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世子火葬场了——池小苔
时间:2022-10-12 23:26:37

  可他若要保住权威,势必要回京,那么可想而知,他和她几乎是再也没有几乎了,纵然有也犹如沧海一粟,极为渺茫。
  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只要她放弃行商,做个普通女子便好了,以他陆家的根基,必能保她衣食无忧,一个说你已经负了她伤了她,难道还想再次折了她的羽翼,将她捆在那一隅宅院里吗?
  他闭上眼眸,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中。良久后,窗外传来一阵敲梆子的声音,子时了。
  他睁开眼眸,双手骤然松开,眼底笼起了深深的烟云。
  也罢,谁说守护那份笑容就得寸步不离,与她朝夕相对,只要她平安喜乐,纵然那人不是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好,他也就安心了。不就是爱而不得吗?她之前不就受过四年,他受一次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眼眶一湿,蕴起氤氲的水雾,唇角微扬,露出释然的微笑,好似风中的蒲公英越飘越远。
  他轻柔地握住女子的手,含泪的眼眸深深地凝在她脸上,满是眷恋与痴缠,似刻刀一般将她的面容一笔一画雕镌刻在心底深处,越来越深。
  烛光轻曳,滚热的烛泪一行行落下,在重叠中见证着黑夜的流逝。
  陆行云一遍遍祈祷,希望时光走得再慢些,可日月轮转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黎民破晓,第一缕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洁净的地毯上时,他知道时辰到了。
  他闭上眼眸,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仿佛是用尽毕生力气一般,要将她的体温印如血肉里。
  片刻后,他睁眸,轻轻松开她的手。
  他深深看了眼仍在沉睡的女子,心底似像是有惊涛海浪在叫嚣着,可他只拢住拳头,俯身在女子额上轻柔地贴了一下。
  在那熟系又陌生的气息从鼻尖传入心底之前,他倏地站起来,像是逃跑似的,快步离去,仿佛慢一点就走不了。
  当他走到门外的瞬间,床上的女子浓密的羽睫一颤,骤然睁开眼眸,她转头朝门口望去,那里空荡荡的,已空无一人。
  锦衾下的手紧了紧,姜知柳眸中蕴起一丝复杂,若流云聚了又散,最终归于沉寂。
  她叹了叹,轻浅的像是蜻蜓点水,了无痕迹。
  作者有话说:
  放心,他们不会就这么结束。
 
 
第46章 为她翻案
  回去之后, 书庭已在院里候着,见他来了,忙迎上来:“侯爷,李公子的尸首和相关人证、物证都已找到, 小的已命人带到府衙。”
  陆行云眸光一烁, 转身去了府衙,花了两天时间将案情梳理的清清楚楚。
  这日清晨, 旭日东升, 万里无云, 瓦蓝的天空似一面澄澈的镜子。
  伴着一阵响亮鼓声, 街头巷尾的群众纷纷向府衙行去,肃穆的大堂上,一位身着青色官袍的男子坐在府案前,场下立着三人,左边是许知州和一名年轻公子,最右边是姜知柳。
  门口处,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听说那李家公子吃了香橼楼的饭就死了,这都过去半个月了, 板上钉钉的事还有什么好审的?”
  “是呀, 按说主审官不是许知州吗?他怎么在堂下,成了被审之人了?”
  大堂西侧的斗室里,陆行云坐在窗户后面, 默然注视着场中的一切, 他蹙起眉头,朝台上的官员点头示意。
  对方颔了颔首, 敲响惊堂木:“肃静!本府乃本省知府鲁源, 今日特开堂审理李公子丧命一案, 经查李公子并非死于食物中毒,而是他谋杀,死因是一道菜里被孙家少主命人加了过量的苦杏仁粉末。”
  众人一惊,纷纷向姜知柳身旁的年轻公子看去。
  “啊呀,这孙家素有善名,这孙公子更是有名的菩萨心肠,每年都开铺放粮,这莫不是冤枉了他吧?”
  “肃静!”鲁知府眉头一骤,再度敲响惊堂木,将人证、物证纷纷传来,举证着是孙家的小厮,下毒之事正是他收买李家下人做的,香橼楼里腐坏的食物也是他乘夜偷偷藏进去的,物证则是那盘被孙家小厮下毒的菜,原本他已偷偷处理,却被李家的猫吃了,死状和李家公子一模一样。
  证据确凿,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肃静!”鲁知府高喊了一声,目光在台下众人面上扫过:“孙潭,现下人证、物证俱全,你为一己私利谋人害命在先,行贿陷害柳氏在后,你还有何话可讲?”
  孙少主自入府衙,一直沉稳淡定,以为鲁知府和许知州不过一丘之貉,可一路审下来,他的心却越悬越紧。
  他噗通跪下来,哀求道:“青天大人,这小厮前不久挨了我一顿打,一定是他心里嫉恨,冤枉我,且草民一直与人为善,这杭州城的百姓都是见证,请你一定要为我伸冤啊!”
  看着他卑躬屈膝的狗腿样,姜知柳冷然一笑,朝孙家小厮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你为人卖命的下场!”
  孙家小厮早就吓得瑟瑟发抖,见他给自己甩锅,顿时撕破了脸:“好你个不仁不义的伪君子,当时明明是你让我做的,现下竟拳头栽赃给我!”
  场外,群众看着这主仆二人,有一半人已经动摇,可另一半依旧不肯相信:“这孙少主前不久还赠了我十两银子,给我儿子小石头看病,他这么好心肠的人,怎么会做下这等恶事啊?”
  “对啊,上个月我家失火,家当都烧的干干净净,他主动找人帮我修缮,还借钱帮我渡过难关。”
  “还有之前....”
  众人议论纷纷,将孙少主之前做过的好事一件件如数珍宝,展现在大伙眼前。
  “依我看,只怕是这香橼楼的柳老板自己的东西吃死了人,就收买孙家小厮倒打一耙呢!”
  “你这一说,还真是极有可能呢!”
  一时间,众人纷纷倒戈,用鄙夷和愤恨的眼神看向姜知柳。众人的目光像刀子刮在姜知柳身上,她拳头一攥,正要分辩,耳畔传来清冽而熟悉的声音。
  “流言如刀,积毁销骨,没有证据单凭臆想就能办案,那还要朝廷命官有何用?”
  她转眸望去,见陆行云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袭青衣,身姿笔挺,消瘦如竹,苍白的脸颊上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眼眸,似黑濯石般乌黑沉静。
  明丽的晨光透过门窗映在他身上,似镀了一层薄薄的清辉。
  他负者手,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虽不凌厉,却有种慑人的威压,迫的众人心中发紧。
  他看向门口最左边的男子:“李麻子,你儿子小石头生病是因为孙潭命人将疟疾病人的粪便洒在你家水井,你们虽没事,可他年纪小自然就扛不住。”
  他又看向右边的妇人:“陈淑兰,你家大火也非偶然,是孙潭让人放的火。”
  “还有...”
  他不疾不徐,将方才众人所说的孙少主做的“好事”一件件揭露,最后望着众人,沉声道:“孙潭所为不过是为了打造他大善人的名声,好为孙家招揽生意,也为他来年买官晋封铺路,这样的人你们还要为他辩驳吗?”
  众人一听,先是错愕震惊,尔后细细一想,他们虽得了孙少主帮助,可事后其实买单的也是他们自己。比如孙少主虽捐钱给小石头治病,可那病没治断根,李麻子只得时常去孙家药铺买药,还有陈淑兰虽得他借了钱,可那利息也不少,尤其是她相公自那以后竟变得好吃懒做,经常去孙家钱庄借钱,日子反倒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他们都不是傻子,这样一想,顿时醒悟过来,合着他们才是真正的冤大头。一时间怨声载道,齐齐讨伐起孙少主来。
  姜知柳一直静静地注视陆行云,她见过他口若悬河,为民请命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为她辩驳陈情的模样。
  他早已不复当年的英姿勃发、隽永清矍,他的身子太过干瘦,身上的衣袍都显得有点宽松,面容也因为消瘦显得沧桑,鬓边白发丛生,有种迟暮的寂寥之感,犹如一块久经风霜的玉石,布满了斑驳的痕迹。
  可此刻看着他,她心里忽然有些潮湿,还夹杂了一丝酸涩,像是潮水漫进了心田。
  这种感觉那么陌生,又那么复杂。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陆行云朝她看过来,她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孩子,连忙撇开头,望向一边,脸上强壮镇定,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旁边,孙潭见众人倒戈相向,倏地爬起来,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咬牙看着陆行云:“尊驾所言之事不过是你一家之言,请问你有何证据?”
  “书庭。”陆行云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启唇。
  书庭点点头,连忙绕到后院带了四个人。看到他们,孙潭脸色陡变,拳头攥的紧紧的,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为他做下那些事的孙家仆从。
  他深吸了口气,死死盯着陆行云:“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尊驾与本案无关,何必牵扯进来?”
  陆行云挑了挑唇,眼里泛过一丝寒芒:“你构陷我夫人,害她在狱中遭受非人的虐待,你竟敢说这与我无关?”
  “你、你夫人...”孙少主下意识瞥了瞥姜知柳,一时竟转不过弯:“不可能,我早就将他调查的清清楚楚,她是兖州神剑山庄柳家的女儿,夫君早亡,怎么可能是你?莫非你是她的...相好?”
  这一说,陆行云差点笑了。
  “你脑子莫不是被门挤了,我可是他拜过天地的夫君,哪里就是相好了。”
  不过此刻他到希望自己真的是她的相好,至少还有借口留在她身边。
  一旁,那许知州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孙少主,他是现任刑部尚书,你、你就少说两句吧?”
  他是个胆小怕事的,如今自己犯在陆行云手里,这仕途算是玩完了,可到底人不是他杀得,他可不想激怒这位阎王,给自己惹事。
  闻言,孙潭脑中一个激灵,陆行云的名头他听过,传闻他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家中有一个过世的妻子,是青州姜家的嫡女。
  他扫了扫姜知柳,又看了眼陆行云,心下已猜出几分关窍。可他并不在乎这夫妻之间的事,他只在乎自己的小命。
  他将这位阎王的妻子害成那样,他、他怕是完蛋了...
  他身上一寒,脸色煞白,拳头也攥得发抖。
  “噗通!”
  他跪在地上,抱着陆行云的大腿,几乎要哭出来了:“陆大人,草民罪该万死,求你看在孙家也曾积德行善,造福百姓的份上,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陆行云眸中抖厉,一把扼住他的脖子:“放你一条生路,那当初你可曾放我夫人一条生路?”
  “草民当初并非是想害死尊夫人,只、只是想让她承认罪责,人毕竟不是她亲自谋杀,罪、罪不至死的……”
  “罪不至死?”
  陆行云双眸一眯,手中骤紧,扼得他都无法呼吸了:“你可知她在牢里挨了多少条鞭子,整整三十八下,还有她的手,那是练剑、拨算盘的手,却被夹棍夹那样,若我晚一步赶到,她的手就废了!你倒是罪不至死个给我看看!”
  “陆、陆大人,饶、饶命...”孙潭脸色胀红,拼了命地扯着他的手,发出嘶哑地声音。
  “做梦!”陆行云狠狠将他甩开,眸光阴厉如刀,身上笼起森寒的杀气。
  台上,鲁知府怔了怔,连忙咳了咳:“孙潭、许缪所犯之罪证据确凿,本府按照本朝刑律,判孙潭斩立决,三日后醒醒,许缪贪污受贿、渎职徇私、滥用刑罚逼供、构陷无辜,恕罪并罚,判西山十年牢狱之刑,缴没全部家当。”
  听了宣判,许缪脸色煞白,顿时瘫坐在那里,犹如一个死尸,目光空洞以极。
  完了,全完了...
  孙潭则吓得抖如糠筛,一把鼻涕一把泪朝陆行云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草民、不小人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铸成大错,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不死,饶我不死啊!”
  若是别人,他或许还能打通关系,威逼利诱,可是这位活阎王,他除了求饶别无他法。
  "拖下去!”陆行云一脚将其踹开,众衙役得令,立即将他往外拽。眼见再无生路,孙潭直接破罐子破摔,指着他大骂:“狗官,我不就是下毒害了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纨绔子弟吗?我孙潭往日所做,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哪一件都能抵消这点过错,你凭什么揪着我不放,啊?”
  眉头一蹙,陆行云抬手,示意衙役停下。他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男子,脸上笼着寒光:“纨绔子弟也好,伪君子也罢,在本官面前都一视同仁,你杀人栽赃证据确凿,又有何面目狡辩?”
  这般软硬不吃,孙潭气的眦目欲裂,他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狗官,狗官!”说着用尽全力将衙役推开,拔下随身的匕首朝陆行云刺去。
  寒光毕现,姜知柳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书庭已拦在前面,打落了他的匕首,衙役一拥而上将其按住。
  见此情形,她舒了口气。
  片刻后,鲁知府宣布结案,围观众人纷纷散去,乌泱泱的院子霍然空下来。
  姜知柳望着眼前的清瘦的男人,心里百感交集,当初将她扔在陆家,独生产、独自面对烨烨病危的是他,如今闯入天牢救她,为她澄清冤屈的也是他。
  她抿着唇,眸中泛起一层薄烟,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多谢。”她最终还是上前两步,慨然一叹。
  只除了这两个字,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了。
  陆行云目中笼起淡淡的哀伤,似山头的雾朦朦胧胧:“这本就是我的事,你何须道谢...”
  “不,我是我,你是你,你我之间早就两清了。”
  女子远山眉微蹙,眸中透着坚决。
  心头像是有倒刺插入,扯得陆行云心肺刺痛,袖中的手骤然一紧,他扯了扯唇,眼里蕴满了苦涩:“你本就不欠我什么,何来两清?”
  “你救了我,我自然就欠了你,只...总之,以后你我便不相干了。”
  隐去的那层意思,是他曾经将她伤得体无完肤,所以这恩债自然是相抵的。
  不相干,好一个不相干...
  陆行云笑了笑,眼眶却逐渐泛红,他仰头深吸了口气,蓦然朝外走去,他虽将身子挺的笔直,可脚步虚浮沉重,整个人如同飘零的枯叶,凄凉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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