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要先去刷牙洗脸。”
“对哦！”段西西从床上蹦了起来，不用段扩催促，自己就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打开门跑去卫生间。
段扩又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窗外，外面一片灰蒙蒙，晚上热闹非凡的河边此时也静悄悄的。
他本想再睡一会儿，想了想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书桌上，记下今天要做的事情。
今日的出游计划他昨晚临睡前早已经写好，早上要去看石窟，下午带西西去和约好的工作室画岩画，晚上再去沙山腹地看星空。
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他用相机记录好。
趁着段西西还在洗漱的功夫，他赶紧点开一个摄影教程。
摄影技巧他会的不多，平时自己拍着玩够用，可当他需要将摄影作为一项工作来做时，自己会的那点皮毛就不够用了。
视频不长，只有三分钟，等他看完时，段西西已经从卫生间跑了回来，还凑到段扩跟前哈了一口气说：“哥哥你闻闻，我是不是刷好了？”
段扩闻见牙膏的香味，摸摸她的脑袋说：“西西真棒，刷得真干净。”
他看了眼段西西，觉得今天的她有些怪怪的，看了老半天才将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
“这是你自己梳的吗？”段扩摸了摸段西西搭在肩膀上的两条辫子。
“是呀。”段西西自豪地说，“以后不用哥哥帮忙了，我可以自己梳。”
段扩仔细地看了看她给自己梳的两条辫子，看起来还不错，比他梳的好看多了。
“那哥哥也去刷牙洗脸，等好了就带你出去吃早餐。”段扩放下电脑，刚走出房间，便碰见刚起床的方月曦。
段扩惊讶道：“大姨，你起这么早？”
方月曦点了点头，听着段西西在房间里自言自语的声音，说：“你们等会儿就走吗？我给你们做早餐。”
“对，谢谢大姨。”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说完方月曦便转身去了厨房。
段西西原本趴在窗户上看着河景，忽然闻见了一股牛肉面的香味，紧接着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摸了摸肚子，转身便向厨房跑去。
方月曦系着一条围裙背对着她，面前的煮面锅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方月曦拿着筷子搅了搅，确认煮熟后便捞了起来，分成两份放到早已准备好清汤的碗里，撒上一把葱花后便大功告成。
葱花被清汤一烫，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面上卧着的几片牛肉又大又薄，纹理清晰可见，光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段西西咽了咽口水，说：“大姨，你做的牛肉面好香。”
方月曦反被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向脚边的段西西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下次过来厨房要发出声音，知道吗？”
“知道了。”段西西点点头，明亮的眼睛时不时地望向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方月曦端起两碗牛肉面边走向餐桌边说：“饿了吧？快来吃面。”
“好。”段西西蹦蹦跳跳地跟在身后，扒着椅子坐了上去。
面的分量很足，段西西看着比她的脸还大的碗，拿起筷子后却没动。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方月曦好奇问。
“哥哥还没刷牙回来，我要等他一起吃。”
方月曦松了一口气，随后笑道：“也好，晾凉一些正好。”
话音刚落，洗漱好的段扩恰好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熟门熟路地坐到餐桌上，使劲闻了闻，说：“大姨你做的牛肉面闻起来好香。”
“那就多吃点。”
段西西看见对面的段扩已经拿起筷子，自己便跟着捞了几根面条塞进嘴巴里，面条有些烫，她小心地呼了几口气，然后才嚼了嚼，面条劲道有嚼劲，薄得近乎透明的萝卜片爽口清甜，牛肉更是不用说，咸香柔软。
“哇，好好吃呀！”段西西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抱着碗，低头吃面，就差没把脸埋进碗里。
吃完了面还不够，她又用两手抱着碗，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清汤。
“吃得好饱呀！”段西西打了个饱嗝，摸了摸吃得鼓鼓的肚子，抬头一看，却发现段扩和方月曦都盯着自己看。
“咦，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段扩放下筷子，笑着问：“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该出发了。”
和方月曦告别后，段扩便抱着段西西朝自己的房车走去。
房车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像一头忠实的老黄牛等着它的主人归来，太阳在天边慢慢地升起，给白色的房车镶了一层金边。
段扩来到房车跟前，第一时间打开后舱门，把段西西放到起居室里，然后再将行李箱塞到床底下。
“等下我们要去看石窟，太阳比较大，哥哥给你涂防晒的。”
“好。”段西西乖乖地站着，看着他给自己的脸脖子和手臂都涂了一层白白的防晒乳。
“好黏呀。”
“等会儿就干了。”
段扩顺手打开房车里的加湿器，想了想，再给段西西戴上一顶大大的遮阳帽，还有防晒的袖套，一通忙活下来，段西西被他包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而他自己只是戴了一双袖套，段西西好奇地说：“哥哥你给我穿得好多呀。”
“当然要穿这么多，不然会被晒伤的。”
“那哥哥你怎么穿那么少？”
“哥哥皮糙肉厚，经晒。”
安全桌椅还没买，段扩便仍旧让段西西在起居室里待着。他走到驾驶室，刚坐下来一转头，恰巧看见前天被自己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兔子玩偶。
段扩便解开兔子身上的安全带，拎起它的耳朵打量了一会儿。
这只兔子玩偶不算耳朵的话长七十厘米左右，脸上钉着两只黑色的眼睛，两边有腮红，保持坐着的姿势抱着一根胡萝卜，后背背了一个粉色的背包。
“豆豆给你。”段扩抱着兔子玩偶来到起居室，递给段西西说。
段西西接过兔子玩偶，抱着它亲了一口，然后爬到窗户边上对段扩说：“我和豆豆都准备好了，哥哥你可以开车了。”
石窟离市区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段扩事先在网上买了一张A类票，段西西只有三岁，免费进入不用买票。
将房车开出繁华的市区，太阳忽然一下子变得刺眼起来，公路两旁是荒凉的沙漠和戈壁，天边云卷云舒，来往的车辆不断。
和他同一个方向的都和他是同一个目的，为了参观石窟。
段西西趴在窗户上，汽车开得不算快，正好可以让她好好看看外面的风景。
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裸露的黄色，偶尔有几辆小汽车超过他们，发出嗡嗡嗡的响声。
忽然，一辆黑色的摩托车飞速地从段西西眼前开过，只是眨了下眼睛的功夫，那辆摩托车一下子跑出老远。
段西西忍不住爬起来，扒着窗户朝那辆黑色摩托车看去。
车上只有一个人，戴着一顶黑色的头盔，长发被风吹起，和段西西一样，那人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因为她开得实在太快，衣服都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直到那辆摩托车变成一个黑点，段西西才重新坐了下来，继续扒着窗户看外面的景色。
段扩开了将近三十分钟才到达景区的数字展示中心。
停好房车后，他去后舱那里把段西西领了下来，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到的，前面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现在正值旅游旺季，人很多也正常。
“哥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段西西朝左右看了看，见到的都是一个又一个黄色的房子，她忍不住抱紧了手中的兔子玩偶。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段扩拿起相机，往后退了几步，调整好参数后，给段西西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
段扩用手挡着阳光，仔细地看了看刚刚拍好的照片。
照片里，段西西戴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两条短短粗粗的辫子搭在肩上，手和脚都包得严严实实，此刻的她正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被她抱着的兔子玩偶露出半边身体，从远处看，仿佛段西西正和她的兔子手牵手一起来参观景区。
段扩对拍出来的照片还算满意，收好相机后便拉着段西西去排队。
不知排了多久，段扩终于领着段西西进入观影厅。
他们将会在这里观看两场电影，每场都不长，只有二十分钟，主要讲解石窟的背景知识。
段扩抱着段西西坐在中间的位置上，没过几分钟，电影便开始了。
段西西抬头看着电影里的骆驼队在沙漠中行走，忍不住指着荧幕说：“哥哥，骆驼队我看过。”
“嘘！”段扩比了一个手势，“小声一点。”
段西西被这么一提醒，赶紧捂住嘴巴，可是她真的很想告诉哥哥，电影里的骆驼队她真的有在昨天的河边看到过。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以至于她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
只见段扩又拉着她去了另一个观影厅，这里的座位很奇特，呈半圆形，一抬头，感觉前后左右都是荧幕。
没过几分钟，面前的荧幕开始变化，段西西张着嘴巴，眼睛一刻也不敢眨地看着荧幕里出现的一个又一个精美的洞窟，以及各种绚丽的壁画，一伸手仿佛触手可及，如梦似幻。
“好漂亮呀。”段西西喃喃自语，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昨天晚上看见的六个飞天仕女，周围风云变幻，异彩纷呈，悠扬的驼铃从远处传来，苍凉的曲调回荡在耳边，段西西只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仿佛要跟着这些飞天仕女一起飞到天上去。
忽然音乐戛然而止，段西西猛地往下坠，回到座位上，一时有些呆。
段扩准备起身离开，转头却看见段西西表情呆滞地坐在座位上，便笑着问：“怎么了？”
“哥哥，我看见好多仙女。”段西西还没从那场梦幻中回过神来。
段扩点点头，然后笑着把她抱了起来，说：“走吧，我们去看石窟去。”
第12章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呀？”
坐上从数字展示区到石窟的免费公交车后，段西西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过的瑰丽画面，所以当她跟着段扩一起下车，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漫无边际的沙丘，几百个洞窟如蜂窝般分布在残崖断壁上时，她不免有些失落，忍不住问道。
“西西，你刚才看的电影都看到哪里去了？”段扩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这里就是电影里介绍的地方。”
“你别看它现在看起来挺荒凉，其实这些石窟最老的已经有上千年历史了。”段扩把段西西抱了起来，让她看得更远一些。
段西西似懂非懂地问：“一千年有多久啊？”
“这个嘛……”
段扩抬眼向远处看去，广袤的天空如清水一过一般明净透亮，黄色的沙丘连绵不绝，他想了想说：“一千年很长，哥哥和你最多也只能活一百年，一千年前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汽车，没有电，只有骆驼和人力，一位僧人路过这里，开凿了第一座石窟，此后一千多年，王朝更迭，一代又一代的人在这里开凿石窟，千年间，一代又一代的人逝去，可他们留下的石窟却保留了下来。”
“哥哥，那是不是，”段西西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身后越来越多的游客，说：“我们的爷爷的爷爷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不知道，应该吧。”段扩将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转头看向面前建在石壁上的九层楼。
边上有讲解员在发放耳机，叮嘱着注意事项，段扩也领到了一个耳机。
“西西，待会儿我们就可以进洞窟里参观了，你要是有什么听不懂的可以问我。”
“好。”段西西点点头，被段扩抱着排在队伍里，队伍里的人不多，只有二十人，讲解员在面前带队，所有人跟着她一起慢慢移动。
跟着讲解员的步伐，踏上木质地板，进去第一个洞窟。
他们第一个去的是第420窟，建于隋朝，一眼便看见一尊肃穆庄严的大佛，右手向上，左手覆于膝上，身披绿色袈裟，绘上金箔线，左右各站着一个弟子和两个菩萨，龛内及外面墙壁上均绘有绚丽精美的壁画，南北两壁开一方形浅龛，各坐一佛和站两菩萨，墙壁上绘满千佛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耳机里传来讲解员的声音，可段西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早已被眼前绚丽的景象吸引，童子飞天，彩云簇拥，飘带翻飞，山树花卉，飞泉莲池……精美的壁画勾着她的魂，段西西抬起头来，恨不能再走近一步好好地看一看，可惜她还没看够，就被段扩拉着去下一个洞窟。
下一个去的是第257窟，建于北魏，损毁较为严重，龛内坐着的着右袒式袈裟的弥勒佛眼睛鼻子和手都已损坏，内部两侧画了十个菩萨像，头顶还画上了四个飞天，再以精美繁密的纹样点缀，可惜这一洞窟和壁画和塑像损毁严重，每当段西西看得意犹未尽的时候总是会戛然而止，让她看得十分难受。
讲解员掐着点，讲解完之后便领着所有游客去往下一个洞窟。
太阳渐渐升高，空气炎热干燥，段西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满脑子都是精美绚丽的壁画和栩栩如生的塑像。
忽然，她似听见了一声驼铃，段西西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茫茫的沙丘上，依稀走来一队骆驼商队，每一只骆驼的背上都满载货物，商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干渴难耐。
这些骆驼和商人一个个在她眼前走过又归于虚无。
悠扬的驼铃，苍凉的歌声，淌下的汗水……最后都化为绚丽多彩的壁画，栩栩如生的塑像，看不懂的经文，忍受寒冬酷暑，在风沙里岿然不动，一直默默地跨越了千年，把前人的艺术珍宝毫无保留地奉献出来。
“西西，你在想什么？”
允许参观的八个洞窟都已经参观完，段扩站在九层楼下，偶然看见段西西正呆呆地看着天空，便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段西西慢慢地回过神来，看见段扩关心的表情，她顿了顿说：“哥哥，我知道一千年有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