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到了东赤军驻扎的军营,因有程巨鼎在前头,守卫直接放行。
“吁!”下了马,看着眼前的演武场,郑立晏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程巨鼎昂了昂下巴,示意他跟着进去。
演武场上,一队队整齐的士兵正在操练,一声声口号叫得震天响,身处如此有男儿气概的场景中,郑立晏也不免感觉身体里的血液沸腾了一些。
程巨鼎看见他的神色不免得意的笑,这一笑就暴露了他的想法。
“怎么样?有感觉吧?本将军再问你一次,想不想加入我麾下?”
他竟还没有放下这念头,郑立晏哭笑不得。
“将军,我实在是没有从军的心思……”
程巨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不死心地恐吓道:“你现在可是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普通人,若是入本将军麾下,不亚于给了你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你真舍得?”
郑立晏无奈,“真的多谢将军抬爱。”
眼见程巨鼎脸色一会青一会黑,郑立晏心里也怪复杂的,他不忍就这么拂了程巨鼎一番惜才之心,正想着要不要说实话,就看见他大手一挥。
“罢了,本将军也不勉强你。不过,你得和本将军比试一把!若是你赢了,本将军再不逼你!”
啊?
郑立晏懵了,比试?是比武艺还是射箭?
“不知将军说的比试是?”
“喏,看见了吗?”程巨鼎粗臂朝着右方一指,那儿有几个半米高的石磨。
“就比,谁能举起的石磨多!”
郑立晏:“……”
他算是明白了,程巨鼎这是不甘心要证明自己力气更大呢。
“行,程将军,你说怎么比就怎么比。”比力气,郑立晏还真不怎么怕,毕竟,人家的力气是练出来的,还是很科学的。但他这一身力气,那是金手指给的,那是玄学啊!
时至今日,郑立晏也不清楚,他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哼,别以为本将军会怕你!”
来到那石磨前,郑立晏好好打量了下这石磨。
“这一个石磨大约四百多斤,咱们就比谁能举起来的石磨多!”
方法也简单,先举起一个,若是可以接受,便有人将下一个吊起来然后移到上方落下。而这些石磨有大有小,应该是有不同重量的。
这些石磨的重量都是实打实的,一般来说,一个成年男子,能举起两百斤的重量是很正常的,而那些力气大的,到四百斤也就很厉害了。四百斤,也就是能举起一个。
程巨鼎一向自得的便是,这四百斤重的石磨,他能一次性举起两个!
他虽然看好郑立晏,但他内心还是觉得,那日郑立晏能那般轻巧挣脱,定是用了巧劲,今天他就要用这实打实的比试狠狠虐他!
程巨鼎表示他先来,招呼一队士兵来吊石。
紧接着,将衣摆塞进腰带里,扎着马步,抱住石磨,整个人大喝一声。
“给我起!”
随着他胳膊上的肌肉暴起,石磨也被缓缓抬了起来。
在越过肩膀时,程巨鼎脸上的汗水直往外冒,深呼吸一口气,收紧腰腹,石磨一举越过了头顶!
“再来!”他怒吼道。
小兵激动地将一块二百斤的石磨吊起来,缓缓移到程巨鼎上方。
“将军,降了?”
“降!”
石磨落下的那一刻,程巨鼎的双脚都仿佛下沉了一些。
他脸上脖颈的青筋更是凸起。
“再来!”
又一块二百斤的石磨落了下来。
“吼!!”程巨鼎咬着牙,坚持了数十下呼吸,终于坚持不住,将石磨往前一撂,整个人往后跌了几步,大口呼吸,等缓过来后,便冲着郑立晏叫嚣。
“该你了!”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力气到底有多大!
郑立晏也被刚才一幕激起了血性,“来就来!”
他同样扎起马步,塞好衣摆。
将第一块石磨抬起来时,虽费了些力气,但完全在他承受范围内,二百斤的石磨落下来时,他呼吸开始重了。第二块二百斤石磨落下来时,他感觉血气上涌。
“还可以加!”
边上的小兵都惊了,第一时间去看程巨鼎的脸色。
就见程将军瞪着眼,“给他加!”
这次没敢加二百斤的,只加了一百斤。
郑立晏的脚也陷下去了一点。
“再来!”
又一百斤!
“再来!”
小兵面面相觑。
连远处操练的士兵都看了过来。
这是哪儿来的神人啊?!
程巨鼎的眼神也越来越火热,连嘴唇都激动得哆嗦了起来。
而郑立晏,也发现了自己太引人注目了。
虽然感觉自己还有余力,但还是装作坚持不了的样子,将石磨撂开。
“程将军,如何?”郑立晏喘着粗气笑得肆意,是他少有的少年意气。
程巨鼎痛心疾首,嘴里不停念叨着,“可惜、可惜啊!”这身体,这力气,要是从小习武,早早送入军中,郑立晏这小子只怕早早就有盛名了!怎会耽误到现在?
他又不停骂着郑鹏那个老匹夫有眼无珠,多好的苗子啊就这么给耽误了!
也就是郑立晏没听清楚,否则也得替郑鹏喊冤,原身身体虽然也不错,但真没到这个地步,他这是穿越者的福利罢了。
“小子,我老程真心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现在年纪虽然大了,但找个好师傅练练,要不了两年,也能练起来啊!就算真的没练武这个天赋,就凭他这一身力气,也能在军中混个不错的职位了。
看得出来程巨鼎是真稀罕他,郑立晏也不好意思了。
他走到程巨鼎跟前,压低了声音,“将军,我实话实说吧,我这人,有个毛病,平日里不打紧,可这上了战场却是要命的。我,晕血!一丁点血都看不得,不管是人血还是猪血,我见了就晕。您说,我这样的,上了战场能杀敌吗?便是去抓些逃犯山匪的,谁磕了碰了流了点血,我当着人家面就晕了,那不是上赶着送命吗?”
他苦笑道,“将军,不是我不愿,是我这毛病,它实在是没办法啊!总不能,我就当个口头兵、口头将吧?”
程巨鼎是真听愣了,他还真没听说还有“晕血”这个病,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怀疑郑立晏是不是在糊弄他。但一想,没必要。自己又不是真的要强人所难,逼着人从军。再说了,若是编的,这种很轻易就能拆穿,没必要编。
那也就是说,是真的了?
他一双虎眼上上下下地扫视郑立晏,眼里的可惜再明显不过了。
暴殄天物啊!这么大个块头的男人,怎么就患了这么矫情的毛病呢?听说这郑老三成婚几年都没个孩子,该不会做那事也晕吧?
郑立晏登时就感觉被这眼神看得不自在了。
“咳咳,程将军?”
程巨鼎叹了口气,“罢了,即是如此,此时就作罢吧。”
他接过属下递过来的水囊,丢了一个给郑立晏。
拧开盖子,豪饮一番。
“这条路子你走不通,那你只得另寻他法了。我老程也帮不了你,我只在军中有些路子,那些什么文官造屁的,我也搞不懂。不过呢,我老程倒是不缺钱,你若是银钱上缺了,只管找我便是。”
郑立晏闻言还真有点感动,程巨鼎能说出这话,这是把他当朋友了啊!
男人之间的友谊,也不需要说出那些特别明显的话来证明。
他当即抱拳,“程大哥能有此番心意,明安感激不尽。”
他特意唤了一声大哥,又报上了自己的字,看见程巨鼎脸上笑意更甚,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程巨鼎的确高兴,他一高兴便道:“你家的那些事也快落定了,之前是王上在忙着哄王妃娘娘开心……咳咳,总之,也就是这几日的消息了。”
“你放心,你如今单独成了家,你那父亲和几个兄弟,也讨不得好。”
如程巨鼎所言,没过几天,郑家的事就有结果了。
作者有话说:
程巨鼎:小郑不行啊白瞎这么大块头了!难怪成婚几年也没个娃,不会至今都没洞房花烛吧?
郑立晏:谁在说我?
举重这里有夸张成分在,大家不要当真。据百度查询,目前的举重世界冠军最重举起360公斤,也就是720斤,作者查询资料后得知古代项羽举鼎的鼎也差不多八百斤,所以老程的力气还算贴近现实,小郑的则纯属是作者给的金手指了。
第四十五章
三月初三这天, 登基大典举行,新皇正式登基, 宣布年号为:昭武。
登基大典非常隆重, 大典上,除了颁布新的朝规以及新修改后的律法外,还宣布了其他重要事项。
例如宣读给旧皇也就是宣文帝的谥号以及平生政绩。在宣文帝的政绩上,夏重敛也没有故意抹黑, 而是让礼部的官员实打实的写了。
再例如册封新晋的文武官员。
既是新帝, 肯定是有大批亲信需要册封的。原由的官员该提拔的提拔, 不够格的就替换。而跟着新帝一路打过来的亲随们自然也要按功封赏。
其中, 沈禄安授予承安伯爵位,并另设神龙司, 由他统领。
程巨鼎被授予三品轻车都尉,加授定远将军,统领东赤军于西郊建营,守卫都城。
封完文武官员,接着就是大封新皇家人了。但新皇后宅很干净, 要册封的也只有老王妃和皇后了。
追尊皇帝生父为景仁皇帝, 尊皇帝生母为太后;册封元配嫡妻许氏为皇后, 并赐皇后金印。
追封景仁皇帝长子为靖亲王;封景仁皇帝次子为定亲王, 其妻庞氏为定亲王妃。
再就是历来新皇登基都会颁布的施恩政策。
如大赦天下、减免税收、开科举恩科这些。
说到开恩科,本来今年便是科举之年的, 但因旧皇驾崩,新皇登基, 加上各部官员换了一批, 以至于举办科举考试的人手便有些不太够。因此特地加了公告, 今年的科举考试推迟到明年, 与恩科一起,扩大中榜名额。
想来,明年的科举考试竞争会相当激烈。
种种政策,与郑家息息相关的无非“大赦天下”这一条。
大赦天下的意思,并非是说将所有罪犯的刑罚都免了,而是说所有被判了刑罚的罪犯若是觉得判罚过重或是有冤屈,便可以重新请求审判;而罪责无法更改的罪犯也可以根据所犯的罪酌情减免刑罚。
于是乎,这条政令一颁布,郑鹏便去了中州城知府衙门请求重申平国公府勾结细作一案。
由于此案涉及到新旧两皇,其中还夹杂了一位国公,那知府自然不敢隐瞒,早早地便向上禀报。此案也由刑部接手。
如今的刑部尚书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而是以前的御史台新提上来的,魏楼宇自为官以来一直勤勤恳恳,便是做御史时也一直小心谨慎,谏言言之有物,才被新皇看重,得以提拔。
此次被提上来做刑部尚书,魏楼宇便立誓要誓死效忠新皇,以报知遇之恩。
是以,在这场关乎新皇清誉的案子被交到他手中后,他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上面,几乎将郑家所有人的底细都查了个干净。
将所有查出来的东西整理成册后,魏楼宇将之呈给了新皇。
南街的那处别院里,郑家人依然住在此处。
正屋中,郑鹏锦衣高座,他的下首,郑立昀也不复先前那般颓废模样,一身锦袍、谦润温和地坐在轮椅上。
郑鹏看了一眼他身下一看就是上好木头做出来的木轮椅,那是桂王府送过来的,“少新、薇薇在桂王府中也住了几天了,也该接回来了,到时也可一起回国公府。”说着便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上好的茶叶飘出茶香,他一脸享受。
郑立昀笑道:“他们曾外祖母想得紧,便多留了些天,尤其是少贤,在桂王府住了几个月,外祖母都不舍得放他回来了。”
桂王妃就只得了敏慧郡主一个孩子,桂王府里虽然还有其他庶子生下的孩子,可那些哪里比得上亲闺女的血脉。老人家膝下空虚寂寞,养了少贤后才觉得日子热闹了些。如今郑立昀与洛氏回了都城,她倒不舍得把孩子还回来了。
郑鹏只笑道,“少贤还小,离他母亲久了也不好。老王妃若是舍不得曾外孙儿,让薇薇留在桂王府陪她就是了。”
桂王是老牌王爷了,在朝中并无实权,只是占着亲王的爵位享受朝廷奉养罢了。他若是恢复了国公之位,岂能让自家孙儿住在亲戚家。
尤其是少新,那可是长孙嫡孙。薇薇就算了,一个姑娘家,在曾外祖母家住住也不打紧。
“父亲说得是。洛氏也惦记少贤呢。”自回了都城,父子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两人正说着话,别院里的小厮走了进来,“老爷、公子,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郑鹏喜不自胜,宫里的人来这还能是为什么。
“快快!去招呼其他人同我一同迎接!”
“昀儿,为父终于又等到了这一天!”郑鹏大笑,他的国公之位,又回来了!
郑立昀也笑了,“恭贺父亲!”
郑家人得了消息皆匆匆赶来聚在院中。
来宣旨的是夏重敛登基后新提拔上来的太监总管田奇邃。
见郑家人都到齐了他也不废话,直接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经刑部查明,宣文十九年,时任世袭平国公郑鹏涉嫌勾连细作一案纯属子虚乌有,现特还郑鹏清白,免除郑家所有人罪犯刑罚,恢复良民身份,并各房补偿白银三百两。”
郑鹏跪在地上,微笑着听着田奇邃宣读圣旨,他的身后,郑立昀的眉头却轻微皱了起来。
“朕感怀先平国公郑为良骁勇善战之勇、征战沙场之功,欲复其子孙郑鹏国公之位,然,纵观刑部上书,郑鹏任平国公三十年间,先后犯错二十余次,小至贿赂官员大至卖爵鬻官,罪不可恕!念其先祖之功,叹其冤弊之难,现免除其刑罚,剥夺国公之位不予还,除新妇嫁妆外所有家产没收以充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