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蒽拿着签子的手一顿。
邹子铭也点头,“确实差点儿意思。”
陈志昂的女朋友就在这时插话,“老亮烧烤店?就大学城附近那个,很好吃吗?”
“当然好吃啊。”
赵远说,“但那家人太多了,我也就吃过一次,还是跟岸哥,还有他们俱乐部的人一起。”
他边说边形容,“当时岸哥点了一大堆东西,好几箱酒,他俱乐部那群人还贼能喝。”
这会儿祁岸出去接电话。
应该是他家里人打来的,宋枝蒽听着他的语气不是很好,也就没敢多问。
陈志昂也搭话,“你这么一说,我确实觉得这味道和那家比不了。”
宋枝蒽像是想到什么,“你们去的那次,是什么时候。”
“五月多吧。”
赵远想了下,“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岸哥很高兴,当时身边关系好的人都叫过来了,我们吃了一千多,对了,他好像和那老板认识,还给那老板家的人特意买了感冒药和煎饺。”
邹子铭笑,“你这记性,煎饺都记得。”
赵远一副了不得的样子,“我别的记不住,对吃的可能记住,当时那煎饺,金灿灿的,包装可豪华了,可惜岸哥一点儿都不够意思,我说就吃一个,他都不给。”
“那感冒药都是我出去跑腿给他买的呢。”
听到这里。
宋枝蒽似乎明白了什么,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祁岸重新回到坐位,面色看起来有点儿冷,却在第一时间看向宋枝蒽的时候,变得温和起来。
“没胃口吗?”
祁岸抬手碰了下她软糯糯的脸,“怎么吃这么少。”
宋枝蒽摇头。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模样很乖,“刚刚是阿姨来的电话吗?”
虽然知道这么问他可能不大好。
但宋枝蒽还是想关心他。
只是祁岸似乎不想让她知道一些不开心的事,笑得不甚在意,“嗯,打电话关心一下我最近的生活。”
说着,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巧陈志昂跟祁岸说话,就顺势把这茬绕了过去。
宋枝蒽本来没有没胃口,但这么一来,她是真的没胃口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最后,她都没怎么说话。
即便祁岸隔一会儿就会关注她,宋枝蒽也还是不想和他说话。
可祁岸并不是那种你冷着我,我就一样冷着你的性格。
在这顿饭吃完,宋枝蒽想提出自己先回家的时候,祁岸第一个把她拎上车。
那架势比下午刚见面的时候多了点儿粗暴,显然也压着点儿火。
他这气势下,宋枝蒽也没吭声,眼睁睁看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陈志昂和他的新女友要出去过二人世界,早早和大家道别,只有邹子铭和赵远上了祁岸的车。
也亏有他们两个,路上的气氛才不至于沉默。
不过这种短暂的平和也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在赵远和邹子铭下车后,车内就变成静默的二人世界。
宋枝蒽从来就没这么别扭过。
以前她跟何恺吵过很多次架,可却没有一次会让她有这种忐忑又无助的感觉。
明明可以发火,也可以冷着脸下车。
但因为太在意对方,所以哪种都没选,只能傻傻地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的街景。
祁岸则比她更差一点。
从小到大他都是压人一头的性子,没对谁服过软,宋枝蒽是第一个。
他不介意跟宋枝蒽服软。
可问题就是,他完全不知道宋枝蒽因为什么生气。
于是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沉默了几分钟。
在双方都以为彼此要“冷处理”的时候,宋枝蒽和祁岸同时开了口。
宋枝蒽说的是,“我们回去——”
祁岸开口说的却是,“我错了。”
“……”
未吐出的字眼卡在喉咙中。
宋枝蒽微微睁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定定望着她的祁岸。
男生眸光深邃,蕴着深浓的情绪,却又极为真诚地看着她。
迎着她几分诧异的视线,祁岸喉结微滚,又说了一次,“枝枝,我错了。”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就这么不管缘由,什么都不管的,第一时间对她认了错。
宋枝蒽目光闪烁。
在他又说出“别生气好吗”的瞬间,不假思索地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
还是那样让人着迷的触感,温温软软,又甜甜糯糯。
像是突然喂到唇边的蜜糖。
祁岸心头猝不及防地塌陷了一块。
宋枝蒽声音很轻很柔,泛着一点湿漉漉的潮涩,“没生你气。”
“我只是,不喜欢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她说这话的同时,祁岸拽过她的手臂,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他深吸一口气,气息滚热。
“没不想告诉你。”
属于他沉冷檀木香丝丝缕缕地沁入鼻息。
巨大的安全感随着他磁沉的嗓音一起落在心间,“只是觉得有些事,我自己可以处理的很好,就没必要让你知道。”
怕她知道会想太多。
怕她知道会知难而退。
只想单纯的想让她每天开心,每天感受着被爱。
宋枝蒽却不愿意。
她稍稍挣脱开祁岸,话说得颇为郑重,“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好像并不是一起的。”
她神色几分不满执拗,双手还下意识揪着祁岸的衣领,颇有种要收拾他的既视感。
这种小媳妇感莫名戳到祁岸的笑点。
他勾唇一笑。
确认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后,蓦地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恢复吊儿郎当,“行吧,你问什么,我答就是。”
既然他这话都撂下了,宋枝蒽也没客气,第一个问的就是他之前接电话的事。
事实也确实如宋枝蒽所想,来电话的人是祁岸的母亲,她从赵玉莱那边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事情,很生气,所以专门打电话来质问祁岸。
就那会儿,祁岸和易美茹吵了一架。
吵的什么,宋枝蒽不得而知,只知道祁岸很坚定。
他摩挲着宋枝蒽细腻柔软的手,不在乎地笑,“别说什么易家,祁家,就他妈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绝不松开你一下。”
宋枝蒽当然知道他的态度,但亲耳听到他这么坚定的话,神色还是止不住地荡开几分蜜意。
见姑娘终于开心了,祁岸扯着嘴角,“这下满意了?”
宋枝蒽浅白他一眼,“我还没问完,第二个问题。”
祁岸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果不其然,宋枝蒽在纠结他马术的事情,“你当初摔伤的很严重吗?我看你这几年都没碰马术,是当初伤得太严重有后遗症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切切实实地关心。
祁岸身边从不缺关心他的人,可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纯粹惦念着的幸福感。
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放柔下来,“没有后遗症,也没有伤得很严重。”
“……”
“只是有些心理阴影,不适合再上场了。”
随着他的话,宋枝蒽眉头微微蹙起的褶皱也渐渐被抚平。
只是还是有些心疼。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在马术赛场驰骋,想要为国争光的少年,就这么熄灭了自己的梦想。
他当初一定很难过。
宋枝蒽眼眶微微泛酸。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些让他熨帖的话,祁岸就不怀好意地扯起嘴角,“这下你可以对我们未来的幸福放心了?”
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宋枝蒽面色一窘,没好气地拢拳锤了下他硬邦邦的长腿。
祁岸顺势握住她的手,笑道,“第三个问题,还有吗,没有我可就要亲你了。”
话音刚落。
这家伙就臭不要脸地凑上来试图在她这儿讨便宜。
宋枝蒽又想笑,又要板着脸。
最后也只让他亲了一下耳垂,便重新揪住他的衣领。
到这一刻,祁岸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真要被这姑娘吃死了。
以前的他,别说被人揪衣领了,就是谁不小心踩到他的球鞋,他都要摆上一张臭脸。
可面对宋枝蒽。
就是任她怎么蹂/躪也都只有开心。
祁岸心情好好地笑,“快说,再不说我没耐性了。”
宋枝蒽往下抑了抑嘴角,正经道,“我今晚听赵远他们说,说你五月份的时候,请好多人去我舅舅那里吃烧烤了。”
“赵远说,是你让他买的感冒药,还特意点的煎饺外卖,给我舅舅。”
“还说你那天特别高兴,喝了好多酒。”
宋枝蒽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问什么,因为她心里已经有很清楚的答案。
那就是祁岸那会儿就已经默默地,企图着她,肖想着她。
包括那天大雨,他从别墅出来,冲进雨里,拦住路边狼狈的她。
问题淹没在宋枝蒽泛起薄薄水雾的眼眸里。
在两人四目相对的绵长目光中,祁岸深眸漆暗,“没错,5月18号。”
“你跟何恺终于分手的日子。”
他笑了下,笑得坦荡不羁,又暗含几分醋意心酸。
“那天晚上,我高兴得整夜没睡。”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好说的就求个评论吧!
第六十八章
在外人眼里, 祁岸这二十多年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唯一遭遇过的坎坷,大概就是十八岁那年从马背上摔下来,与冠军失之交臂。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人生中的不甘, 远不止那一件。
在得知宋枝蒽选了何恺后, 祁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都陷入起伏不定的自我怀疑。
他从没觉得何恺有多优秀,可宋枝蒽就是义无反顾地放弃他,选择了何恺。
那个时候的祁岸也自然不知道两人中间有误会, 想到的唯一答案就是, 起码在宋枝蒽心里, 何恺比他要更适合做一个男朋友。
可能是他的阳光热情, 足够平易近人, 让宋枝蒽觉得舒服,也可能是他在那段充满荆棘的高三岁月,用陪伴打动了宋枝蒽。
然而这些条件, 祁岸并不具备。
更或许,宋枝蒽不喜欢他骨子里的离经叛道和倨傲。
她只想谈一段有安全感的恋爱。
这样那样的猜想,在数个放纵的午夜梦回衍生出许多个版本。
祁岸在那个夏天, 近乎自我囚禁般自我反省,然而到最后,心中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只能姑且认为, 爱情这个东西, 似乎与外在条件无关。
它只选择在对的时间降临。
或许是心中的不甘和执念太深, 祁岸最终还是选择保送北川大。
这一玩笑般的举动,闹得祁家鸡飞狗跳了一段时间, 就连易美茹都跟着发了一次火。
可祁岸就是这样油盐不浸的性格。
只要他认定的, 别人再说什么都没用。
那会儿他想的是, 既然避不开,就直面现实,总比囫囵吞枣地过日子要好,最起码北川大的金融专业是他一直想去的。
只是没想到。
有些人有些事,该忘不掉还是忘不掉。
祁岸也没料到,新老校区要合并,再后来,宋枝蒽就提了分手。
“那天把你送回去后,我先回家待了会儿,后面洗完澡后发现根本睡不着,就叫上一堆朋友出来喝酒。”
祁岸垂眸牵着她秀气的手玩,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弧度,“刚好想到你舅舅的烧烤店,就过去了。”
“捧场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我确实是担心你,想给你送点吃的和药。”
“但你刚分手,我觉得你应该想自己待会儿,就用了这个法子。”
说到这,祁岸扯了下唇。
似乎觉得挺有意思。
宋枝蒽却从他叙述的口吻中,听出几分当时的落寞,和不该属于他的卑微。
心头情绪也软烂成一团酸涩的泥。
宋枝蒽突然有种强烈的受宠若惊之感。
甚至觉得这一刻都不太真实。
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本该站在高处,过着恣意又耀眼的人生。
却因为一个平凡的她,陷入短暂的泥泞,和深刻的自我怀疑。
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那天祁岸喝醉酒后,会问她,他哪里不如何恺。
他哪里都没有不如他。
他远比何恺好上千倍万倍。
是那时的宋枝蒽被蒙蔽双眼,以为他不喜欢她。
双眸氤氲出微潮的雾气。
宋枝蒽低眸,牢牢牵住祁岸的大手,掌心的温度也与他融合在一起。
“煎饺很好吃,我都吃掉了,一个没剩。”
“感冒药也吃了,剩下的药还放在我的药箱里。”
话到这里似乎卡了壳。
宋枝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好一会儿才往下说,“你很好,非常好,能喜欢你,和被你喜欢,对我来说,都是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件事。”
“你不要因为曾经我们的错过,产生不自信的想法。”
“以后,我会对你很好。”
“会好好照顾你,好好陪着你,好好当一个女朋友的角色。”
“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祁岸一把将她扯过来,用吻封住她的唇。
虽然在一起这短暂的几天,祁岸吻过她很多次,但宋枝蒽明显能感觉到他这一刻格外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