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看着妻子这样伤心, 弘晖肯定立马开口哄人, 然而两人成亲的年头也不短了,这样的招数用的多了, 即便心软如弘晖也只会觉得疲惫。
眼见丈夫居然无动于衷, 本来就觉得委屈的佟佳氏不由更加委屈了, 只听她大哭道:“像我这般无用的女人本就不配做爷的福晋,不如休了我……爷再去娶那位富察格格好了!”
“混账话!皇阿玛已经下旨将富察氏指给了老四。她将来就是我的弟妹, 你休要在这里信口开河。”弘晖也开始有点生气了。
然而此时的佟佳.希瑶却使起了小性子, 她不依不饶地哭诉道:“别打量我不知道, 皇额娘一开始其实是想将她指给你做侧室吧!不过是后来荣亲王横插一杠所以事情未成罢了,呜呜呜你们都觉得她好,只有我是最差劲的……”
弘晖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妻子,终是有些心软,于是长叹一声道:“明日是敦肃皇贵妃与八弟的周年祭,皇阿玛已命我代为祭奠, 我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咱们能不能不吵了?”
什么!
你要去祭奠年氏那个贱人?
“爷难道忘记小静初是怎么死的吗?”佟家.希瑶发出一声尖叫:“爷难道忘记了我是因为什么被孤零零的扔进静园,生不如死的过了两年吗?”
“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弘晖再也不愿看到妻子那张充满怨恨的面容,长袖一甩, 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徒留下气的发疯, 只能靠摔杯子来发泄怒火的佟佳氏。
睡的不甚踏实的一夜终于熬了过去, 转了天的清晨, 弘晖便一脸疲倦的起身了。
敦肃皇贵妃和八阿哥的神牌被供奉在养心殿的东佛堂中,这里设有神龛、宝床、宝椅、喙┌覆⒁越鹱┢痰兀莲花为饰,看起来就虔诚十足。弘晖对年氏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正相反,他觉得年氏是个十分可怜的女子,孩子没了、兄长没了,自己的命也没了,她这一生如同夏花般炫烂过,但最终却落了个逐水飘零的结果。
可怜、可悲、也可叹。
弘晖跪在神牌之前,手持高香,默默祈祷,此间气氛本该是充满神圣和严肃的,然而却偏偏有人非要当一个不速之客。
“咳咳咳……世子爷这是在祭奠年贵妃和八阿哥吗?……真是好笑啊,明明是你害死他们的,现在却又来灵前假惺惺的祭拜,若贵妃在天有灵,不知该作何感想。”
正在进香的弘晖闻言瞬间一惊,他猛地回过头去,见到来人后愕然道:“是你?”
能称弘晖为世子爷的人必定是雍亲王府的旧人,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此时出现在弘晖面前的便是懋嫔宋氏。宋氏是胤G的第一个女人,年龄比之还要大上两岁,是以此时完全就是个老妇形象,实在称不上什么美丽,事实上不仅是现在她其实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完全失宠了,即便在过去的王府里也不过就是个幽灵般的存在而已。
“懋嫔娘娘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弘晖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还有刚刚那番话语又是何意?”
宋氏缓缓掀开头上的维帽露出一张蜡黄的脸孔,她看起病的很重。
“你可知福慧是怎么死的?”
弘晖闻言立刻惊疑不定道:“柳絮入体,引哮疾而亡。”
“那你可知柳絮好端端的
是如何飘进八阿哥的寝房?”宋氏用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眼神,死死的看着弘晖,一字一字地说道:“是你那个额娘做的好事啊,她买通了八阿哥身边的宫女,做了只参了柳絮的枕头给八阿哥,这才害死了他啊!”
“不!你说谎!这不可能!额娘秉性纯良,慎淑敦厚,待后宫与皇子公主们一向宽容和善,她绝不可能会做出谋害八弟的事情来。”
“哈哈哈哈哈……秉性纯良?慎淑敦厚?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宋氏似乎听见了什么巨大笑谈般,很是大笑了一会儿:“这些年皇后害死的孩子又岂止八阿哥一个,实话告诉你齐妃的弘昀阿哥,年贵妃的福宜阿哥,还有我的两个女儿,这些孩子全部都是皇后害死的!”
【当年她唯恐你生下庶长子,影响了自己福晋的地位,是以叫人悄悄动了你孕中的饮食,将一些温补之物改成了大凉之物,这才造成你两个孩子生来羸弱……】想起那个人言之凿凿告诉自己的真相,宋氏心中不由升起滔天怨恨。
是啊!
当年她其实也是疑虑过的。
自己可不是素来病弱的年氏,她的身体是很健康的,然而偏偏诞下的两个女儿居然都是胎里带病。她以为是自己命不好,然而事实是,她的孩子居然是被人给害死的。
“不!不会的!我额娘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说谎!”
“若是谎言,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便叫我两个女儿在地府之中受尽折磨,不得转生。”宋氏豁然睁大双眼,满脸狰狞的立下毒誓。
弘晖闻言心神巨震,面色顿时苍白一片。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居然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害死了那么多的人。
“为什么、额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弘晖泪如雨下,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头颅。
“当然是为了你啊!”弘晖的痛苦,让宋氏发出了痛快的大笑声:“那恶妇固然蛇蝎心肠但对世子你却是全心全意啊,为了你,她什么都可以做,为了你她杀再多的人也无所谓。皇后娘娘她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啊!”
为了我、 为了我、…… 为了我、……
不,我要问清楚,我要亲口向额娘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弘晖的眼中泛起抹坚定之色,他再不去看宋氏一眼而是拔腿就走。
我的任务完成了。
弘晖前脚一离开,宋氏后脚就软软的瘫倒在地,她的身子早就不成了,今日能撑着过来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是抽干了她所有的精力。但,这是值得的……宋氏双目赤红的想道……等着吧,事情还没完呢……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就像是弘晖此刻的心情,他在宫道上疯狂的跑动起来,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一张张稚嫩的面容。他记得弘昀,那孩子比自己小三岁,有着可爱、胆小、又害羞的性子。他会用着稚嫩的声音甜甜的叫自己哥哥,会偷偷的藏起他觉得好吃的糕点送给自己。
但突然有一天,他就死了,再也看不见了。
弘晖想到这里,瞬间泪如雨下。
一口气跑到永和宫门口,但却意外的被人生生拦下。
是苏培盛。
“请殿下止步。”这位乾清宫总管用着一脸严肃的表情对着弘晖说道:“万岁爷正在里头与皇后娘娘说话,还请阿哥不要惊扰。”
“出什么事情了?”纵然此时心情激荡,但弘晖依旧敏感的察觉出了什么。
果然,苏培盛的脸上出现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弘晖见状难得发了大火:“说!”
苏培盛便轻声一叹:“长春宫来报说,皇长孙永绅,刚刚去了。”
嗡地一下,弘晖的脑海里瞬间发出了报警似的尖鸣,难道难道……
“月前,皇后娘娘曾赏赐了一批布料与各宫,其中,给长春宫的银蓝柔缎被齐娘娘裁成小衣给永绅阿哥穿了……那衣裳,被发现浸了毒汁。”
所以现在皇后娘娘有了谋杀皇孙的嫌疑。
弘晖闻言浑身大震踉踉跄跄的后退数步,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无比痛苦,好似万箭穿心一般,简直生不如死。
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
弘晖却只呆呆的站在那里,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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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风雨飘摇,景仁宫内却是温暖如春。
钮祜禄.云珠站在菱花窗前怔怔然地看着窗外如同银丝泄地的景象,不知在想着什么。近身婢女走上前去,贴心地为自家主子披了件外裳。
“为了搬倒皇后,齐妃居然连自己的亲孙儿都舍弃了,当真是狠心!”侍女轻声说道。
钮祜禄氏闻言却摇了摇头:“永绅生来体弱,自出后就病痛不断,喝的药液比奶水都多,那样的孩子是绝难养大的。”
更何况……
“那孩子有天阉之兆,此时他年龄尚小,倒看不出什么来,但若再过一段时间……”钮祜禄云珠淡淡地说道:“齐妃他们可就彻底瞒不住了。”
到时候皇长孙就不在是尊贵的皇长孙,而是耻辱的皇长孙了!
“是啊,谁能想到永绅阿哥会有这样的隐疾呢,幸亏懋嫔将此秘密告诉了咱们。”
以前在王府里,宋氏就是靠巴结齐妃立足的。
第77章
能就此一举搬倒皇后吗?
老实说, 钮祜禄.云珠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虽然这十几年间,她暗地里小心翼翼的收集福晋的各种罪证。但一来时间久远许多证据早就已经消失泯灭,二来, 皇后毕竟是皇后且她还有大阿哥在,只要皇帝还想保住这个儿子就绝不会轻易去动皇后。
这大概也是乌拉那拉氏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底气所在吧!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就这样过了许久许久之后――
钮祜禄.云珠终于等到了她想等的消息。
皇帝下旨收回皇后的册宝和凤印, 遣散宫人, 永寿宫封宫, 乌拉那拉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此消息一出,可谓是举朝哗然。
皇帝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废后???
可她若是废了,那大阿哥怎么办?
别说是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连我们的荣亲王殿下对此也是十分的懵逼。
皇后被囚,永绅夭折, 懋嫔过世, 还有弘晖据说人也已经病倒了。
胤孝实在放心不下,急匆匆的跑过去看他。结果他因为淋雨发热,已经烧到迷糊,根本清醒不过来。弘晖的福晋佟佳氏哭着问胤孝:“十一叔, 皇阿玛是不是要废了额娘啊?”
胤孝心想:这我怎么知道。
“应应该不至于吧,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十一阿哥疯狂跺脚,表情十分无奈。
这种事情胤G是不会告诉他的, 只是在后来的一些日子里,胤孝通过各种手段私底下偷偷打听到了一些。据说, 那日是齐妃先一路哭着跑去了养心殿, 而后不久圣驾就去了皇后的永寿宫再之后, 他们夫妻两个似乎发生了剧烈的争执,胤G当场逮捕了皇后的数位亲信,秘密扔进了慎刑司严刑拷打。
所以说……这是有人吐出什么来了吗?
听到这里的胤孝心脏顿时凉了一半。
慎刑司的手段有多狠辣,多折磨人,他太知道了,什么忠心刚烈之人进到那里都不好使,十个里有九个会吐口,最后一个还是死人。从这点来看,胤G绝对是抓到了什么确实的证据,不然的话,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弘晖这一次病的很重,一连在屋里躺了月余,好容易熬过来后,整个人却变得无比消沉。他脸上再也看不见笑的模样,整日都是郁郁寡欢的。他这种状态,在康熙去世的时候,胤孝其实也有过,后来还是因为宝儿出生他才慢慢走了出来。
“这是心里有坎儿,过不去呢。”胤孝对胤G如此叹道。
皇帝陛下闻言默不出声。
因为有一件事情他并没有对弟弟说,乌拉那拉氏出事后,弘晖他来找过自己,并不是为母亲求情,他只是一脸自责的哭着说道:“额娘会成今日的样子,全是儿臣的错……请皇阿玛将儿臣贬为庶民吧!”
胤G自然不会答应。
三个月后―――
这一日,是弘历与富察氏大婚的日子。
身为亲叔叔,乖侄儿的婚事胤孝自然是无比上心的,他又掌管内务府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自然是要为弘历大开方面之门的。如此这般,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弘历用着隆重的婚礼迎娶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妻子。
富察.元O,名不虚传,是个相当出色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喜庆的银红色彩绣折枝花卉连裳旗袍,梳了个小两把头,眉眼漂亮浑身上下又充满了一种知性的温柔。而且能够看得出来,对于弘历,她也是非常满意的。 “好孩子,若他以后欺负了你,别客气!尽管来告诉十一叔,我来替你教训他!”强行拉住人家软乎乎的小手,十一阿哥一脸真诚的如此说道。
弘历:“说话就说话,扯什么手,快点放开啊!”
“小气!”荣亲王殿下撇了撇嘴,非但不放反而越发兴致勃勃地对着富察氏说道:“想不想知道弘历小时候的糗事呀,我跟你说他四岁的时候半夜尿床……”
弘历“……十一叔!!”
脸孔爆红中。
乌拉那拉氏被囚所产生的余波十分深远,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弘晖声势大减,以及另外三位皇子声势大增。而这其中增幅最大的无疑就是弘历和弘时了。前者还好,虽然结了门好亲但却并不张狂。每日还是乖乖的去尚书房读书,但与他相比,弘时可就N瑟多了,特别是他还有一个更加N瑟的额娘。
齐妃认为自己搬倒了皇后,便是后宫第一人了,所以现在无论是说话做事,那排场大的简直不得了。有一次,胤孝去宫里办差,远远看见齐妃从御花园中路过,好家伙,穿的跟个彩鸡似的,身后更是有十几个宫人乌泱泱的伺候着,那个得意的娇作样子啊,简直没眼看。
弘时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可人家似乎也不伤心。每日与朝中大臣们频繁来往,今日去这家聚个会,明日去那家喝个茶,忙的那叫一个不易了会。
听说最近,连隆科多都于其走的十分相近。
可见弘时如今的火热程度。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宝儿也一天天的长大,如今已经是个白白胖胖,小脸一捏一个坑的小朋友了。
“还是女儿好啊,不像儿子,翅膀硬了就总想着往外飞!”饭桌上,荣亲王爷露出一脸怨念的表情。无它,弘正那个臭小子居然要去西陲,等到胤孝知道的时候,人家连行礼都收拾好了。
他是这么跟父母说的――
“自年羹尧与其一党尽数伏诛后,西陲便留下了大量的职位空缺,儿子想过去,历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