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订花。
陆云和以为又是哪个合作方送的：“你直接处理就行，不用送上来了。”
“对不起, 陆总, 她已经上去了。”
“行, 没事。”
前台有时候接待的人多, 忙碌中工作出点纰漏也正常。陆云和表示理解。
过了一会, 门外响起两声“扣扣”。
陆云和没有多想：“请进。”
姜沫推开门：“铛铛铛，您的鲜花使者已到达。”
一捧鲜艳复古色系的花束被递向陆云和，每一朵花都鲜艳欲滴, 盛放的生命力热烈且无穷。
陆云和轻轻移开这束花, 露出被大花束挡住的姜沫。
姜沫纤长的睫毛轻颤, 剪水双瞳亮如银辉，笑容灿烂，如秋天红叶满山溪般沁爽明艳。
陆云和心跳漏了一拍，半晌才开口：“这就是你的马上到？”
姜沫耸肩，找了个位置摆放花束：“还不是为了给你送束花？你看，这花是我亲手插的。”
陆云和走近，碰了碰一朵桔梗：“没看错的话，这些花是我种在玻璃花房的吧。借花献佛，再讨个艺术签名，你倒是一点也不吃亏。”
小心思被戳破，姜沫快速眨眨眼，讨好地推着他走向办公桌：“虽然花是你种的，但是我也出了力去，精挑细选，插花，千里迢迢给你送过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和宝都叫了，你总不会耍赖吧？”
陆云和笑而不语。
姜沫不经意间瞥了一下墙面挂着的书法，发现之前那幅名家之作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在慈善活动写的作品，装裱了一副实木框，顿时升了不少档次。
“点评团不都说我写的字还差些水准，你挂在这不怕别人笑你？”
陆云和抬眸看字：“我教出来的徒弟，水平自然不会差。他们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话间，陆云和拿出了纸笔：“过来，说说大致想要什么风格的签名？”
“想要能出风头的签名，你能理解吗？”
陆云和稍加思索，发现这么抽象有点难倒他了。
“能再具体点吗？”
姜沫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就是五彩斑斓的黑，艺术中带着典雅，典雅中透着时尚，时尚里不乏复古。”
这要求设计师听了都要落泪。
陆云和揉了揉眉心：“算了。”
他提笔：“我多写几种给你挑挑看。”
“这样最好。”姜沫双手按在桌上，看着陆云和写字，动作间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笔墨流淌下一个个艺术签名便浮现在纸上。
陆云和写完后，姜沫兴冲冲地拿起纸张：“我看看。”
纸张边缘裁剪整齐锋利，姜沫一个没注意，手指擦过纸张边缘，忽然感到一阵刺疼。
“嘶。”
姜沫猛地收回手，还未来得及细看，手指便被陆云和握住。她抬头正好撞见陆云和蹙起的眉头。
手指被纸张划出了一道小口子，血缓缓渗了出来。
陆云和握着她的手不放：“过来消毒。”
眼看着陆云和拿出一瓶消毒碘伏，用棉签蘸了蘸就要往伤口上擦，姜沫瑟缩了一下：“会疼吗？”
陆云和专注地看着她的伤口：“皮肤破了，碘伏会有轻微刺激，疼可能会有一点。”
姜沫扁嘴：“那就省略这个步骤，反正不管也会愈合的。”
“不行。”陆云和难得态度强硬，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硬邦邦，又放软了语气，“我轻轻的。”
棉签轻柔地擦过创口，凉凉的。
消毒完毕后，陆云和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创可贴。
姜沫以为又是灰色的创可贴，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贴，丑。”
陆云和慢条斯理地打开盒子：“十种卡通花色的创可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创可贴背面映着梦幻卡通图案，色系清新，姜沫来了兴趣，一张一张挑选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东西，不像你的风格啊。”
“我是什么风格？”
“稳重，传统，复古？反正不会是卡通创可贴这种幼稚风。”姜沫说着挑出一张创可贴，自然而然地递给他帮自己贴。
陆云和笑眯眯接过：“因为上次有个幼稚鬼说现在流行这种有花纹的创可贴。”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姜沫忽然想起上次脚后跟磨破时，她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好啊，说她幼稚。
姜沫龇牙：“嫌幼稚你别买啊。“
她露出的小虎牙小巧可爱，但陆云和没忘记它的杀伤力，莫名觉得脖子那处咬痕在隐痛。
强大的求生欲令他改口：“我没有嫌弃的意思，成年人能保持这种童心，我觉得很可爱。”
“真的？那你也来一张。”姜沫抽出一张创可贴，眼疾手快地贴到他的脸上。
陆云和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无所谓，没有反抗。
他是端方君子，浑身散发着优雅贵气的气质。现在贴一张卡通创可贴在脸上，未免有些滑稽。
姜沫看着他咯咯直笑。
陆云和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觉露出微笑。
＊＊＊
白驹过隙，在练签名和跑行程同步进行的过程中，姜沫的艺术签名技术日益成熟，而拍摄《时尚芭莎》的日子也即将到来。
这段时间，姜沫辗转于各个城市跑活动，陆云和则频繁出差，两个人时间对不上，基本碰不上面。要不是认识多年，姜沫觉得自己都要忘了陆云和长什么样子了。
姜沫回到槐城这一天，秋意渐浓，枯叶落了满地，树上的枝丫光秃秃的，一片萧瑟。
杂志拍摄方出面组了个局，让赞助商、摄影师和两位艺人带着造型师先碰个头，沟通一下到时候拍摄造型的细节。
来接她的是柒柒，汽车一路行驶，卷起的落叶打了个旋，又回归尘土。
柒柒：“沫姐，晴姐今天带别的艺人出席活动，就不亲自跟过来了，她让我嘱咐你你行事注意分寸。”
周予丹也在，晴姐是怕她又跟她起冲突。
姜沫“嗯”了一声：“小李呢？”
“他今天刚好在碰面地点附近，直接过去。”
姜沫点头，靠在座椅闭目养神。连日的奔波令人有些疲惫，她下机后都没来得及用餐，直接就赶过来了。
晚高峰有点堵车，车子在路上开开停停，晃得姜沫睡也睡不好，浑身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下车，进了包厢，迎面碰上周予丹的脸，整个人更不舒服了。
她的身边坐着的那位男子也不面生，是上次在餐厅见过的Mayflow高层，周予丹勾搭的那位。
她的造型师VIVI也在，坐在她另一边。
看座次排列，周予丹身边那位坐的位置并不是主位，主位是另一个看着将近四十的女子，气场强大，不苟言笑。
看样子她才是全场最大咖位的人。
小李起身帮姜沫拉椅子：“沫姐。”
他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姜沫瞥向他，喝酒了，还不少。
姜沫微微蹙眉，扫过桌上七零八落的酒瓶，小李酒量不好，平时聚餐很少喝的。
“姜沫，你可算来了。再不来菜都要凉了。”
周予丹下巴努了努，指向满桌的菜品，说话夹枪带棒，指责姜沫让人等久了。
姜沫看了看时间：“刚到约定时间，这不是正好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跟众人打了招呼，姜沫款款落座。
周予丹抬起酒杯晃了晃，跟身边那位说：“赵总，这敬酒才敬了不到一半呢，您看是不是继续啊？”
赵总不动声色瞧了一眼主位的女子，见她没表态，才说：“对对，小李，你继续，酒别停啊。这一半圈也都是圈里的大人物，敬了我们没敬他们可不成。”
姜沫察觉到身边的小李肢体一僵，按住起身后脚步打颤的他：“怎么回事？”
小李拿起酒杯：“没事，沫姐，我敬一下各位。”
他的酒杯里的液体是白色的洋酒，姜沫稍稍一闻就知道度数不低。
一道女声响起：“做造型师这一行，没个人脉可不行。今天敬了酒混个脸熟，以后各位老总念着这份交情，也会给你行个方便。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姜沫视线冷冷地扫过说话的VIVI，VIVI一凛，噤声。
姜沫一个不注意，小李已经朝着在座其中一位举起酒杯：“宋经理，我敬您，盼您赏个面子。”
说完一干而尽，呛得直咳嗽，满脸通红。
姜沫心疼地拍拍他的背：“行了，量力而行。”
宋经理举起酒杯，小酌一口：“我意思意思。”
喝的是红酒，还只喝一口，好意思？
姜沫心里冒起火气，又听周予丹说：“来来来，敬下一位。”
小李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敬酒机器，麻木地向下一位次的人举杯，还是一杯洋酒下肚，随后立刻捂着嘴奔去包厢后面的洗手间。
姜沫正要追过去，柒柒站起来：“我去吧。沫姐别忘了晴姐的嘱咐。”
姜沫压着怒气坐回去。
看见他们好似无事发生一样，觥筹交错，笑着打成一片，根本无人关心那个出去吐的人怎么样了。
腹部空空，眼前是菜品佳肴，姜沫却一口都吃不下去，只觉得眼前这些人恶心。
小李被柒柒扶着出来，脚步虚浮。
姜沫连忙起身帮忙扶他坐下：“要不让柒柒先送你回去休息。”
刚才跟瞎子盲人一样的赵总忽然灵敏得很：“小李，酒没敬完可不许跑。继续继续。”
说着亲自给小李面前的酒杯斟满：“我亲自给你倒酒，可不能不给面子！”
小李为难地看了看他，表情纠结，最终又站起来。
姜沫的火气腾地一下炸出来，把小李摁下去：“行了，就这样吧。”
赵总：“那可不行，敬酒敬一半，是不把剩下的几位领导放在眼里啊。小姜，你虽然年纪小，在圈里的时间却不短，可不能这么不懂事。手下的人，该磨炼就磨炼，不用总护着。这么点酒喝不死人的。您说是吧，张主编？”
他问的是坐在主位的那位女子。
原来是杂志方派来的人，难怪周予丹一众人那么看她颜色。
姜沫略带期盼地看向她，以为她会说句公道话。
张主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们随意。”
姜沫失望地移开目光，这些人惯会权衡利弊，杂志方的人当然不屑于因为一个小造型师得罪赞助商。
VIVI呵呵一笑：“现在的造型师跟我们以前可不一样，架子不小，在哪都拉不下面子，所以时尚资源拿不到也不奇怪。”
小李听他们这么说，挣扎着要站起来：“沫姐，我还可以。”
“可以什么？”姜沫使劲摁着他，“人家就是看你是个小透明，拿你寻乐子。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就算喝死在这里，他们也不会拿正眼看你？”
姜沫吩咐柒柒：“你看着他。”
周予丹：“姜沫，这次是芭莎的张主编亲自坐镇，邀请了赞助商过来碰头。你这么说话，可是一竿子打翻了所有人，令人心寒呢。”
其它赞助商附和：“传闻姜小姐脾气跟架子一样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看这次合作还要再重新考虑考虑。”
赵总：“姜小姐，好不容易盼来了上芭莎封面的机会，因为一时激动给闹没了可得不偿失。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
姜沫冷笑：“我话放这了，如果今天我的人在这里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你在时尚圈就不用混了。”
被一个小丫头大庭广众之下威胁，赵总只觉得毫无面子，一拍桌子：“你没这本事！”
姜沫冷冷看他：“陆云和可以，我让陆云和做。”
反正嫁都嫁了，那就狐假虎威，姑且拿陆云和挡一挡。
周予丹嗤笑一声：“你是指你那位商业联姻貌合神离的老公吗？人家现在新欢在侧，恐怕顾不上你了。”
第37章
◎那姜沫的份，就由我来吧◎
什么新欢？
姜沫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周予丹没有错过姜沫细微的神情变化, 终于踩到姜沫的痛处了，她的心里涌起一丝快感，恨不得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你还不知道吗？洛蕴晴回国了, 陆总今天亲自去机场接洛蕴晴，随后两人直接去了酒店。视频、照片全都有，要不要给你看看？”
这个名字姜沫就不陌生了。洛蕴晴, SKY集团珠宝线的主设计师, Camille的亲传弟子，这些年跟着陆总和Camille在国外做事，干出了不少成绩，算是集团起死回生的大功臣之一。
之前收集情报的时候, 线人经常会提起这个人，她可以说是陆云和和Camille的左膀右臂。
不过最近这个线人有点怠工, 竟然没有把洛蕴晴回国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
思及此，姜沫的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陆云和温香软玉在怀，看来是想不起你来了。姜小姐，不必伤心，咱们玩咱们的。”
“就不要打着陆云和的名号压人了, 谁都知道你们貌合神离, 他可看不上你。”
在座众人笑成一团, 嘴上说着场面话, 眼里心里却都是嘲弄。
周予丹的笑容更甚, 对姜沫冷嘲热讽：“说起来，陆总前不久刚当众驳了老丈人的面子呢。这也不是陆总第一次不给你面子，你应该早就习惯了吧？”
确实很没面子。
本想狐假虎威, 没想到老虎关键时候瘸腿了。
姜沫咬牙, 端起酒杯：“行, 要我的造型师给你们敬酒是吧？剩下的半圈我来替他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