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孝哭着接了旨意,事实上,他也的确把事情做的好极了。
整个丧仪充满了隆重和体面。既有连续三天三夜的水陆道场,又有高人专门勘测出来的宝地吉穴,即便是处在最悲伤时刻的密嫔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小十八下葬的那一天,胤孝在他的棺椁中放入了十几只自己亲手编织出来的草蝈蝈。
“如有来世,希望你健康长寿,无病无灾,幸福一生。”默默的在心底祈求着上仓,胤孝含着眼泪,亲手合上了棺椁的盖子。
十八的后事处理完毕后,胤孝便带着密嫔等一干人,赶往康熙处汇合。而此时的圣驾,就停留在热河行宫中……至于为何会长久的停留在这里,这是因为:康熙病倒了。
太子被废,幼子病逝。
年级已经不小了的康熙骤然遭遇双层打击,自然是要病一病的。
“太子阴险狡诈,不忠不孝,早该被废,皇阿玛何须为了那等废物而伤了自己的圣体。”主帐内传来胤A巴拉巴拉的声音。
几乎都快要笑出声来了好不好,当谁都听不到吗?
胤孝沉着脸都没用人通报,拧身就窜了进去,张嘴就骂道:“有完没完了,太子被废,你很高兴哦!是不是觉得这次终于轮到你了,哼……我劝你最好不要白日做梦了,你这个人又蠢又坏,还不如太子呢!”
胤A听了这话顿时勃然大怒。
然而――――
“给朕滚出去。”康熙微微睁开眼睛,语气森然地说道:“胤A,你给朕滚出去。”
胤A闻言面色铁青,但最终还是一甩袖子,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皇阿玛!”胤孝急步上前,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父亲,既担忧又羞愧的说道:“都是儿臣不好,儿臣没能、没能救得了十八弟。”
康熙闻言有些虚弱的摇了摇头,心想:这怎么能怪你呢。
若是要怪,也只能怪朕,怪命!!!
“太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嗯!”胤孝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泪,他轻轻说道:“皇阿玛,您一定很伤心吧!”
第41章
这么多儿子中, 这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自己是否也“受伤”了的孩子。
康熙那颗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的心脏, 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慰。
胤孝坐在病床旁,红着眼睛,小心翼翼的与父亲说了一会儿话,直至康熙精神恹恹, 方才停了下来。
“皇阿玛, 您先睡一会吧!”胤孝说:“养足了精神,病就好的快了。”
“朕知道。”康熙欣慰的笑了下:“你这段时间乖一点, 就留在主帐中, 不要乱跑。”
胤孝哽咽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记住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等到康熙真正睡着了以后,急于打听消息的胤孝还是决定出去转转,他此时已经知道胤G押送废太子回京了,所以便想着去找胤祥, 然而让人万分意外的是――
“请荣亲王止步。”侍卫刷地一下拦在胤孝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有旨,十三阿哥禁足,任何人不得探视。”
什么!
胤孝顿时大惊失色。
这种时候禁足?
胤祥出什么事了?
纵然满心的愕然忧虑,但进不去就是进不去,胤孝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
“十一爷,十一爷!”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身后极速奔来,胤孝回头一看, 居然是他哥身边的苏培盛。
“十一爷, 奴才总算见着您了。”
“苏公公。”胤孝眼前一亮心中知道定是他哥叫苏培盛留下来等自己的。果不其然, 在被拉到一旁后, 苏培盛就低声对胤孝说,四爷要奴才嘱您两件事。第一,不要对废太子之事发表任何言论。第二,不要为胤祥向康熙求情。
“那你知道,老十三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吗?”胤孝皱着眉头,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然而苏培盛却说:“好主子,您就别问了,奴才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详情,但……但这事肯定小不了!”在废太子这种关键而敏感的时刻,胤祥却被无缘无故的禁足了,这实在是很难不让人产生某种不妙的联想啊!
但――
哥哥的话肯定是要听的。
十一阿哥虽然平日里任性妄为,但是在大事上,那从来都是他哥让干啥他就干啥的。
胤孝重重的叹了口气,心想:老十三啊老十三,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啊?
自十一阿哥回到康熙身边后,因服侍得利,康熙的圣体开始逐渐好转,七八日之后,就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康熙见状立刻下旨,御驾要再次启程。胤孝对此很是不满,他觉得康熙应该多留在行宫中修养一段时间。
然而康熙不肯,无论如何,非要马上回去不可。
至于急着要走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要回去为废太子一事做收尾呢!
果不其然,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十六日,当康熙帝回到北京后,立即把诸王、贝勒等副都统以上大臣召到午门内宣谕拘禁太子允i一事,而后又亲自撰写祭文,在十八日告祭天地、太庙、社稷,二十四日,把此事颁告全国百姓知晓。【注1】
至于废太子,则被康熙幽禁在了咸安宫。
“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荣亲王府内,可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
胤孝耸拉着脑袋,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对可可说,自己这段日子可能要长住宫中,暂时不能回来了。
“我知道,你就放心地去服侍皇上吧。”可可说:“老人家岁数大了,也怪不容易的。”
人还没死,儿子们就开始为争夺家产而打的你死我活。
简直凑是人伦悲剧。
康熙的确非常的不容易。
他以为废掉太子后,已有分裂迹象的朝局会平稳下来,然而他却忘记了,什么叫做“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是的!一个太子倒下了,但是“千万万万”个想当太子的人站起来了!!!
大阿哥胤A无疑是这些人里蹦Q的最欢之人。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自觉无论如何也该轮到自己的胤A,这些时日,简直是欢乐的过分。
他上蹿下跳,勾连朝臣,发动舆论,想要一举把自己拱上太子的宝座。
然而,康熙哪里看得上他呢?
就像胤孝当日所说的那样,在康熙心里,老大还不如太子聪明呢!
康熙也是果决。
一但察觉出胤A的“危险性”立刻毫不犹豫的直接断了他的春秋大梦。
他当众宣布:胤A秉性躁急、愚顽,绝不可立为皇太子。
此话一出。
对胤A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努力了那么多年,到最后,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绝大的愤懑和痛苦充盈着他的内心,让本就头脑简单的胤A,越发没有了理智。于是不久之后,他干出了一件在旁人眼里十分愚蠢的事情。是的,这个家伙居然直接冲到康熙面前,请求康熙杀了废太子。
“你说什么!!!”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脸激愤之状的长子,康熙的脸上尽都是不可思议之色。纵然他亲自废掉了胤i的太子之位,但天地良心,康熙是从来都是没有要取走胤i性命的念头啊!
无论如何,那总归是自己的儿子。
“皇阿玛若下不了手,儿愿代劳。”胤A赤红着一双眼睛,心里充满了憎恨与怒火。
康熙闻言顿时大怒,他称胤A为乱臣贼子,说他冷酷无情,居然想要对兄弟赶尽杀绝。
很快地,胤A就为自己这一次的不理智行为付出了莫大的代价。康熙不但狠狠贬斥了他,并
又降下谕旨将胤A革去郡王爵位,在府第高墙内幽禁起来。
这一年,胤A只有三十七岁,但他的夺嫡之路,已经戛然而止。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令人目不暇接,因太子之位而产生的腥风雨雪也让人倍感慎惧。
康熙身体本就没有完全康复,如此这般折腾之下,更是心力交瘁。
“四哥真是太过分了,他不知道打哪里请来了一尊文殊菩萨像,哄着可可天天在佛像前参拜,还说什么只求孩儿不要肖似父亲。”胤孝嘟着嘴巴,一边给康熙喂药,一边气哼哼地说道:“我不聪明吗?我不伶俐吗?孩子像我有什么不好!!!”
康熙半靠在海棠色的软枕上,已经很见苍老的脸上,不由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这还没完,我去找他理论,您猜猜他说了什么……”胤孝突然皱起眉头,摆出一副冷酷的架势,十分傲慢地说道:“哦,这件事情啊,也算是有备无患吧。不过你和江氏……嗯,说不定可以负负得正。”
天啊,负负得正!!!
胤孝故意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十分气愤地开始告状:“他的意思是,我和可可都是笨蛋吗?”
朕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
康熙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
守在乾清宫门口的梁九功和刘福瑞彼此对视一眼,心里双双想到:幸亏还有十一阿哥这颗开心果在啊,要不然万岁爷还不知要忧郁到什么时候呢!
“好了,药吃完了,再来颗唐蜜饯,啊――”
康熙见状无奈一笑,但乖崽儿非要投喂,他也实在没有办法,最后也只能让其得逞了。
胤孝给老父亲喂了两颗桃脯,顺带再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三颗。
嗯,不愧是宫中出品,果然超级甜蜜。
喂完了药,胤孝还是不走,非要给康熙念书哄其午睡。结果书还没翻上两篇,就生生念错了好几个字,这让康熙十分忧愁。
“学海无涯,当奋力拼搏才是,你这倒好,不但不拼搏,反而还后退了!”皇帝陛下开始了自己的三连叹。他和表妹都是才高八斗的人物,偏偏却生出了胤孝这个不学无术的小东西。所以说……文殊像什么的,真的是非常有参拜的必要啊!
胤孝颤颤:“………要不,咱换一个,我给您吹段小曲吧!”
虽然知识水平不过关,但我们十一阿哥的艺术水平还是相当有一套的。
只见他一只短笛,轻轻吹起,霎时间,一缕笛音悠扬而响,其声清脆,婉约动人。
康熙闻之嘴角微勾,内心深处不知不觉变得安然许多,再加上刚刚喝下去的药物中有安神的成分,所以没过多久,便有了一丝睡意。
两刻钟后――
“十一阿哥吉祥。”
见胤孝走出来,梁九功和刘福瑞连忙上来请安。胤孝见状便示意说:“皇阿玛好不容易才睡下了,千万别吵醒他。”
梁九功和刘福瑞连忙点头,表示有他们在这守着,绝对无人赶来打扰陛下。
不过可惜的是,话不能说的太满,因为就在此时,乾清宫便呼啦啦的来了一堆人。
嗯,都是他的好兄弟们!
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大家全都来了呢!
八阿哥看见胤孝也在这,眼睛不禁微微一亮,他走上前来,一脸关心的表示,自己等人是来看望皇阿玛的。话说自从胤A被圈禁后,康熙就再没召见过任何儿子(除了胤孝),甚至连他们主动跑来请安也是一概不见的。
第42章
胤孝看着眼前的八阿哥, 眼中闪过一抹奇妙的光彩。
在太子被废,大阿哥被夺爵的现在,胤T的声势陡然变得无比浩大起来。
所有人猛然发现, 他的人缘竟已好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朝堂之上遍布他的支持者, 皇子们中间, 也有九、十、十四皇子这样的铁杆拥护者。此外,在皇亲宗族之间也以贤德而受人称赞。总而言之,现在的胤T好像成了一个道德上的完人,让你几乎挑不出一点点的错处来。
“皇阿玛刚刚才睡下。”胤孝口吻颇为冷淡地说道:“八哥还是改日再来吧!”
“凭什么你说改日就改日!”十阿哥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一点都不出所料的蹦了出来,张开嘴巴就对着胤孝嚷嚷起来。
胤孝见状则是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 抬起下巴傲娇说道:“好啊,那你们现在就闯进去,我也不拦着!”
“你!”十阿哥欲要咆哮。
胤T立刻制止了他, 随后他对胤孝表达了自己对圣上龙体的关心之情。
“总算还有十一弟你在皇阿玛身边服侍。”胤T说:“我等兄弟真是自愧不如啊!”
八阿哥就是这样,说话总是那么好听, 既有条理又有体贴, 让人如沐春风。
“八哥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胤孝点了点头, 随即表示,我府里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诸位弟兄们你们自便就是。
说完这句话后, 胤孝就施施然的离开了。
十阿哥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声后, 转过头就对一旁的九阿哥说:“一天到晚就知道给皇阿玛灌迷魂汤, 哼, 也不知皇阿玛究竟看上他什么了!”
老十说这话纯属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了, 在康熙心里他们这些人就是不如十一阿哥受待见,其证据就是:他们白等了一下午,康熙睡醒了之后,别说召见了反而十分不耐的叫侍卫们把这些皇子们全都赶了出去。
“皇阿玛这是何意?”回去之后,八爷一党聚集一处,纷纷讨论起来。
在他们看来,如今太子之位空悬,正是推胤T上位的大好时机,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然而素来对胤T十分看重并屡屡委以重任的康熙,此时却表现一副冷淡至极的姿态,这未免让他们感到焦躁并开始惴惴不安了。
“自古以来,皇帝立太子,无非就是看,嫡、长、贤、三处。如今胤i和胤A都倒了,诸兄弟之中又以八哥最贤,怎么看也该轮到他才是啊!”
“那可不一定。”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别忘了,咱们中间可还有一个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