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她十年前和周时聿,还有他父母的合影。
照片里的自己还扎着高高的马尾,眼神稚嫩青涩。裴祤宁拿到手里看了看,下意识地去擦,却没发现一点灰尘。
想来周妈妈一定经常来打扫这个房间。
裴祤宁的感动又多了一分,正要把相框放回去,忽地想起了什么,看向右下角。
她记得读高一入学时拍的证件照,她曾经塞了一张在这里做纪念,现在却看不见了。
裴祤宁把相框翻过来又找了一遍,的确没有。
奇怪。
她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正想着,又有人敲门。
裴祤宁走去开门,是周时聿,手里端了碗甜品淡淡说:“我妈煮的,让我——”
话未说完,周时聿就看到了裴祤宁身上穿的黑色T恤。
他怔住,“你怎么穿——”
可后面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只换了口气问:“我给你买的衣服怎么不换。”
裴祤宁斜他一眼,把睡衣从纸袋里拿出来,“我还想问你,给我买这么性感的睡衣干什么?”
周时聿:“?”
周时聿朝那睡衣落去一瞥。
真丝的吊带睡裙,布料薄如蝉翼,细细两根肩带弱不禁风地垂着。
再看裴祤宁,半干的长发随意扎在后面,有几缕慵懒垂落胸前,刚洗完澡的皮肤泛着一点雾气,朝他说话时,翕动的唇微红湿润。
这样的画面结合在一起,好像都不用穿上身就能让周时聿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他嗓子涌出一些干燥,别开视线解释,“我没看,直接让导购拿的最新款,不知道是这样的款式。”
裴祤宁把睡衣塞回袋子里,“还好我衣柜里有件偏大的T恤,不然半夜想下楼找东西吃都不好意思出门。”
周时聿看着她已经穿上身的T恤,一时欲言又止。
算了,穿都穿上了,难道要她现在脱下来吗。
周时聿便什么都没说,把甜品放在桌上,“那你休息,我回去了。”
只是关上门,那两道纤细的肩带却莫名在眼前又晃了晃,扰着他的心志。
他下楼,周母迎上来,“怎么就下来了?”
“走了,我回去还有事。”
周母嗔怪道:“你这孩子,回来了都不在家里住一晚上,难得宁宁也在,你们也可以叙叙旧,培养培养感情。”
周时聿有些无语。
大半夜培养什么感情,他这位妈妈到底在想什么,还嫌他心头的火不够旺不够燥吗。
周时聿没理母亲,直接开车回了位于市中心的公寓。
可回家后,一贯作息良好的他却没有急于冲澡睡觉。
他坐在书房的办公室桌前,脑子里依然想着裴祤宁说的那些话——
“他喜欢人家又不说,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他喜欢她,。”
“女主又没开天眼,更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说不定女主也在等他开口呢,都不长嘴怎么谈恋爱啊。”
……
这么多年,周时聿的确没有对裴祤宁表达过任何心意。
他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感情,也许是初见时她眼里惊恐不安的眼神,也许是后来日复一日的相处。
周时聿起初毫不在意,更没有察觉,直到裴祤宁15岁搬离了周家。
她离开的那天晚上,周时聿才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有一块缺掉了,再难完整。
裴祤宁去了寄宿制的国际高中,两人少有见面,关系也越来越疏远,难得有机会见一次,也是互相拌嘴。
后来自己也出国留学,见面的机会更少。
再后来,他创业,她离开,这些年,他们始终在错过。
因为裴祤宁成人礼那晚的一句“不可能”,周时聿这些年一直缄口不提。
但今晚,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放下心结。
夜色已深,被风吹的树影在窗前斑驳晃动,周时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封面泛旧的黑色记事本。
他翻开,看着上面一页页记录的内容,忽地就在想——
18岁的裴祤宁说了不可能。
23岁的裴祤宁,会不会给彼此一个机会。
至少,能打破他们目前的这种状态。
-
第二天,虽然周母说可以睡个懒觉,保证周时聿不会怪下来,但裴祤宁还是准时到了公司。
她可不想到时候被周时聿扣什么迟到贪玩的帽子,去爷爷那告状。
再说她现在接手了红人馆的项目,也的确一大堆事要处理。
电梯里,裴祤宁专心整理着自己的假发,却不想遇到周时聿也走了进来。
来华越这么久,裴祤宁还是第一次在周时聿前面到公司,每次她以为自己很早的时候,周时聿永远比她更早。
但今天她其实算是掐着时间到的,没想到周时聿竟然比她还迟了些。
裴祤宁不禁笑他,“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还迟到了。”
周时聿按下56楼的楼层,再站定,声音微沙地嗯了一声。
裴祤宁没看出他神色里隐藏的情绪,把手里提着的纸袋递给她:“这衣服还给你吧,昨晚也没用着。”
是昨天周时聿买的那件真丝睡衣。
周时聿却没接,“你不喜欢扔了就是。”
这衣服吊牌价五位数,裴祤宁无语,“铺张浪费也不是你这么个浪费法。”
她只好把纸袋又收回去,“算了,那我先留着。”
两人先后来到办公室,周时聿坐下后淡淡跟裴祤宁说,“下午裴靳约了我打球,你准备一下,到时一起去。”
“可我下午要跟利建控股的人谈合同。”裴祤宁觉得自己分不开身,拒绝道:“没空陪你玩。”
“你以为裴靳是找我玩吗。”周时聿在位置上坐下,看着她,“生意不是非得在办公室才能谈,你作为领导者,手头也不可能只有一件事,合理的商业应酬必不可少,你要学会怎么去分配利用这些时间。”
“……”
周时聿从20岁就进入商圈,自己创业开公司,到现在五年,实战经验的确比裴祤宁多很多。
裴祤宁暗暗呼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打开电脑和利建控股的联系人重新确定时间,然后才问周时聿,“我哥还是为那个项目找你?”
周时聿:“大概是。”
“那你怎么想的,要跟他合作吗?”
周时聿从之前的合作案里抽出君庭的那一份,扫过上面的内容,语气不慌不忙:“再看看。”
裴祤宁不知道周时聿心里怎么盘算的,但这件事关乎到君庭的利益,她作为君庭的继承人,也不好在里面过多发言干涉。
于是裴祤宁避嫌地没再问,恰好手机这时响,她拿出来看,竟然是裴靳打来的。
“宁宁,最近怎么都不见人了,不是说好了来公司实习吗?”
裴靳语气关切,裴祤宁揉了揉太阳穴,委婉说:“爷爷可能觉得我不太行,没给我安排职位,我也想再休息休息,晚些日子再进公司吧。”
“原来是这样。”手机那头,裴靳轻轻笑了下,“别有太大压力,没事就和昭昭出去看看秀喝喝茶。对了,我今天约了盛添、沅沅他们打球,还有周时聿,你要不要一起过来玩?”
其实裴祤宁刚刚就在想,在陌生人面前她带着假发眼镜还好骗过去,但如果是和裴靳这些太熟的人,的确有些危险。
但现在既然裴靳也来邀请了她,正好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过去,既能以工作的身份跟着周时聿,也不用担心被认出。
“好。”裴祤宁一口答应下来。
-
下午三点,周时聿驱车带着裴祤宁去了裴靳约的球场。
他们这帮二代不同于那些热衷泡吧赛车包养女明星的纨绔子弟,平日里的爱好也大多是研究股票,收藏红酒,打打高尔夫这样看似休闲却极度烧钱的运动。
圈里稍微有点远见的拜金女都知道,想钓真正的大佬,一定要来京市东郊的这家半岛高尔夫俱乐部。
这里是全京市门槛最高的一家高尔夫俱乐部,远离喧嚣,建在东郊著名的自然园林景区,光是会费每年都要六位数,更别提动辄首付一套房的球杆装备,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周时聿和裴祤宁都是这里的老会员,不过裴祤宁来的次数少,上一次玩还是没出国前,跟裴靳过来打了几场。
到球场的时候,大概是因为上次被宋沅沅现场抓包的事有阴影,裴祤宁在停车场等了好一会才进去,和周时聿错开出现,营造出两人各自过来的样子。
一帮人都已经到了,正在练习场热身,周时聿也换好了衣服,球童在帮他擦球杆。
宋沅沅戴着墨镜,冲裴祤宁挥了挥手,“亲爱的,这里!”
裴昭也热情地跑过来牵住裴祤宁的手,“姐姐,好几天没见你了,都忙什么呢。”
一旁的周时聿若有似无地看过来,彼此隔着几人对视半秒,又暗自移开。
“没忙什么,在家玩了几天。”裴祤宁说。
球童把裴祤宁常用的球杆送过来,“裴小姐。”
裴祤宁头发扎高,戴一顶遮阳帽,上身紧身白色的polo衫,下面粉色短裙加长筒袜,修长双腿一览无余。
她把球杆接到手里,姿态十分悠闲。
见人都到齐,裴靳冲不远处招手,一辆球车开过来,他转身招呼大家,“走吧。”
所有人乘坐球车去球场,半岛的风景十分漂亮,高低起伏的自然地貌被茂密的松树林覆盖,一路过去青山绿水,十分赏心悦目。
车开到发球台附近,所有人下车。
他们今天玩的是三杆洞,裴昭主动说:“我不太会玩,就帮你们拍照吧。”
于是宋沅沅自告奋勇做第一个开球的人,她站到发球台,自信地打出了第一杆。
球被高高打出去,空中漫长的抛物线后——出了界。
宋星野没忍住笑出声,“你是来作秀的吗宋沅沅。”
女明星没想到自己第一杆就发挥失误,闭了闭嘴,有些没面子地坐在球童带来的休息椅上说:“不玩了。”
宋沅沅本就是来凑热闹的,现在她退出,就只剩裴祤宁一个女的。
裴祤宁睨了眼不争气的闺蜜,慢慢走到发球台,定了定心,挥起球杆打出自己的第一杆。
她视线一直跟着球,直到落地才松了口气。
这一杆距离虽然打得中规中矩,但至少没有像上次那样,开局就打到了沙坑里。
裴祤宁打完,裴靳,宋星野,盛添也都相继打出了自己的第一杆,最后才是周时聿。
这人不慌不忙地弯腰,用球将球梯按压在地面上,接着站直,身体微微前倾,看了看远处,双手握住球杆。
他脸上很平静,也很闲散,只是那样轻轻一挥——
裴祤宁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球落在离球洞不远的位置。
她闭了闭嘴,只能在心里说一句服气。
第二杆又各自开始,裴祤宁发挥还算稳定,成功打上果岭。
一群人就这样悠闲地玩着球,宋沅沅坐着有些无聊,主动发起话题:“别光打啊,最近圈子里有什么好玩的事?来聊聊天呗。”
裴昭回她:“我听说赵硕儿回南亚老家了。”
宋沅沅不屑一嗤,“才回?我要是她,活动当晚就溜了。”
“那她还会回来吗?”
“谁知道,爱回不回呗。”
宋沅沅挑起话头,倒让盛添想起了一件事,他散漫地笑了笑,问周时聿:
“上回沅沅群里说的那个粉红女郎,你不打算跟我们展开说说?”
“……”
宋沅沅听到盛添cue自己,马上装死溜去一旁假装接电话。
裴祤宁虽然故作漫不经心,实则耳朵也紧张地竖起,生怕周时聿一个漏风把自己给说出来。
裴靳也难得加入群聊,“我也听昭昭说了什么粉红女郎,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祤宁暗中盯住周时聿。
那人面无表情地顿了会,“你们觉得是怎么回事,就算怎么回事。”
盛添嗤地笑,“你这意思,算是承认身边有女人了?”
周时聿无声一哂。
他身边本来就多了个女人,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见周时聿露出这个表情,众人都有些回过神,原来宋沅沅所见非虚,周时聿果然有了桃花。
注意到裴祤宁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裴靳问她:“平时都见你话多,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裴祤宁:“……”
我不安静还能干什么,跳出来告诉你们我就是粉红女郎吗?
裴祤宁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只能干笑了笑,“我对你们聊的没兴趣。”
她转身去准备自己的第三杆,但或许是被粉红女郎的事分了心,这一球她迟迟没找到状态下手。
一旁陪同的球手老师见状走过来,身体微斜,手虚扶在她腰间,“核心收紧,用下肢发力。”
他们这样的球手非常懂得把握对客户,尤其是女性客户的距离,因此手并没有真的碰到裴祤宁,但从周时聿的角度看过来,两人的前胸后背几乎贴在了一起。
他呼吸不淡定地错了两拍。
接着莫名就喊了一声,“裴祤宁。”
裴祤宁正听着老师的话找发力点,猛地被一喊,转过头,“?”
周围几个人也都看过来。
安静几秒,周时聿把手里的球杆递给球童,面无表情道,“暂停,我要休息会。”
“……”
大少爷喊停,刚好赛程也过半,大家也就各自散开休息了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