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运昌看着她娇美的笑脸,心下又是一颤,她这是委婉的拒绝了自己,而且还不让人尴尬,不过,他这人,是做什么事儿都一定要达成目标的。
他早就料到了她不会答应。
许运昌从包里掏出两个奶糖给她,问,“你是不是担心,会影响你明年推荐上大学?”
佟珍珠剥糖纸的动作一顿,解释道,“那倒也不是,我就觉得这种事儿,不好假装或者撒谎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以后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不容易产生误会吗?”
许运昌立即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我不会在农场谈对象的,你放心好了,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咱们立即散伙。”
他压低了声音,“其实有件事儿你可能不知道,刘书记曾经是我爸的学生,推荐上大学这事儿,我能帮上忙。”
起初,农场还曾推荐他去上大学,名额报上去了,但卡在了政审上。
首先他不是党员,其次父母还是□□,本人再优秀,也没有任何一个大学敢收。
佟珍珠半信半疑的瞅了他一眼。
许运昌又说,“你有没有分析过,你这次为什么仅以两票落选了?”
“咱们农场的党员,一是本地职工,这部分票很难争取,不用想了,再就是咱们知青,几乎所有的知青都给你投票了,但你还是落选了。”
“那对你来说,起关键作用的,还是场部十几个领导,正因为他们投了孙桂芳,所以你才被反超了。”
“你可能不知道,投谁不投谁,厂里的领导都会提前协商的。”
佟珍珠脸色微微变了,其实她也早分析过了,可能因为几年前的那件事,她被农场最大的领导刘书记记恨上了。
虽然平时不给她使绊子,让她入党,让她被评为先进个人。
但推荐上大学,可以完全改变一个知青的命运,这种天大的好事儿,那就轮不到她了。
本来她打算,等手头上再宽裕一些,就去给刘书记送点礼,不送烟酒,而是准备送给刘书记的三个孩子,送一些小孩子的衣服或者布偶什么的。
但若要是能有捷径,当然更好了。
佟珍珠沉默半天,“让我好好想想。”
许运昌点头,“成,今天上午的活儿干完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佟珍珠挑了人少的小道,慢悠悠的往回走。
她下乡三年多了,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这么早下工。
回到宿舍,她嚼着奶糖,把两条毛巾洗了,把床单洗了,这些都干完,时间仍然还早,她没有手表,但看日头应该不到十点。
楚秀兰走了,又搬来了一个叫白素云的女知青,她人挺好的,性格挺开朗的,可就是晚上睡觉说梦话,还挺大声。
她被吵醒了没睡好。
佟珍珠打了个哈欠躺到了床上,醒来的时候都差不多中午了,张秀玉和白素云还有另外两个女知青都都下工回来了。
张秀玉惊讶的问,“佟珍珠,你才起来,你没去上工啊?
佟珍珠说,”我早上比你走的还早好吧,我是干完活儿才回来的!可不是旷工。”
白素云不好意思的说,“是不是我昨晚吵得你也没睡好?”
这下,张秀玉立即把矛头指向她了,说,“都怪你,大半夜的说梦话,吵的我们都没睡好!”
白素云一脸歉意,“我从小就这毛病,换了床不习惯就会说梦话,过几天就好了,对不住了,大家都担待一下啊!”
吃过午饭,大家都上床午休了,佟珍珠睡饱了睡不着,不由自主的琢磨起许运昌说的事儿了。
要是按照他说的,对她只有利没有害,可许运昌这么做图啥呢,他不用跟她假装处对象,在农场也过得挺滋润啊。
她才不信两封情书对他有啥影响呢,而且压根儿都没拆开看。
难道是喜欢她?
又或者是因为面子,男人或多或少都爱面子,昨天赵建林说她眼瞎,实际上把许运昌也骂了。
他气不过,所以才这么干的?
如果是这两种情况,那她指定不能答应了。
下午两点钟,佟珍珠准时上工,许运昌还是比她早到了,俩人一起修整梯田,一起挖坑栽树,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忙活到五点多,活儿还没干完。
九组的树苗子用完了,等着明天再栽树也是一样的,许运昌偏不,他去别的组借了几棵,载上还要浇水,水桶里没水了,又现去挑水。
总之忙完了,组里其他人都走了。
不等他问,佟珍珠嗯主动说,“许运昌,你说的那事儿我觉得不太好,还是算了吧,不就几封情书吗。”
“今儿早上蒋青山还把我堵在路口了呢,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
许运昌沉默良久,忽然说,“佟珍珠,你是不是对我的家庭成分有偏见?”
佟珍珠真没有,她连忙说,“不是,你误会了,真的,跟你说实话吧,我一心想回北京,暂时不考虑别的。。”
许运昌冷静地帮她分析,“你想回北京,总得有路子啊,参军和招工都不行,只有上学这一条道了。”
“要不这样吧,我这就带你去见刘书记。”
佟珍珠愣住了,“这不合适吧?”
许运昌却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不是我说你,你这人也太死板了,你以为推荐上大学全凭的平时表现,党员投票就绝对公平?”
“今年的人选有吴梅兰,她的日常表现还不如你吧!”
佟珍珠私下里也没少分析,今年选上的这些人,不只是吴梅兰,还有一个男知青的条件也不如她,但农场的大小领导都给这两个人投票了。
佟珍珠真的没办法拒绝了,说,“好。”
她先回到宿舍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儿干净的衣服,跟着许运昌一起去了刘书记家里。
刘书记还是部队的正营长,虽然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但身姿挺拔,气宇昂扬,一看就是军官的派头。
他和妻子儿女就住在场部旁边的一个院子里,屋内设施很简陋,此时一家五口正在吃晚饭。
摆在木桌上的饭菜十分简单,一盘腌菜,一盘炒洋丝瓜,一盘苦菜炒腊肉,但菜多肉少,只有寥寥的几片肉。
主食倒是不错,是白面馒头。
他们一家子都是北方人,更习惯吃面食。
刘书记给佟珍珠的印象是不拘言笑,可这会儿见到两人来了,竟然笑了,“运昌来了,吃过没有,坐下来一起吃吧!”
许运昌当真不客气的拿了两个竹凳。
刘书记略显意外的看了一眼佟珍珠,这个女知青他当然认识,就是几年前把陈四海捅了一刀的那个北京姑娘。
听田场长说,似乎现在劳动表现还不错,而且早早入了党。
运昌前几天说处了一个对象,没想到竟然是她。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为啥“主动”这两字能给我口口了,笑死。
第十三章
佟珍珠笑着说,“刘书记你好。”
刘书记说,“小佟是吧,也坐吧。”
她把带来的一包点心递给刘书记的爱人,挨着许运昌坐下了。
刘书记问了许运昌父母的近况,得知教授夫妻在五七干校还算不错,“河北的气候和北京差不多,没那么潮,这点还好,就是不知道干校的居住条件如何,老师的风湿病没犯吧?”
许运昌的父亲许梅之早年曾做过高中教师,刘书记是他的学生,刘书记叫刘国强,是个孤儿,跟着爷爷奶奶过活,高一的时候老两口都去世了,许梅之把他接到自己家里,管吃管住管零花,一直到刘国强军校毕业,才算是让他出去独立了。
所以许梅之和刘国强不是单纯的师生关系,有半个父子之情。
许运昌说,“还好。”
其实他父母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们每次来信都说很好,对于干校的情况总是一带而过,反而十分关心他在农场的情况,特别是他的父亲,每次都会嘱咐他好好表现,争取入党。
许运昌的父亲许梅之当了半辈子的教授,还有文人的天真和较真,他自以为,许运昌被他强压着写了划清界线的保证书,如果表现好,就应该可以入党,可以凭推荐上大学。
他的儿子那可是公认的优秀,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上大学。
佟珍珠没怎么吃菜,那个腊肉更是一口没碰,但就着咸菜吃完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大馒头,刚出锅的馒头咬一口浓郁的麦香,面发得好,还特别劲道,可真好吃啊。
农场只种了很少一点小麦,平时食堂根本吃不上,三五个月能蒸一次馒头吧,可食堂的人不会做,回回都做得硬邦邦的,白白糟蹋了好面粉。
刘大嫂是山东人,面食做得好,笑着问,“佟知青,吃饱了没有,我再给你拿个馒头?”
佟珍珠说,“饱了,嫂子您叫我珍珠就行了,不是我夸,您这这馒头做得可真好。”
吃过饭,刘书记和许运昌聊了一会儿农场的事儿,许运昌忽然说,“强哥,珍珠的条件,推荐上大学应该没问题吧?”
刘书记挺爽快的说,“没问题,小佟同志的确表现的很好,又是党员,今年如果多一个指标就是她了,明年指定会有。”
许运昌扭过头,冲佟珍珠得意的挤了挤眼睛。
落在刘国强两口子眼里,那就是小情侣之间的眉目传情了。
佟珍珠有点不好意思,立即扭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许运昌拿着手电走在她后面,“佟珍珠,这下你应该打消顾虑了吧?”
佟珍珠问,“许运昌,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许运昌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和你一样,也是一心想要回北京,我不会在农场找对象的。”
佟珍珠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是为了什么,因为那天赵建林说话太难听,所以要争一个面子?”
黑暗中,许运昌噗嗤笑了,“佟珍珠,你这人啥都挺好,就是有一样不好,有些事儿非要戳破了,你自个儿心里明白不就成了?”
佟珍珠也笑出了声,“至于吗,就为了这个,咱们非得假装处对象,多麻烦啊!”
第二天,她照常去上工,许运昌和昨天一样,已经把大半的活儿都干完了,她拿起铁锨象征性的挖了几下土,就去给树浇水了。
然后就是一边吃着奶糖一边喝着水,一边看那本《中医中药大全》。
等她看了十几页书,许运昌活儿也干完了。
她放下书,问他,“一会儿咱们上山吗?”
许运昌一口气灌了半壶水,用好看的桃花眼瞪了瞪她,半真半假的说,“佟珍珠,你这人咋这么心狠,一点也不心疼我这个假对象啊,我早上五点就来干活儿了,总得让我歇一歇吧?”
佟珍珠不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有点尴尬,“是我想得不周全了,今儿也太热了,不去了吧。”
许运昌却说,“谁说不去,去啊,下午再去吧。”
下午三点多钟,俩人一起上山了,先去摘了一些树莓和羊奶果,又去挖三七,还割了半篓子杜仲皮,但许运昌没急着下山,而是拿着□□钻进了林子里。
佟珍珠坐在树桩上等了好久,终于听到了闷闷的一声枪响。
没一会儿,许运昌提着一只肥兔子回来了。
此时夕阳西下,天边飘着大片大片的云霞。
云南的天比别处高,云南的云变化多端,此刻天上的云霞像是夏日最绚烂的花朵。
两人走到半山坡,佟珍珠放下竹篓去捡枯枝,许运昌则去了水边收拾兔子。
没一会儿,火生起来了,肥兔子被架在上面烤,很快就飘起了诱人的肉香味儿。
不过要等外皮微微烤焦了才成。
等着吃肉的功夫,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有山风吹的呼啦啦的响。
忽然,从山上走下来五六个男知青,有的拿着猎啊木仓,有的拎着其他打猎工具。
这帮人是二组的,最近隔三差五就组队上山打猎。
许运昌曾说过,他们下手特别狠,看见什么都不会放过。
为此被农场通报批评过很多次。
今天他们收获也不错,为首的蒋青山提着一只山鸡,还有一个男知青提着一只兔子。
蒋青山就是那天把佟珍珠堵在路口的人,他是重庆人,个子不高却十分悍勇,不但特别会打猎,还懂点武术,农场几次打群架,四川知青都有份,他下手更是特别狠。
但不少男知青都挺服他的,也有喜欢他的女知青。
蒋青山皱着眉,看看佟珍珠,又看看许运昌,直截了当的问,“你俩这是好上了?”
许运昌抬了抬眼,点头,“对啊。”
蒋青山仿佛被迎头打了一闷棍,他早就看上佟珍珠了,只是有赵建林,他一直没有机会。
谁能想到赵建林那小子不地道,竟然敢甩了大美人找了个骚货。
他觉得还是他最配佟珍珠,虽说外貌是差了点,可他心诚啊,绝不会有二心,他要是跟佟珍珠好上了,其他女知青在他眼里那就都是母夜叉。
而且凭他的本事,也肯定能护住佟珍珠。
谁能想到,这才发起攻势,就这么快被许运昌给截胡了,这姓许的心眼子是挺多,第一时间就跟赵建林换组了,早知道这事儿,他换过去就好了。
五六个男知青里,有个叫刘展博的是北京人,和许运昌的关系还成,笑呵呵的说,“许哥,你这效率挺高啊,厉害了。”
许运昌得意的笑了笑。
那帮子人很快走了。
这会儿佟珍珠倒是很庆幸了,得亏许运昌提出来假装处对象,要不然,蒋青山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发走呢。
兔子肉被烤得吱吱作响,外皮微微发焦,这种程度可以吃了。
佟珍珠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干净的布包,里面是两张饵块饼,是她从本地职工家里买的。
上几回都是只吃肉,虽然也挺过瘾,但肯定不如有点主食搭配着一起吃舒坦,这玩意儿不如大白馒头,但烤着吃也还成。
挺有米香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