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练武之人虽讲究勤勉,但白花花的银子既能买来快活,又能换来增进功力的天材地宝,谁人会不动心呢?
是以昆仑派运送财宝的弟子,一路上遇到不少绿林道的匪徒,不仅损了大半的财宝,还折了几条人命。
不过昆仑派没找到玉玺,大家倒是没有不信的。
毕竟玉玺这东西又不是秘籍,得拿出来才能号令天下。
昆仑派又不是小门小派,若是真得了玉玺,何不拿出来,与朝中之人合作呢?
“师父,华山派和昆仑派现在满中原地找玉玺,若是玉玺真让他们找到了,他们岂不是想推举谁当皇帝就推举谁?”林鹿春问道。
“当皇帝哪有那么容易……”江鹤同叹了口气,“权力迷人眼,想坐稳龙椅,可不是一个玉玺就够的。江湖中人之所以不涉足朝堂,便是因为,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人心,更遑论双拳难敌四手,军中之人武功虽然不值一提,但挡不住他们有千军万马。”
江鹤同把令牌推给林鹿春,“你猜,蛛网有多少人?”
“跑到番邦做生意,人少了定然既危险又不合算,少说一个商队也要有二三十好手,并且几十个脚夫……”
林鹿春又细数了大同商栈来往的几国,发现即使不算在中原本土跑商的,蛛网少说也得有三五百人才行。
然而若说做生意,稳中求胜才是最重要的,从番邦带回来的东西固然是一笔横财,但毕竟一来一回耗时极长,真正支撑蛛网运作的,必然是中原本土的生意。
这么一来,人数还真是……
不可小觑。
毕竟蛛网的成员又不是普通人,个个都身怀武艺,培养起来很不容易。
“蛛网在香主以下的门人,武艺算不得高强。比起六大门派,蛛网选定门人,最看重的并不是武艺。”江鹤同说道:“即便如此,蛛网中也不过区区千余人,别说与皇帝抗衡,就是寻常一个节度使,也有几万牙兵,岂是千余人能抗衡的?”
“可是学武之人武艺高强,万人之中取敌将首级也不是难事。”林鹿春就事论事地说道。
要是寻常师徒,林鹿春这样说话可就算得上是顶撞师长了。
不过江鹤同却没什么恼怒之情,只觉得徒弟不人云亦云倒是件好事。
“并非如此,你所说的,若是放在盛世,自然是行得通的。那时大唐军心稳定,军士忠心不二,只听将领一人号令。可如今乱世,一方人马今日跟了姓朱的,明日跟了姓李的,换主如此之快,又何谈忠心呢?”
林鹿春立刻就明白了江鹤同的意思,“师父是说,杀了一个将领,很快就会有另一个补上,于大局并无用处?”
“正是如此。来日不论你武功多高,都不可参与朝中之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须知古人所言非虚……”
江鹤同想起玄机楼近日行事,眼中难免露出一丝讥讽。
「他怎么一天到晚像你爸似的?」
小霸王忍不住吐槽。
“你见过我爸?我都没见过。”
林鹿春一句话就让小霸王消了音。
过了一会儿,小霸王又忍不住冒出来。
「我说,你该不会是因为缺少父爱,所以才喜……」
“哦,那你喜欢小美,一定是因为你丑了。”
小霸王瞬间炸毛。
「瞎说!我小霸王的代码是全世界最威武霸气的!肤浅的人怎么可能看得懂呢?」
林鹿春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他了?你在放什么屁?”
「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比一代口是心非……」
小霸王说完这句,就销声匿迹了,把骂完就跑的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林鹿春轻咳一声,冲江鹤同一拱手,“师父说的是,徒儿受教了。”
该死的小霸王,有本事回来和我互怼三百回合!
……
另一边,罗荧来到太白山,坐在天池边的石凳上,与一个白发男子对饮。
此人名叫公冶澜,正是当初在崖下救了罗荧一命的神医。
公冶澜的白发并非是因为苍老,而是天生。
他的肌肤、眉毛、睫毛、头发都是白色的,瞳色也是浅浅的粉紫色,一张脸永远是二十几岁模样,像个不食烟火的神仙。
不同于旁的医者,公冶澜自己也是个病人。
只是他脾气古怪,明明不该多晒太阳,却总喜欢在烈日下一待便是许久。
“何不在室内谈呢?”罗荧看着这人勉强睁大的眼睛,知道他其实极其畏光。
公冶澜却转开了话题,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又来找我?我告诉过你规矩,一个人只救一次。”
他板着脸,有些厌烦地看了一眼太阳投在地上的阳光,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说道:“有话快说!”
“我想求你救一个人。”罗荧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带着微笑说道。
“你求我我就要救?”
“不救亦可。”罗荧了解对方的性子,略带些挑衅地看着对方。
“你不让我救,我偏要救!说吧,那人是谁?是不是快死了?”公冶澜赌气似的说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来找我准没好事!”
“是我的儿子。”罗荧正了颜色,“他被人暗算,任脉被毁,我想求你,为他续接经脉。”
公冶澜到嘴边的讽刺又咽了回去,不咸不淡地说道:“既然是任脉毁了,他的武功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接好任脉也是废人一个……”
话说到一半,他又问罗荧,“你既然放心不下,当初为什么不与他相认?”
“那时我保不住他,再说,他也不该见我这个必死之人,徒增烦恼。”罗荧转过头,看着如镜面一般的池水,说道:“一样东西,失而复得固然可喜,再复失去也是加倍的伤心。”
公冶澜听见这话,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罗荧的手腕,脸色顿时一沉。
他猛地甩开罗荧的手,气急反笑,“罗荧!你很好!好啊!真是好啊!”
“我没别的路可走。”罗荧抿了抿嘴唇,说道:“辜负了你一番好意。”
“你也知道辜负了我一番好意!我公冶澜说的话在你眼里全是狗屁!”公冶澜一脚踹翻自己腿边的石凳,“赶紧滚!”
“公冶澜。”罗荧直视着对方。
“叫那小子自己来求!”公冶澜一甩袖子,“我偏要为难他!”
罗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显然公冶澜这副小孩儿脾气,她早已深有体会。
她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那一条快要爬到手腕的红线,低喃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干嘛发这样大的脾气。难得见你一次,也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了……”
“给我滚进来!”
已经关上的房门被人从里面啪嗒一声踹开,公冶澜暴躁的声音一下子传出去很远。
远处,谪仙宗的弟子们暗自嘀咕。
“公冶神医脾气可真大。”
“宗主请他出山都要好言好语,更遑论旁人。”
几个谪仙宗弟子虽然也有些畏惧,但到底十分好奇,于是便凑近公冶澜的住所,躲在暗处,想看看这公冶神医还会做些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听见里头公冶神医大声嚷道:“一天一粒!这是最后一次!”
里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屋里的声音变得更高了一截。
“不行!你必须吃!否则旁人会说我公冶澜医术不精!你要是死了,下次那小子敢来找我看诊,我就杀了他!”
里面的人似乎又低声说了什么。
谪仙宗弟子听见公冶神医勃然大怒的喊声。
“快滚!你敢死我就杀了那小子!说到做到!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一个臭男人要死要活!快滚!”
紧接着,几个弟子看着一个大美人被轰了出来,神色间还有些狼狈。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罗荧听见声音,往暗处瞥了一眼,自顾自下了山。
其实公冶澜不知道,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越羞于表达的时候,说话声音越高。
典型的口不对心。
罗荧隐隐约约明白他的心意,但却不能也不敢放在心上。
她必须要报仇。
为了报仇,她可以舍弃尊严去做妓・女,可以忍着慈爱之心不见自己自己的孩子,当然也可以舍弃别人朦朦胧胧的爱慕之情。
更何况,她不能用一个残破的自己,去敷衍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她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罗荧,也是恩怨分明的罗克珊娜。
……
天池边,公冶澜几掌把石桌劈了个稀碎,几块碎石飞进天池,荡起波澜。
“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依我看,不如一刀杀了干净!”
公冶澜走到池水边上,看见自己的倒影,忍不住一脚踢在水上,“公冶澜,她一辈子也看不上你,你怎么这么贱?”
他知道自己有病,长相异于常人,从小不知被多少人耻笑。
那些人耻笑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病,还因为他的父亲姓公冶,母亲也姓公冶。
他是兄妹苟合的产物,是比私生子更让人唾弃的存在。
所以老天爷降下惩罚,让他得了这样的病。
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也没人因他降生而欢喜。
“罗荧,你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却要我来救。”
公冶澜蹲在地上,神色有几分委屈,“你明知道我不高兴,为什么不肯哄哄我呢……”
……
另一头,铃谷七怪和鬼一已经趁着四下无人,摸进了无为山庄的藏书阁。
八人留了王板儿和厉小波在外头放风,其余六人则钻进藏书阁,开始寻找秘籍。
“至人剑……不是这本……大自在拳……”
一群人将藏书阁翻了个底朝天。
“怎么都是武学招式!内功心法呢?竟然一本也没有!”
屠不尽刚抱怨一句,就听见头顶有人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一套心法,你们想看看吗?”
六人悚然一惊,抬头一看,便见一个七八岁小姑娘坐在房梁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我就说今日庄子里遭了小耗子,师兄偏不信。既如此,我便做一回猫儿,将你们捉拿起来。”
说着,小姑娘小手一甩,紧接着,六人便听见重物落地之声。
只见王板儿和厉小波两人被捆得像粽子似的,从高处落了下来,嘴里该塞着两枚核桃,只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第38章 常无常有琢磨不透 冥灵枯荣盖世神功……
“老四、老五!”
其余五怪勃然色变。
别看这铃谷七怪作恶多端, 但这七人的情谊却委实不一般。
大概是这等臭味相投之人着实少见,几人守望相助, 倒是从没做过背弃兄弟的事。
上次林鹿春在屋顶上亮出极为可怕的内力修为,也没见这几人抛弃兄弟独自逃跑。
现如今,五怪自然也不会扔下另外两怪不管。
即便此番被发现,极有可能引来整个无为山庄的围堵。
他们有此义气,鬼一却不想奉陪。
鬼一满心以为无为山庄藏有秘籍,当然也就对无为山庄的人高看了一截,料想无为山庄定然是高手众多。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就走,一来是没见过无为山庄的人动武就跑,到底是不甘心, 何况万一七怪活着出去了, 见他不讲义气, 前来报复, 而他又没拿到秘籍,未免得不偿失。
二来嘛……
鬼一瞥了乌金鸣和白如海一眼, 心道这两人的武功在江湖中也算是一把好手,有五怪帮忙分担压力, 没准他还能抢到那老女人手里的秘籍呢!
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房梁上的女人真的是个七八岁的女娃娃, 便是再怎么天纵奇才, 七八岁的孩子也不至于能让王板儿和厉小波两人毫无还手之力。
七怪虽然武功有所差异,但也不至于这么不中用。
这女人必然练了某种奇特的神功……
“唉!祖奶奶好心给你时间下跪求饶,蠢材恁得抓不住机会!”
房梁上的“小姑娘”摇头晃脑地问道:“你们真的不下跪求饶?”
“放你娘的屁!有本事下来与我等比划比划!”屠不尽脾气最为暴躁,张口就骂。
他话音刚落, 脸上突然一痛。
余人只听见啪啪两声,便看见屠不尽脸上多了两个巴掌印子,掌印极小, 一看就是孩子的手。
“无名鼠辈,嘴巴倒臭。”
房梁上的人手里依旧握着那本秘籍,盘着腿时不时看上一眼。
“我铃谷七怪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倒是阁下,才真是籍籍无名之辈吧!”白如海抽出颈后的扇子,充满敌意地看向上方。
“我与药王论道之时,你爷爷还没出生呢!”
房梁上的人哼了一声,似乎觉得没意思,于是伸手一指鬼一,“你,把他们几个捆好,交到庄主手上。”
鬼一正不知如何作答,又听房梁上的人说道:“不对!啧!又要改了……”
这人一副女童模样,却摆出一副老学究的表情,当真令人发笑。
几人摸不透她武功深浅,正互相使着眼色,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怎么还不动手?”
终于,房梁上的人等得不耐烦了,“现在的小辈,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都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