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听这幅不甚清醒的模样,沈言朝也顾不得其他的,想抱起她去医院,就行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的响起:“不去医院。”
沈言朝轻声哄她:“你发烧了,得去医院,听话。”
兴许是发烧的缘故,许听整个人都很难受,眼睛半睁半闭,只是嘟囔着:“不去。”
沈言朝见她很排斥医院,也不再继续勉强,只想着看先吃点药能不能把温度降下去。
把她在床上放好,重新掖好被子,也不管她听得见听不见,轻声说:“你听话,我去给你买药。”
走之前又看她一眼,就拿起钥匙出去了。
他记得小区楼下就有一个24小时的药店,买好温度计和退烧药,又去超市买了一些食材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回到卧室,许听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变,他将人扶起让她靠在胸口处,立马拿出温度计给她量温度。不出意外,38度半,高烧。又拿出买好之前的退烧药,从药板里扣除三个胶囊,准备给她喂药。
但她怀里的人却不配合她,怎么都不张开嘴,潜意识地排斥吃药,不停地呓语着。
沈言朝见她怎么都不吃药,眉头紧皱着,眸色很暗,但还是耐着性子轻声哄:“乖,听话,把药吃了就不难受了。”
他想起了之前母亲哄妹妹的场景,抬起手有些僵硬地在许听的后背轻拍,嘴里哄着:“幺幺,吃完药就不难受。”
幺幺是林城这边的方言,是对家里最小的孩子的昵称,也是对最喜爱的人称呼。
哄人的经验实在是匮乏,沈言朝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但许听却慢慢张开了嘴,将手边的药吃了下去,沈言朝又给她喂了一些水。
喂水的时候,许听很配合。沈言朝看着怀里的人一如既往地乖巧,心里又不自觉地软了些。喝完水,许听又闭上了眼睛。
沈言朝扶着她把人放在床上躺好,然后就守在她的床前,拿着湿毛巾冷敷她的额头,时不时伸手探一下,看温度有没有降下去。
许是体质的原因,一整晚许听的高烧一直反反复复退不下去,就在他沉不住就要带她去医院时,温度又降了下去。
天才蒙蒙亮,许听的烧才彻底退烧。
沈言朝心里悬着的心,这也才完全放松下来。他不敢想,如果他没来,她是不是就这样烧一晚上。
抬眸看向床上的人,她的头发很长,随意地散落在枕头上,乌黑的长发更衬得她那张原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因为发烧的缘故,眼角还残留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睡梦中也不安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沈言朝俯身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看着正在熟睡的人,低哑着声音:“快点好起来。”
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沈言朝才转身去了厨房拿出昨天买的食材熬一锅粥。
将粥煮好,放在锅里温着。又回卧室看人醒了没,见人还没醒将窗帘拉上,顺带“啪”地一声,将卧室的灯也关了,周围瞬间变得昏暗起来。
今天他还有早班,不能久待,给林书意打了个电话,回家收拾了一下又去医院上班了。
等许听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从床上起来,大脑还是一片昏沉,不甚清醒,身体软绵绵的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想要伸手去拿旁边的水都费劲。
记忆中她好像梦见沈言朝了,但那时她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正但在费力回想时,侧眸就瞥见床头水杯下压着一张纸。
拿起纸,龙飞凤舞的字迹就映入眼帘,上面写着:好好休息,把粥喝了,我晚点过来。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沈言朝的字迹。
昨天晚上不是梦,他真的来了。
她隐约记得,他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
她还记得,他叫她幺幺。
正在这时,林书意推门进来,看见她醒了就问:“好点了吗?”
许听看着林书意,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着就问了出来。
林书意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了,才回答她的问题:“今天一大早沈言朝就跟我打电话,说你发烧了,让我过来照顾你。”
许听下意识问道:“他呢?”
“上班去了,说晚点下班就过来。”林书意说着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哦。”许听接过水应了声,但眼里还是难掩失落。
林书意看穿不拆穿,接着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起来喝点粥再休息。”不知道想到什么,打趣道,“粥还是沈言朝一大早亲自煮的。”
刚醒来,许听没什么食欲,但一听到是沈言朝煮的,就点了点头,说:“好。”
等到了晚上,沈言朝下班就赶了过来,见到脸色好多的许听,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看见沈言朝来了,林书意也很不想当电灯泡,就自觉道:“那我就先走了。”
林书意走后,房间里就只有许听和沈言朝两人。
许听坐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小毯子,长发没有扎起就这样随意地披散在脑后,显得她比实际年龄更小了。她脖颈微扬,直直地看着沈言朝,没有说话。
沈言朝走近她,倾身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好点了吗?今天有哪里不舒服?”
“好了,也没有哪里不舒服。”许听点头,几秒后像是想到什么,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煮的粥我也吃完了。”
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寻求表扬,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对上这样的眼神,沈言朝的手从她的额头上转移到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从善如流道:“乖。”
表扬完,剩下就要开始算账了:“好好的,怎么就发烧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许听一下就哑言了,她身体素质一向不是很好,昨天晚上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回来不发烧才怪。
沈言朝也不催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她怎么说。
许听揪着手里的小毯子,犹豫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就是不小心着凉了。”
最近这几天气温骤降,沈言朝也不怀疑她,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道:“前几天不是让你注意保暖吗?”
见他不在追问,许听心里松了口气,也松开了手里揪着的毯子,神情也放松下来,看着他轻声说:“我忘记了。”
对于她这个说辞,沈言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的略显不安的手指,轻哼一声,没说话。
自以为跳过这个话题,许听这次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想到他照顾她一晚上都没有休息,第二天一大早上还要上班,不禁有些愧疚,担心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回去好好休息,我已经没事了。”顿了几秒,又说,“昨天晚上,谢谢你照顾我。”
沈言朝坐在她的旁边,侧身看她,眉头微挑:“只会说谢谢?”
许听闻言一怔,自己好像除了说谢谢,也没有其他的表示。几秒后,茶瞳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就对他说:“你等我一下。”说完就掀开毯子跑回卧室。
没过多久,沈言朝就见她回来,将一根绿松石的手链递到他的面前。
第49章 听你
绿松石是许听某一次去甘孜采访拍摄时, 一个当地的藏族人送给她的。通过采访,她知道在藏族地区, 人们把绿松石奉为“灵魂宝石”, 每个藏族人的身上都会佩戴绿松石,祈求平安和好运。
甘孜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那次她随着拍摄团队一起去了甘孜的川西。为了拍到好最好的画面,他们去的时间很早, 许听有点高原反应, 手里拿着吸氧器, 面色苍白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她听见旁边同事的一声惊呼声——
“快看,是日照金山!”
许听下意识抬起头, 四周静悄悄,天空灰蒙蒙的,唯有对面的贡嘎雪山,清晰可见。
贡嘎雪山在藏语译为“最高的雪山”。
正值凌晨破晓,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万丈金光飞跃高原长空, 从山的最顶峰倾泻而下, 覆盖在连绵的雪峰上, 白雪皑皑的贡嘎雪山瞬间被镀上一层灿烂耀眼的金光。
有人说,日照金山出现时, 寓意好运即将来临。但这奇景并没有持续多久,还没到众人从这奇观中回过神来就消失在山野间。
但还好相机记录下来了这一刻。
许听继续随着众人一同爬到山顶处, 放眼望去, 石灰色的高原上到处飘扬着五彩的经幡, 单调的大地也因为信仰有了颜色。
听说在山上撒下隆达, 挂上经幡,就能实现愿望。那里的藏族人看来,随风而动的经幡,每飘动一次就是诵经一次,在不停地向上天传达意愿,请求庇佑。
许听犹豫了很久,在上面写下了某人的名字,顿了一下,将那三个字划去,重新写上一行字——
“希望他一生永远坦荡又自由,我无爱亦无惧。”
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那个名字成为她永远都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
沈言朝看着那条绿松石手链,过了会才哑声道:“送我了?”
“嗯。”
她抬眸,恍惚间就跌尽他那双幽深的黑眸。
此刻突然一个强烈的念头升起,她突然很想带沈言朝去一次甘孜,去看看那挂满经幡的折多山,在隆达撒下的瞬间留下最虔诚的祈愿,再期待一次日照金山的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他弯腰,慢慢凑近她,淡淡的薄荷味萦绕在鼻尖。
许听稍怔,愣愣地看着他,刚想说话。面前的男人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
身子微僵,愣在他的怀里顿时不敢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茶瞳里有淡淡的疑惑。
“幺幺。”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顿时引起一阵阵战栗。
下一秒沈言朝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更加僵硬了,额头轻抵,嘴角微勾,轻笑道:“温度退下了。”
许听不敢动,只觉得耳后跟的那块皮肤温度在不断上升,热得似乎要烧起来了。
只得僵硬着声音道:“嗯,之前刚量了温度。”
沈言朝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怀里人的背,感受到怀中那具柔软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才低声道:“陪我坐一会。”
许听一下就听出他声音里的困倦,更加不敢乱动,就任由他抱着,头抵靠在他的脖颈处,鼻尖是熟悉的气味,慢慢地就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醒来时,入目是一片昏暗,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沈言朝不见了身影。
可能已经回去了,她起身坐在床上,看着昏暗的前方漫无目的地想到。
正当她愣神之际,卧室的门被推开,刹那间明亮的光争先恐后地涌入昏暗的房间。
她下意识向前看去,沈言朝站在门口,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眉眼上,显得温柔缱绻,对她笑道:“醒了就起来吃饭。”
许听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她不说话,沈言朝走近她,理了理她睡乱的头发,薄唇泄出一声轻笑:“睡懵了?”
“我以为你走了。”许听直直地望着他,声音是睡醒之后的绵软,清透的茶眸透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依赖。
她没看见的是,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沈言朝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没走。”沈言朝的声音不变,只是给她理头发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
缓了一会,许听的意识也彻底清醒过来。
坐在餐桌前,心底是掩饰不住雀跃,这会连沈言朝夹的排骨也不抗拒,全部都吃完了。
-
就这样休息了两天,许听的病也彻底痊愈了。
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对沈言朝的渴望在一点点被释放,希望能离他在近一点,再近一点。
被动接受着他的一切,想要亲近,一时间却不得其法。
天气变暖,申市却连续下了好几天的暴雨,一点停歇的迹象都没有。天就像被扯破了一个口子,水像浴缸被打破了一样往下灌。
暴增的降水量导致了严重的城市内涝,洪水决提,引发了一系列的自然灾害,以至于不少人受伤失踪。这场事故被判定为特大洪水灾害,各组织单位也立即开展排涝救援。
许听被电视台派去申市出差,做现场报道。她还没来得及跟沈言朝打招呼就立即收拾好行李跟着单位的车去了南江,争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跟着救援队到了申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污浊的洪水,没过膝盖,稍不注意就会被水中的硬物扎到。街道也成为河流,公园变成湖泊,台阶形成了一道道瀑布,一楼的商铺和住宅几成废墟。
路边一辆辆像船一样飘荡在水里的轿车,一堆堆被洪水冲刷浸泡而支零破碎的杂物,以及坐在车顶以及房顶等待救援的人们。
穿着统一背心衣服的救援人员,划着皮艇,不停地向水中的人抛救生衣和救生圈,手中拿着各种物资和救援设备,穿梭于洪水之间,无暇顾及其他。
许听不是第一次做现场报道,但这一次的洪水灾害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看着熟悉的城市变得满目疮痍,她只觉得一阵心惊。
出于安全考虑,许听并没有在现场待很久,简单地做了一个直播报道就离开,陈路和舒瑶也拍了些素材,几人就被转移到安全地方。
到了临时安置点,许听就拿出电脑写起了稿子。陈路和舒瑶那边也在马不停蹄地将拍摄的素材剪辑好发给台里。
许听还在写稿,就听见舒瑶一声惊呼:“听姐,你腿好像受伤了。”
许听低头看了眼,浅色的裤子被勾破了,露出一块红色的印迹,她挽起裤腿,就看见小腿处有一块手指长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被割到的,正不停地冒着血,被白皙的皮肤衬着有些骇人。
陈路也看到,皱着眉说:“应该是直播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到了,这么大一个伤口得打破伤风才行,要不怕感染。”
舒瑶也心有余悸:“听姐,疼不疼啊?”
看着腿上的伤口,许听轻轻摇了摇头,淡声说:“还好,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说完就拿过一旁的急救箱,简单地给腿上的伤口处理了下,贴上两个创可贴,收拾好药品,又继续刚才未完成的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