰难从嘴里说出:“姐姐,我能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吗?”
护士点头“嗯”了一声。
转身去隔离储物室找到沐栀已经消过毒的手机,回到病房交给沐栀的同时,还不忘嘱咐。
“你身体情况太差,情绪别激动,也别打太久,十分钟以后我来拿手机。”
莞尔一笑:“谢谢姐姐!”
最后隔着塑料袋,打开手机找到了岑溪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怕自己这副模样吓得两位老人,沐栀并没有打视频电话。
电话那头接的很快。
“喂,外婆。”声音虚弱,已经濒死之人的那种。
“丫头,你现在怎么样?”电话另一头岑溪忍着哭意,询问她的情况。
“早知道当初外婆就不应该答应你去当什么志愿者。”懊悔。
朝着刚升起的夕阳浅笑:“我很好,你和外公别担心……”捂着嘴忍着不咳出声,过了几秒,等自己缓了过来才继续说,“我当初是想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嘛。”
看着病床上的日历,6月20日。
明天就是盛夏的第一天。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语气带着责备带不用听都可以听出还是带着点骄傲的语气。
善良吗?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善良过,不然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半点爱都不肯施舍给她,让她伤痕累累。
“外婆,你和外公要照顾好自己。我过几天就健健康康的回来了。”
连连答应:“好好好……”
“外婆,外公还有小译都等丫头你平安回来。”哭嗓。
一直没有拿到手机说话的沈秋舟找准时机,赶紧插一嘴:“丫头,你在医院好好配合医生治疗,等你回来外公给你做米花糖。”
沐栀捂着嘴嗤笑,连连答应:“好,我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回来吃外公给我做的米花糖。”
“唉唉唉,到时候外公给我们丫头做很多很多……”沈秋舟对着电话点头如捣蒜。
“一边去。”岑溪忍无可忍,把人赶到一边去。
沈秋舟这才讪讪作罢,委屈的走到一旁,看着岑溪继续和沐栀愉快的电话。
最后还是护士姐姐回来收手机,两人才分别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挂电话的最后一刻,沐栀都怕两位老人伤心,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还患上了器官衰竭。
挂断电话那瞬间,沐栀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对她也挺好的,至少她遇见了陈译,外婆还有外公。
因为他们,都是她在这个世上遇见的不可多得的暖阳。
2020年6月22日。
凌晨4点20分。
沐栀突然吐血了。
医生:“丙泊酚五毫升,准备插管”
护士:“氧饱和度84”
医生:“加大氧浓度”
护士:“病人血压降低。”
……
医生对她展开了抢救,还冒着巨大的风险给她进行了插管。
最后——
抢救失败……
5点39分,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整个医院。
盛开在盛夏的栀子花,在盛夏第一缕光来临时,即将枯萎……
缓缓睁开眼,恍惚间沐栀看见了她吃着外公做的米花糖,外婆和她躺在草地上,外婆在给她唱歌《外婆桥》,陈译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双眸柔情似水的看着她。
嘴里溢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床单,病号服……
陈译对不起,你希望我永盛开在盛夏里。
我却死在了盛夏来临的第一天。
嘀——!
仪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5点41分,沐栀逝世。
“上午5点41分,抢救无效。”
“宣告死亡。”
所有医护人员站在病床前,朝沐栀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
清晨也是盛夏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玻璃,照入了病房,一片寂静。
护士给她盖上了白布,把她推出病房,一点点朝走廊尽头的停尸房去。
盛夏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枯萎的栀子花上。
***
岑溪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醒来就一直心神不宁,最后心神不宁的坐在家门口一直看着门口。
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下午17:56分,今天上门来做核酸的医生敲响大门。
她打开大门,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日乐乐呵呵的医生,今天都是一脸沮丧。
岑溪看见第一个医生拿着的东西,右眼跳了好几下。
声音有点含混不清:“今天这是怎么了?”
最后那名医生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岑溪,说:“岑外婆,这是你孙女沐栀的遗物。”
“今天上午5点41分,你孙女走了。”
夕阳落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瞬间老人又老了。
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沈秋舟正好听到,手上的拐杖用力过猛断了,一整个人摔倒在地。
门外的医生们吓一跳,冲进院子把老人从地上扶起来。
嘴唇翕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挤出两个字:“节哀!”
把手上沐栀的遗物转交到老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