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延从法院那边搭出租车回来,本打算让司机直接送他回家,昨晚一夜没合眼,现在头难免有些昏沉,需要补觉。
可刚准备到就接到了闻淮凛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奶茶店,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
没想到去到奶茶店,只是为了让他参加店里办的游戏比赛。
现在很多奶茶店都喜欢办这种比赛,借此宣传自己的店招揽客户。
裴斯延之前参加过两三次,次次参加次次赢,奖励拿过五百到一千块不等。
所以闻淮凛才这么着急让他过来和他一起组队报名参加。
奶茶店内,他散漫坐靠在椅子上,身体带着前凳腿往后没规矩地在那摇啊摇的,“赢了怎么分?我七你三?”
这话也是人能说得出口的?真是装一裤子坏屁,把人都腌坏了。
要不是看他在那摇,闻淮凛真想往凳子上踹一脚,“什么你七我三,当然是五五啊,想屁吃呢你?去趟法院没找法官给你治治脑子?”
“一等奖多少钱?”
“两千五。”
“……”啧,裴斯延看着奶茶店外的那间茶餐厅,微眯了眯眼摇摇头,“这数字怎么分都不对。”
闻淮凛:“哪不对了?”
“我拿两千两百五,你拿两百五,这不是骂我们两个二百五?”
“……我真他妈谢谢你还知道分我两百五。”
闻淮凛手机里的游戏还在继续,但这泡尿实在是憋不住,其实就直接将手机往裴斯延手里塞,“二百五帮我打一下,我去趟洗手间。”说完人就往后面跑了。
手机屏幕里的小人正趴在草丛里胡乱前进,裴斯延看了眼没理,将手机放回在桌上。
最后小人被打死被成了盒子,他草草睨了眼,继续看着对面茶餐厅里的那两个人。
“住的地方换去哪了?还习惯吗?有缺东西的话您就跟我说,我给您买。”
“别瞎浪费钱!哪有父亲用女儿的钱的!我什么都不缺,你就好好读你的书就成。住的地方我搬去了你林叔对面,比之前住的那间好很多,两室一厅还有个大阳台,不用担心我。”宋光承说完喝了口茶,喝得时候撇了宋晚清一眼。
最后他放下杯子,双手紧握着,终是将最想问的问题支支吾吾地问了出来:“囡囡,那个,你妈她……我听人说找着新,新对象了,这事,是真的吗?”
宋晚清在来之前就猜到是问这事,也不兜圈子了,点点头,“是真的,爸,但我没见过那个人。”
“我见过。”宋光承低了些头,黑发里露出了更多的白发。
“您见过?”宋晚清疑惑:“您在哪见过的?那这事您应该也知道了,为什么刚刚……还这么问?”
宋光承这些天没怎么睡好觉,脸色显得憔悴眼袋也重,皱着浓眉苦笑:“还记得我们刚来云平租的小房子吗?他就是房东,姓赵,叫赵明望,你应该没见过,之前谈房租上的事不是你妈去就是我去和他谈,没想到……”
他叹了声气,“这事也是前几天碰到之前住在咱隔壁的那大姐告诉我的,说经常在棋牌室看见他俩搂……”搂搂抱抱。
那四个字在他这个年纪,实在是说不出口。
宋晚清因此心里五味杂陈,“爸……”
宋光承沉默了会,“囡囡,我今天找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事是不是真的,不管是不是,得到个准确的答案也能让我这心里有个数。”
沉了口气他又缓慢道着:“你啊也别怪你妈,要怪就怪我吧,要不是因为我一开始贪心欠下那么多钱,你妈她也不会说要和我离婚。她那么好一个人,长得也漂亮,还贤惠,是我昏了头不懂珍惜。”
苦笑声:“我啊不像人老赵,又有本事又会赚钱,如果我是你妈,也会选择离婚和别人过的。就是苦了你了囡囡,本想让你能在这大城市过得好点……”
“我过的挺好的,爸,真的。”
宋晚清听完这番话,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关于温惠蓁的那些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不全是他一个人的错。
可转念一想,事情已经落到这种地步,说与不说好像也都不重要了。
各自都有错,也都错到不可弥补。现在这样的结局相对来说反而是好的,就没必要再往火上添一把柴了。
两人在茶餐厅随便吃了点。
最后宋光承因为水果店有些事就先走了。
走之前还告诉宋晚清,赵明望还有个儿子,并且只比她小几个月,在国外读书前些天刚回来,估计待上一个多月才离开。
宋晚清问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
他说如果她们娘俩以后真要和赵家一起生活的话,最好提前知道下人家里的情况会好些。这些也是他向那大姐打听回来的。
这听着,有点像要寄人篱下的意思。
她看着宋光承骑电动车朝反方向离开,站在街边,突然觉得这下才是真正要和过去的生活说再见。
这本是件应该难过的事情,但她的内心却很平静,许是因为已经早就难过过了吧。
现在能让平静里出现一条条波浪的,也就只有要离开云平这件事了。
想到这,她突然有点好奇现在的裴斯延在干嘛。
去法院走程序了吗?还是在学校上课?
拿出手机想问问他,却在对话框将话来回删删减减好几次。
直到最后决定不问的时候,对面发了条消息过来。
【裴斯延:是准备发一篇小作文给我?】
【没啊,什么小作文?】
【裴斯延:一直正在输入,我以为你要给我发表白信。】
【想多了吧你,够自恋的。】
【裴斯延:彼此彼此?现在在外面还是在学校?】
宋晚清疑惑他问这个干什么,随便编了一个。
【在学校。】
【裴斯延:学校什么时候有十字路口和红绿灯?】
?!!!
宋晚清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后猛然抬头。
左看右看都没见有人,正想问他什么意思的时候,扎高的马尾突然从后面被轻轻扯了扯,熟悉干净令人安心的皂香味道慢慢靠近将她包裹,双肩上搭着两只手,那道清冽的嗓音就这么措不及防地从头顶上砸了下来。
“在找什么?”
她愣了愣,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头往后仰去看身后那人。
那瞬间世界是倒着的,他的脸也是倒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那张脸特别好看。
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的。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脸被那双手捧着捏了捏,嘴巴被迫嘟着,那人还低下头说着很混的话,“宋晚清,你这样虽然我能看到你衣服里面穿的什么颜色,但我很不好亲。”
“变态吧你!”
世界回正,宋晚清弄开他的手,转过身碰了碰自己的脸看他,“你怎么在这?都不用上课的吗?”
“说了这两天不回学校,请了假处理事情。”裴斯延站在她旁边,见她换了身和早上不同风格的浅粉色的连衣短裙,还发现她那两个耳洞的耳钉也换成了不太明显的耳棒。
这是见家长的时候装乖?
他不禁眼梢轻挑,想起刚刚坐在奶茶店时,看到对面的她坐姿端正的样子,莫名扯了扯嘴角。
宋晚清不明白他盯着自己笑什么,凑上前问他:“您这是嘴角抽搐了?”
暴露了,这才是原型。
他笑了笑,装一开始没看到过她,问了句:“换裙子,出来约会?”
“我倒是想呢,但没会给我约,我出来见我爸的。”
“那叔叔呢?”
“刚走了。你呢,怎么在这?”
“去了趟法院回来,被闻淮凛叫来这的。”
法院。
宋晚清立刻明白地点点头,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那,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裴斯延别过头望向一边,太阳光线强烈到使他微眯着双眼,“他不可能会跟我一起去办理解除登记的,所以只能走起诉。”
宋晚清也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只知道听起来好像很麻烦。
不懂的事情还是不要开口比较好,怕说错话,所以她没接他的话只在旁边默默点了下头。
外面天气太热,热浪难挡。
两人站了会,裴斯延回头问她:“回学校吗?还是去哪?”
宋晚清望向刚刚宋光承离开的方向,垂眸想了想,“我待会想回趟家。”
神差鬼遣的,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又对他加了句话,“你要和我一起吗?”
裴斯延,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他看着她骤然顿住。
他不知道她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只知道周围的一切都突然停止运作。树叶不晃了,鸟儿不飞了,车辆行人都停下了,阳光也不刺眼了。
她眼里尽显真诚,除了碎光,就只有他了。
裴斯延喉结滑动,眉头微敛,“宋晚清,这话你不能随便乱问。”
“我没有随便呀。”宋晚清朝他走进一步,仰头歪着脑袋望他,“裴斯延,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吗?”
她脸不红,但心却跳得很快。
当她一开始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心跳就已经默默加速了。虽然有一瞬间后悔这么问,但还是很期待他的反应。
可他现在就这么直白地望她,没有给她准确的答复,意思多半就是不愿意。
宋晚清也不强迫他一定要给个答案。
她笑笑:“不愿意那算啰,我走啦,你也回去吧,这太晒了。”
话落,她退步朝他挥了挥手当作是再见,转身离开时裙摆转出小小的弧度,马尾也随着走路轻轻一晃一晃的。
她微低着头朝前走,没去看身后的他,心情谈不上好或坏,但莫名的有那么一小点的失落感。
不过那么问确实唐突了,不愿意也很正常。
重新抬起头,她打算就这么走回家算了,当作是散步。
可当她侧头看向旁边店铺玻璃门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她身后多了道身影。
脚步变得缓慢,她愣怔片刻后突然笑了。
那人也随她的步调变慢,抱臂也一同笑了。
宋晚清回过头,拿起手机。
【你跟着我干什么?】
【裴斯延:送你回去。】
【不需要,谢谢。】
【裴斯延:好。】
好?
宋晚清抬眼看了看玻璃门,见那人果真停下脚步了,还真是说到做到。
那行啊。
她也停下脚步,看向马路,见有辆空的士正朝这边缓缓驶来,立刻招手拦下迅速上了车。
“师傅,麻烦将我送到老街的路口就好。”
“行。”
刚和司机说完地址,司机正挂挡准备开车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一条长腿先跨进来,人入座,关门。
这一系列动作令司机有些懵。
唯独宋晚清一脸笑意地抱臂看着那人,“欸,你进来干什么?我要回家,和你不顺路。”
说着又看向司机,“师傅,麻烦你把他赶下去,他这行为有损我们云平的形象了。”
司机扭着头正开口想说话,就听一道清澈冷冽的嗓音响起,还带着很明显的歉意。
“不好意思,女朋友闹别扭,您开车。”
合着是闹别扭。
司机用载客多年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见确实有点像是小情侣闹别扭,没作声笑着收回视线摇摇头开车了。
而突然被安上‘女朋友’这个称呼的宋晚清在一旁愣了好一阵,缓缓凑上前用口型问他:“谁是你女朋友?”
下一秒,胳膊被拉住。
她被带过去一旁,跌入胸膛。
“谁问谁就是。”
声音从胸腔传来,很闷还有些颤。
颤到怀中人的心有些乱到迷失了方向。
他的怀里很暖,她被他紧搂着不敢动弹。
但最后还是从他怀里探出头,鼻尖贴他下巴,轻声道:“裴斯延,你这话,也是不能随便说的。”
“嗯。”搂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力,他低头吻她的鼻尖,用仅两人之间能听到的虚声回答她一句:知道。
心口不一。
他看向窗外,重新又回答了一次——
刚刚,我没有随便说。
第27章 听哄
别看老街里每个铺位上面的灰白色楼房老式又破旧, 其实住在里面的也有很多在这附近工作的年轻人和家庭。
所以在限制车辆行驶的老街路口,能经常看到两边都停满了轿车,就连电动车也无孔不入地往里钻, 杂乱无章也没人管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又挤又乱又热闹。
怕等会更多车不好调头,的士师傅在路口处放下两人就快速往前开了,留下一溜烟的车尾气让人捂鼻。
两人略过石墩, 并肩往街道内走。
青石路面上, 还是那几个不用上学的孩童在那撒泼打滚;几个店铺的老板因没人进店而弄了把椅子在外面坐着, 悠闲地用扇子扇风、嗑瓜子、吹水;便利店外的摇摇车在晃,但不见人在上面,可能是因为太晒了, 怕摇着摇着就跟烤全羊一样烤熟了。
宋晚清指了指那个喜羊羊的车, 问裴斯延怎么学会了那首歌昨晚也不在床上的时候唱给她听。
裴斯延反问她是不是嫌时间太长想用这首歌缩短时间。
她笑他脑回路真的很奇特,并说了句是的。
他笑她真是不嫌累,有一个地方累就够了, 还非得加多张嘴。
不过他又说了句:“只要不唱歌,加多张嘴也是可以的。”
宋晚清二话不说直接笑着揪他的耳朵, “你一天天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其他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