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世子火葬场了——池小苔
时间:2022-10-12 23:26:37

  他时而狂喜发笑,时而悲痛大哭,痛到极处又呕血,然后用毛笔沾着血抄写姜知柳看过的书,尤其是她写的批注,那只姜知柳给他买的,他原本不太中意的砚台,更变成宝贝疙瘩。
  至于姜知柳留下的发簪、玉镯、头发,他更每日寸步不离,就连睡觉都抱着,那件作为信物的玉观音坠子更是时时贴在他胸口,谁都不能碰。
  他还经常被梦魇惊醒,蜷缩着在床上痛哭,哭到极处,就用发簪在胳膊上、胸口上划出一道道伤痕,仿佛身上痛了心就不会痛了。
  每次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不仅如此,陆行云还寻了师傅,教他剑法,可他早过了学武的年纪,不仅学得缓慢,还经常弄得伤痕累累,他却不在乎。
  这般白日做人,晚上做鬼,看着院里的玫瑰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度过漫长的四年后,陆行云终于承袭了侯府的爵位。
  他脸上染了风霜,鬓发露白,虽正值青年,却显得暮霭沉沉、沧桑寂寥。
  这日傍晚,陆行云应燕王邀约,到燕回楼应酬。酒过半巡,他微有醉意,正巧燕王有事出去,他寻了个借口到走廊边透气。
  窗外喧嚷熙熙,往来人群络绎不绝,有不少夫妻带着孩子闲逛,望着他们和乐融融的样子,陆行云眸光一黯,露出落寞的神情。
  忽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身着石榴红纱裙的女子,头戴帷帽,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男童。
  男童调皮,挣开她朝旁边跑去,突然,不远处一辆奔马飞驰而来。
  “烨儿!”
  女子大惊,纵身飞过去,抱着男童躲到旁边。
  烨儿...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令陆行云的心脏紧成一团。他定睛望去,见那女子身形高挑曼妙,侧脸在面纱后若隐若现。
  发觉有人注视她,她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恰好微风拂过,面纱被掀起一条缝隙,露出一只清澈透亮的水眸。
  刹那间,陆行云呼吸都停住了。
  这只眼睛和姜知柳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女鹅正式回归,等虐吧,哼!
 
 
第30章 求你,让我见她!
  只见那女子眸光乍冷, 立即站起来,拉着男童快步离去。来不及思考,陆行云飞奔下去,然而, 当他走到楼下时, 那一抹倩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眉头紧蹙,他朝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依旧没有看到, 他不甘心, 又在四周找了几圈, 可人海茫茫,再也没看到那个女子。
  他怔怔地矗在那里,来往的人时不时撞到他,他却没有动,像个被抽掉灵魂的木偶,神情呆滞而悲伤。
  真的不是柳儿吗?
  是啊, 他明明亲眼看到她葬身火海,他还期待些什么?只是声音和眼睛像罢了, 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更别说同名同姓的人了。
  当真是可笑...
  他扯了扯唇,眼里满是苦涩,在那里站了许久, 四周的人越来越少, 直到天色黑定,空无一人, 他依旧没有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天上下起濛濛细雨。
  此刻正值秋季, 雨水淋在身上,透着寒凉,可他动都不动,默然地望着远处的灯火。
  那么多人家,那么多盏灯,却再也没有一盏是为他留的了...
  忽然,头上出现一片阴影,熟系的声音传到耳畔:“侯爷,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在这啊?”
  恍了恍,陆行云机械地转过头,见书庭举着伞站在他身畔,脸上满是担忧与关切。
  “我看到她了...”
  “什么!”书庭大惊。
  “但不是她...”
  陆行云上下嘴唇一碰,神色凄苦彷徨,似在和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书庭目中露出慨叹:“侯爷,四年了,你放下吧,别再自苦了...”
  “放下?”
  陆行云扯了扯唇,眸中满是揪痛:“她和烨儿一直在我身边,你知道吗?我睁着眼能看到,闭着眼还是能看到,她时时刻刻提醒我,是我负了她,害死她和烨儿,你让我如何放得下?”
  “侯爷...”
  陆行云不再言语,推开他,默然地在雨里走着,满脸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身形虚浮,似水中浮萍,飘摇无根。
  书庭叹了叹,只好不近不远地跟着。
  回府后,陆行云就病倒了,夜里不停打哆嗦,冒冷汗,老夫人立即将太医请来,开了药给他服下,这才逐渐好转。
  翌日清晨,陆行云苏醒过来后,瞥了瞥在脚踏上打盹的人,哑声道:“书庭。”
  书庭立刻惊醒,忙起身将他扶起来:“侯爷,你感觉怎么样了?可还有不适?”
  陆行云没有回答,咳了咳,满脸疲惫,声音沙哑:“咳,给我查,她带着帷帽,着赤霞色衣服,带着个男童,唤作烨儿。”
  “...是。”
  怔了怔,书庭飞奔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陆行云深吸了口气,眸光复杂,似云间的薄雾。
  纵然知道那不是她,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书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瞅了瞅书桌旁的男子,踟蹰道:“侯爷,小的领着人在城里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相似女子或者唤作烨烨的男童。”
  “不过侯爷放心,小的明天就加派人手,扩大范围,一定会找到侯爷说的人,纵然...”
  他抿了抿唇,那句纵然“不是夫人”却说不出口。
  眸光黯了黯,陆行云露出一丝自嘲,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本就是妄想,如何能成真?
  他叹了叹,低眉拂着那本已经陈旧的《广物集》,静默许久,又拿起纸笔抄录上面的文字与批注。
  之后半个月,书庭早出晚归,却始终没有消息。
  末了,陆行云深深一叹,举目望向窗外远飞的鸿雁:“罢了,以后不用找了。”
  若真是她,早就离开京城,藏到他找不到的地方,若不是她,找也无用。
  “侯爷...”
  见他默然不语,书庭也不知如何安慰,摇摇头,到外边守着了。让他意外的是,翌日下午,陆行云回来的时候,吩咐他准备行礼,说要去青州办一件案子。
  书庭愣了愣,前几天确实有这么个事,只陛下已下令让刑部侍郎过几日去,如今又变成他家侯爷,莫非是他自己请旨的?
  他心中一动,想起这次找姜知柳的事。
  看来陆行云表面上作罢了,心底却并未放弃。
  心下慨然,他麻利地将行囊收拾好,当天傍晚就和陆行云一道出城,往青州行去。
  这个案子不急,但陆行云却星夜奔驰地赶路,用了半个月就赶到了青州。将行礼放在驿站后,他便骑马往西郊赶去。
  姜知柳的坟茔就在那里。
  自姜家把姜知柳的坟迁回青州,他每隔几个月总要抽空过来看看,纵然没空,也会告假。
  一开始,姜家得知他来了,就派人来赶他,可他不依不挠,只要他们的人一撤,他就回来了。
  到最后,姜家也知道拦不住他,索性就不管了。
  虽姜家就此和他断了来往,可他依旧动用自己在朝中的势力,默默为他们解决麻烦,这些事姜家自然是不知道。
  到了地方,陆行云拿出祭奠的果品香烛,一一摆放整齐,朝地上倒了盅清酒。
  “柳儿,这是你最喜欢的竹叶青,我亲自酿的,你尝尝,好不好喝。”
  他跪在地上,拂着墓碑上的名字,眉眼里含着笑,眼角却泛红了。
  “天气凉了,不知道你在那边有没有衣服穿,我前些日子烧了些冥币,还给你和烨儿烧了过冬用的物品,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你放心,我在这里很好,衣食住行都有书庭照顾,你知道的,他这个最是细心周到,不过还是比不上你。另外,祖父、祖母也还算康健,你不必挂怀。”
  他絮絮叨叨,东一茬西一茬地说着,眼泪蓄在眼里,无声滑落。
  最后,他深吸了口气,眸中泛起深深的复杂:“柳儿,你知道吗?那日我看到一个女子,她的声音和眼睛都和你很想,还带了个孩子,也叫作烨儿。”
  “我找了许久,可始终找不到她,其实既盼着找到她,又不想那么快找到,我害怕....”
  他说着,眼眶越发猩红,喉咙哑不成声:“我害怕...终究是大梦一场...”
  夕阳渐落,斜晖映在他脸上,水泽熠熠,似蒙了晨露的秋叶,萧瑟凄凉。
  书庭无声一叹,走到旁边,软语道:“侯爷,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好。”
  陆行云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柳儿,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起身后,他回到马上,朝坟茔深深凝了凝,才扬鞭打马而去。
  走到半路,行至一片乡野里,两边阡陌纵横,农田里稻谷丰硕,金灿灿的,清风乍起,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稻香。
  这边地处江南,一年至少收两季稻谷,若是在京城,现下的时节,是看不到这般景象的。
  他随意望去,见不远处的田埂上,一位灰衣儒生正陪着身旁的男童采生作画,旁边带着帷帽的女子,伸着胳膊,似乎在稻田里够着什么。
  微风浮动,露出那女子半边侧脸,明丽如画,在夕阳中泛着明动的光彩。
  电光火石间,陆行云心跳骤停,眸中泛起巨大的狂喜,打马奔驰过去。
  是她,就是她!
  听到马蹄声,女子抬头望过来,身形骤然一僵,抱起男童就往大路上跑,那男子不明所以,也跟着往外跑。
  三人动作极快,上了马便疾驰而去,看方向,正是青州。
  “柳儿!”
  陆行云把鞭子抽的飞起,可对方却越跑越快,一副急于摆脱他的模样。越是这样,他的神情就越发激动。
  这一刻,他将紫竹园见到的一切抛诸脑后,固执地相信,姜知柳没死,一定没死!否则,她没必要这么躲着自己!
  追到片刻,忽然窜出一支迎亲队伍,眼看他们越走越远,陆行云顾不得许多,扔下一包银子,从队伍中冲过去,然而只这片刻功夫,他们已经跑远了,任他如何追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道路尽头。
  陆行云恨恨地砸了砸大腿,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挥鞭追进青州城,直奔姜家。
  见他来了,姜家的仆人自是不让进,他便径直闯了进去。
  刚走到天井,姜九岚从内院走了出来。他眉头一皱,冷声道:“陆行云,你不在京城做你的官,来青州做什么?姜家可不欢迎你!”
  陆行云却噗通跪在地上,满眼恳切:“大哥,求求你,让我见见柳儿,好不好?”
  怔了怔,姜九岚怒斥:“你发什么疯,我妹妹早就死了,你找我是想见她的尸.体吗?”顿了顿,又讥笑道:“对,我忘了,她早就成了骨灰,连尸.体也没有了!”
  双拳一紧,陆行云脸上露出愧色:“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可是我已经见过柳儿两次了,我可以十分肯定,那就是她和烨儿。”
  说着,他双手抵在额头,深深拜倒:“求求你,让我见见他们吧!”
  望着卑躬屈膝的男子,姜九岚勾了勾唇,趾高气扬地道:“别说我妹妹已经死了,纵然她真的活着,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她!给我滚!”
  身形一僵,陆行云依旧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
  “好!我倒要看看你要耗到什么时候!”
  姜九岚冷然一笑,挥手让家丁把他架出去,扔到门口。
  “砰!”
  陆行云重重摔在地上,大门也豁然关上,望着冷硬的红漆木门,他双眸一锐,攥着拳头爬起来,跪在台阶下,身子挺得笔直。
  书庭眸中一紧,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姜家是青州首富,宅邸处在最繁华的闹市,长街上人群众多,见他跪在这里,纷纷过来围观。
  有京城来的好事者认出了他的身份,惊道:“啊呀,这不是刑部尚书陆大人吗?怎么跪在这里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陆大人之前娶了姜家唯一的女儿,可他为了旁的事情、旁的人,数次冷落姜家姑娘,还让她独自为父奔丧,就连生孩子的时候,也把她留在家里。”
  “听说他们唯一的儿子染疫症的时候,这陆大人为了差事,也为了保全陆家,又把她娘儿俩孤零零留在家里,最后那孩子死了,姜家姑娘绝望之下一把火将自己烧死了!”
  众人一惊,齐齐投来鄙夷的目光。
  “哎,我听说陆大人刚正不阿,给百姓做了很多好事,是难得好官,没想道对自家娘子却这么无情!”
  “那也没有办法,正所谓万事难两全,他顾了这个,就顾不了这个。”
  “嘁,依我看,这陆大人也是沽名钓誉之辈,俗话说齐家才能治天下,谁晓得他是为了什么事,把姜家姑娘一再抛下。换而言之,纵然他真的为了公道,为了帮助别人,对姜家姑娘来说,却是无情到极致。这样的男人,做朋友便罢,要嫁的话,姑娘们可得擦亮眼,别被表象迷了眼!”
  一番言论,引得大家纷纷称是,他们自然是敬佩陆行云的,可站在姜知柳的角度看,却着实不是个良人。
  听着周围的议论,书庭眉头皱的老高,正想出言训斥,陆行云却打断了他。
  “他们说的没错,我对柳儿无情无义,他们瞧不起我,也是应当的。”
  “侯爷!”
  陆行云不再言语,只默然地望着大门,眸中蕴满了悔恨与凄凉。
  围观久了,众人觉得无趣,都陆续散了。天色渐黑,偌大的门前逐渐只剩他和书庭二人。
  过了许久,夜幕沉沉,笼住了整个青州。
  今夜无星无月,漆黑一片,书庭早早寻了两盏灯笼,放在旁边,顺带捎了两件斗篷,准备给陆行云披上,却被他打掉了。
  无法,他只好自己披着,锤头丧气地走到墙角坐着。
  夜越发的凉,寒风吹过,冷得书庭打了个寒颤,他睁开眼皮,看了眼陆行云,见他依旧挺着脊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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