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祤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径直往里走。
林蔚跟在身后，在这位总监面前停下，说给他，也是说给众人听：“陈总监是没有收到公司昨天发的人事任命邮件吗？裴小姐从今天开始正式接任君庭副总裁一职。”
言下之意，大小姐和裴总，绝对是两个不同的身份。
陈总监立即会意，忙点头道歉，“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林蔚不再说话，和几个新任命的助理秘书一起跟上裴祤宁，走至专用电梯前，早已按好电梯的保镖挡住门，等裴祤宁进去了，所有人才跟着走进去。
电梯门缓缓合拢，不远处的一众人张了张嘴，突然就炸了锅。
“我操，是我的错觉吗，大小姐这次感觉不太一样了？”
“我也是！上次看着还像个名媛小姐，今天突然有那个味儿了！”
“才7:40公主就来上班了，这是认真的吗？”
“我收回之前说她不行的话，再看看，我觉得可能真的行，起码气场有了。”
“哈哈你们怎么回事，这是裴家啊，真以为都是养米虫的吗。”
……
56层副总裁办公室，这是裴祤宁给自己挑选的楼层，和在华越上班的楼层一样。
林蔚提前给她安排好了所有，精心布置的办公室门上也贴好了铭牌。
裴祤宁走到门前看了一眼上面自己的名字，定了定心，推开门。
全景落地窗设计，站在窗边能看到漂亮的城市湖景，甚至能依稀看到远处港悦的两栋高楼。
好像周时聿就在身边一样。
“待会你是不是要召集各个部门开一次会议？”林蔚这时问。
裴祤宁转过来，点了点头，“爷爷休养了这么久，我需要了解一下公司目前各个部门的发展。对了，”
裴祤宁让林蔚把门关上，低声说，“我需要海外开发部这两年所有项目的资料，你想办法，低调一点找给我。”
林蔚：“裴总监经手的？”
“是。”
“没问题。”
林蔚离开，裴祤宁坐在椅子上，悄悄松了口气。
说实话，之前在华越她是个躲在周时聿身后的假总裁，但现在不一样，她不再是实习，也不再有人给她兜底，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亲自上阵。
但裴祤宁莫名对自己有信心。
正如从大门到办公室这一条路，这次再走一遍，和上次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或者说，她多了更多的底气。
裴祤宁站在窗前，忽然像个脱离了家长第一次上幼儿园的小孩子，很想发条消息给周时聿说点什么。
正对着手机编辑，林蔚在外面敲门，送进来一束花。
裴祤宁微怔，“谁送的？”
话音刚落，微信忽然响了一声。
周时聿发来的：「上班愉快。」
裴祤宁怔了下，又抿抿唇，其实也猜到周时聿会有所表示。
她回过去：「给你加一分。」
周时聿问：「我的分是不是扣光了。」
裴祤宁抬头看已经加到“每天爱我26次”的备注，故意说：「负分了。」
周时聿：「……那我再努力努力。」
裴祤宁轻轻笑着收起手机，又闻了闻男朋友送来的花，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移开花束，一朵朵数起来。
数到最后……这人竟然真的买了66朵。
好像感受到了周时聿对她强迫症小心翼翼的照顾，裴祤宁忽然很想笑，之前那些气也好像生不起来了似的，一下子烟消云散。
林蔚这时在门口敲门，通知她，“人到齐了，会议室等你。”
裴祤宁敛起表情，点点头，“好。”
这是裴祤宁第一次主持一场参与人数多达30人以上的会议。
而此刻，会议室里的气氛也有些躁动。
还没等到裴祤宁的一众高管，董事也在议论纷纷，大抵都是对裴祤宁能力的讨论和质疑。
虽说是副总裁，但明眼人都知道只是临时挂的位置，下一步就是直接接任裴老爷子的位置。
“裴董年纪大了我们理解，但让一个23岁的黄毛丫头来领导我们算怎么回事，行不行啊。”
“也别这么说，祤宁我看着长大的，人聪明，不比裴董和她父亲差，我们总要给年轻人机会。”
“给机会，谁说不给了，裴总监这些年把海外开发部做得那么好，光是去年我们就打开了6个国家的市场，给机会也应该是给裴总监这样经验丰富的，你们说是吧？”
“是……”
“裴靳的确能干。”
坐在椭圆长桌角落的裴靳很轻地笑了下，并没说什么。
高跟鞋的声音这时从门外传来，紧接而至的，便是裴祤宁似笑非笑的声音，“刘经理说得很对。”
所有人噤声，视线落过去。
裴祤宁面带微笑，客气却疏离，在总裁位置上坐下后，直接点名这位刘经理，“我刚刚在开会前花十分钟看了各个部门在上个季度的业务报表，刘经理所在的市场部上季度为公司创造的利润和绩效仅占3%，远落后于其他部门，我是不是可以将刘经理的话理解为——”
裴祤宁轻轻挑了挑眉，只是一秒，笑意冷下去，“你经验不够丰富，没有能力胜任市场部经理这个职位呢。”
所有人：“……”
刚刚还高谈阔论的刘经理也安静如鸡地低下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最好。”裴祤宁知道今天自己过来不会那么顺利，也幸好前几个月跟周时聿大大小小开了无数场会议，各种话术铭记在心里，今天就算是演，也要努力把第一场戏演好。
她淡淡垂眸，云淡风轻地示意了下林蔚，正式开始了会议议程。
所有部门依次开始了近期的工作汇报，裴祤宁认真听着，轮到海外开发部时，裴靳声音粗哑地开口：“不好意思宁宁，”他指着自己的嗓子，“这几天重感冒，有点说不了话，我让助理稍后整理成文件发给你可以吗？”
裴祤宁看了他几秒，笑了笑，“好。”
等裴靳坐下时，裴祤宁也低头留下一句，“裴总监要注意身体。”
一声裴总监，众人微妙对视。
裴祤宁摆明没有接受裴靳那句“宁宁”，同时也在暗示他，不要把私人关系和工作混为一谈。
裴靳也有些意外，微顿，点点头，“谢谢。”
会议就在这样的气氛下继续进行，从前觉得陪周时聿开会时间过得慢，没想到自己第一个会开了两个多小时，竟一点没觉得漫长。
会议结束后，裴祤宁叫住裴靳。
人都走了，她笑了笑，“哥，刚刚没有怪我吧，你知道的，我第一天来公司，如果不立好规矩，以后很难服众。”
裴靳还是很温和，“当然没怪你，是我没注意，总把你还当个孩子。”
从前裴祤宁或许会当这是兄长对自己的宠爱，如今再细品这些话，裴祤宁却觉得每个字都好像别具深意。
她也只能笑一句，话里有话：“我不是孩子了。”
-
忙碌的一天过去，下午五点，裴祤宁终于迎来了下班的时间。
明明不是第一次下班，但今天却有种莫名的成就感，第一天的工作虽然还不熟练，但好在她在不断的习惯中。
坐在办公室里，裴祤宁突然想约周时聿见一面。
她现在太想跟他分享自己第一天上班的心情了。
拿起手机，刚要给他发消息，他的消息也刚好发过来。
「晚上一起吃饭？」
裴祤宁抿唇笑，心想两人真是心有灵犀。
「在哪？」
「我家。」
裴祤宁不知道周时聿怎么突然想起在家里吃饭，但她没多想，收拾完东西便让林蔚开车送她去了周时聿的公寓。
到了后她敲门，来开门的是老王子。
场面有一丢丢尴尬。
老王子局促又客气地搓着手，“大小姐，额……您来了，快进来。”
裴祤宁走进门，想起这人之前跟自己编的那些瞎话，还是没忍住调侃了他一句，“你那个得了相思病的爸呢。”
老王子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即指着阳台，“在那打电话呢。”
裴祤宁：“……”
真有出息啊，竟然还认上了。
周时聿这时也打完电话回来，“来了？”
裴祤宁绕过老王子，看到餐厅桌上已经摆了很多丰盛的菜，好奇问：“怎么突然想起在家里吃？”
周时聿指着她身后的老王子，“今天是王叔做东，这一桌都是他做的，说是给你赔礼道歉。”
裴祤宁：？
老王子赶紧走到裴祤宁面前，“对不起小姐，我真不是故意骗您的，我的出发点完全是希望您和少爷好，希望你们快点在一起。我绝对没有半点要玩弄您的想法。”
“……”
说实话，在这之前，裴祤宁鲜少和家里的佣人有过多的深入接触，平时除了吩咐工作，基本不会聊自己的私事。老王子是个例外，因为背上了周时聿前任管家的身份，裴祤宁对他格外多了一份注意和情感。
包括他期间一直鼓励裴祤宁去找周时聿的秘密，其实也算是在为两人的感情推波助澜。
他被周时聿安排来照顾自己，这段日子也一直尽心尽力，其实的确没什么错。
裴祤宁心里都明白，只不过那天事出突然，她一气之下才让他回周时聿这里。
“算了。”裴祤宁也没再计较，“原谅你了。”
老王子眼里一亮：“真的？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裴祤宁：“……你都功成身退了还要回去干嘛？”
老王子直接站直，语调缓慢又坚定：“在小姐还没有成为女主人之前，我还不算功成身退。”
裴祤宁：“……”
周时聿听得笑，“还站着干什么？”
“懂，明白，少爷小姐慢慢用餐。”老王子拎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包，眼不眨地就关上门离开。
裴祤宁都看懵了，问周时聿，“你又打什么主意？”
“我还敢打什么主意。”周时聿拿开瓶器开了桌上的红酒，“不怕下次被赶走的是我吗。”
裴祤宁忍住上翘的唇角，佯装正经，“我可还没完全原谅你。”
周时聿给她放好碗筷，“不原谅也等先吃了饭再说。”
今天这桌菜是老王子亲自下厨，所以基本也都是裴祤宁平时爱吃的，上了一天的班原本就很累，看到合口味的菜自然也胃口大开。
两人轻轻碰了一杯，算是吃饭前的仪式感。
“今天上班怎么样。”周时聿问。
红酒的涩甜在舌尖蔓延，裴祤宁喝下去，想起早上开会时的小插曲，原本想告诉周时聿，又怕他担心自己应付不来，便笑道，“挺好的啊，我厉害着呢。”
“是吗。”周时聿看她两眼，也当什么都不知道，给她夹菜，“那以后还要裴总多多关照华越了。”
裴祤宁抿唇，“少嘴甜了，你这个资本家不半路抢我的生意就行。”
周时聿：“不嘴甜怎么加分，女朋友都给我打负分了。”
“……”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总算又恢复了之前甜甜的气氛，吃到中途，周时聿突然叫她，“宁宁。”
“嗯？”
“其实……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6强迫？”
这是周时聿一直想知道的。
想走进裴祤宁的心里，想帮她走出来，就必须要知道怎么对症下药。
如果是压力过大，起码也要知道是哪里给她的压力。
周时聿这个问题问出来后，裴祤宁吃菜的动作微微停住，她低着头，过了会才抬头看周时聿，“我不介意，但……”
裴祤宁不想今天提那些事，每复述一次，她就会愧疚一次。
她声音低落，“以后可以吗，今天我第一天上班。”
周时聿也意识到自己选了一个错误的时机，明明今天是裴祤宁开心的日子。
他摸摸裴祤宁的头，“对不起，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
好在裴祤宁的情绪也没有太受影响，快吃完的时候，忽地想起昨天裴昭跟自己说的话，问周时聿：“昭昭告诉我，说程致的评论区一直被屏蔽，是你的意思吗。”
周时聿动作微顿，坦然道，“是我，怎么。”
“……”
从撤热搜开始裴祤宁就猜到是周时聿，他对自己虽然温和有耐心，但对外的手段一贯很强势。
这件事要不是裴昭说，裴祤宁压根不知道。程致原本可以找她解释帮忙，但也许是不愿再被误解，他干脆连微博都不怎么发了。
裴祤宁说：“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个误会，你能不能不参与了，程致是昭昭的偶像，现在这样大家挺尴尬的。”
周时聿面无表情，语气也淡淡的，“他的粉丝什么时候不把你们拉郎配，这事什么时候就结束。”
裴祤宁啧了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吃醋这么凶。”
周时聿平静看她，“现在发现也不迟。”
裴祤宁：“……”这个醋坛子！
温馨简单的晚餐吃完，周时聿没让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收拾，自己去了厨房。
裴祤宁在沙发上等周时聿，等到无聊时随手拿了摆在茶几上的杂志，发现竟然是自己做封面的《天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