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是两个孩子抓周的日子,秦晚已经开始筹备宴席。
娘家那边也开始给两个孩子准备周岁的贺礼。妯娌们也都早早递了话,说到时候要过来好好为两个孩子贺一贺。
两个孩子马上就周岁了,现在都能撒开手自己慢慢挪步,虽然只能挪短短两三步,但九爷也期待。只是秦晚发现他最近有些好走神。
秦晚便把银斗叫到跟前:“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九爷为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可能是因为隔壁四爷家的弘晖阿哥和太子家的弘晳阿哥一块落水的事儿。从那天晚上开始,九爷就一直郁郁寡欢。福晋您劝劝九爷几句吧,您劝的话,九爷一听会听的。”银斗有些担心。
秦晚吃了一惊:“弘晖和弘晳一块落水?”
“当时可把大家吓坏了。是十三爷和九爷最先跳下去把人捞上来的。”
问了银斗当时的情形后,晚间,秦晚和九爷聊天。
“九爷最近是因为两个侄儿落水的事情郁郁寡欢?”秦晚开门见山直接问了。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和九爷绕弯子。
“不全是,”九爷没瞒着她:“弘晳这小子,太阴了。”
???
弘晳怎么了?
秦晚纳闷。
“爷瞧见他在水里拼命挣扎,但弘晖比他小将近三岁,都没像他那般。”
“你怀疑弘晳是故意的?”秦晚问。
“瞧着像,”九爷叹了口气:“爷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老四一直支持太子,这应该不是太子的意思。且就算是太子的意思,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儿子去以身犯险?若当真要杀一个皇孙,方法多的是。”
“弘晖倒是个乖的,被人把头按水里好几次,都没说多一个字。在皇阿玛跟前一口咬定只是意外。”
秦晚有点懵了,上上辈子根本没这事。
难道是因为弘晖这个历史上原本早夭的人活下来,导致弘晳心态变化?不对,不至于。
到底怎么回事?有了前面珍娴的经历,秦晚忍不住多想,弘晳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重生的?
夫妻俩各有心思,坐在烛光下各自想事情。
半晌,九爷先开口了:“你先前说的那个橡胶树,是当真存在的是不是?就算现在找不到,将来,在这世上的某处,一定也能找到,是不是?”
诶?九爷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秦晚点点头:“的确存在,一定能找到。只是可能要走很远的路。”
“只要世上有,多远的路,都能到。”九爷想起南巡途中,康熙爷巡视河道后,单独和他说过的话。
大清很缺银子,修河道、打仗处处都要银子。
可是他每年能赚的银子,很快就要到顶了。再往上走,要么他也做不干净的事。可现在他不想做,他又不争皇位,做那些事干什么;要么就得拓宽生意渠道。
大清内部没有,便只能出去找。
可是出去,去哪里找?
正想着,对面的秦晚开口了:“九爷想亲自出海?”
九爷没说话。
可他的表情,应该是默认了。
秦晚只压着声音,继续问:“九爷为什么想出海?弘晳弘晖的事,九爷心有余悸?”
九爷摇摇头:“不仅仅是这些事。朝堂上的事,爷厌倦了。他今日能这么对待弘晖,将来就能这么对待别的皇孙。爷要给孩子们多留下些依仗,将来无论别人如何,都动不得咱们家的孩子才好。现在还远远不够。”
大位他不指望,他必须得寻找别的路子。
前有老八残害小十一,后有弘晳暗害弘晖。只要有权利有欲望,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停止。区别只在于有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这一路上,太子和老三多次对他示好。可是他哪个都不想选。太子这个人,比小时候更讨厌了。不,应该说,他比老八死之前更讨厌,更肆无忌惮。至于老三,九爷在心底摇头。他从来都没看好他。老大也很讨厌。
这些兄弟中,他一个想支持的都没有。可隔三差五就有人来烦他。南巡这一路,九爷已经厌烦了打太极。从小到大,他脾气一直都不太好,从来也不喜欢迁就别人。
可自从老八没了,他迁就了太多。
坐在对面的秦晚,自重生后,头一次对九爷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九爷觉得有些晃眼。
“其实,爷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秦晚开口。
九爷皱眉,耳边响起女子不得干政的说法。可是一想到自家媳妇只用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就让儿子的爵位,从将来的贝子升到贝勒,他就把那个声音踢出脑海。
管她女子不女子呢,自家媳妇也是为了孩子们,怕什么!
“怎么复杂了?”九爷问。
“其实咱们只要坚定不移站在皇阿玛身边就可以了。对爷来说,忠于皇阿玛便占了忠君、忠朝廷、忠父三条,将来无论如何风云变幻,谁也挑不出错来。”秦晚并不打算怂恿九爷去站隔壁四爷。
九爷叹了一口气:“但是除了做生意,爷身无长物。要忠于皇阿玛,唯有多多献银子。可这段时间,爷已经把运河沿岸州府的生意都盘过了,未来两三年便能达到顶峰。到时候,满打满算爷一年能赚四百万两白银。四百万两,猛地一听还挺能唬人。可这银子若到了皇阿玛手里,连一个月都不够用。”
想到了秦晚的医馆和与秦晚聊天才想起来的瑜伽馆生意,九爷继续道:“爷仔细想了又想,若想多赚银子,唯有另外开辟天地。东西南北的商路爷都算过了,哪个都不如海上的利润大。”
他真的有了出海的念头。
“九爷如果真的想出海,我和孩子们都支持您。”秦晚由衷道。
“海上的事情,爷听说过。外面有很多海盗。来大清的那些商船上个个都备着□□、弓箭。”九爷看着秦晚:“你就不怕爷死在海上?”
“怎么可能呢,您若是要出海,肯定要花重金打造几艘商船。别说□□弓箭,就是红衣大炮也给您备上几十门,谁敢在海上欺负您?”
再晚个七八十年,大清肯定不行。可现在,若装备好几艘商船,秦晚觉得还是可以的。
九爷被秦晚的口气惊到了:“你知道一艘船上准备几十门红衣大炮是什么概念吗?”
“当然知道。”
“你说。”
“打得敌人满地找牙,保你活着回来见孩子们的概念。”
“……”九爷无言以对,就觉得秦晚说的应该是对的。
不过这话也不是夫妻俩在家里简单聊几句就能敲定的。九爷回书房歇息,自己接着苦恼去了。
秦晚当夜做了个美梦。
她梦到九爷出海回来,给她带了满满一船的银子和好多橡胶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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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五,圣驾回京
弘晖把船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阿玛额娘。
四福晋吓得一把搂住儿子。知道今日,她才知道儿子竟然落了水。四爷竟然一直都瞒着他。
四爷摸了摸儿子的头:“在水里的情形,你和别人说过吗?”
“儿子没和任何人说过,只是当时九叔和十三叔都跳下水救我们,十三叔瞧见了。九叔后来没和儿子说过什么,儿子不知道九叔到底瞧没瞧见。”
“你做的很好,你十三叔的教导是对的。”四爷看着面前懂事的儿子,心里心疼但也十分欣慰:“以后这件事你就当没发生过,永远烂在肚子里。”
弘晖认真点点头。虽然他不是非常理解到底为什么不能说,但有一点十分确定。他在皇玛法面前把那件事说成是意外之后,皇玛法明显更喜欢他了。
他能想到的理由,大约就是皇玛法认为他友爱兄弟?顾全大局?反正别管到底怎么回事,皇玛法的喜爱很重要。
“南薰殿里一应入口的东西必得是别人先吃过,你才能碰。”四爷起了个头,慢慢的又把最近这些日子已经想好的,要弘晖以后都多加小心的事情都交代了两遍,然后让他下去歇息。
“委屈你们娘俩了。”弘晖走后,四爷看他的嫡妻。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那帕子擦了擦眼睛:“四爷别怪罪,我实在想不明白,弘晖到底碍了人家什么事。”
“爷也想不通弘晖有什么碍眼之处,”四爷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大约碍人家眼睛的,不是弘晖,是爷。”
“这怎么可能?”
“皇阿玛出京前,交代爷把官员欠款的事缕清,待回京后清算。”四爷没多说,只简单安慰了嫡妻一句:“以后你只管保护好咱们的儿子,别的事情不用管。”
弘晖这回受的委屈,将来他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若将来太子真的登基为帝,他也一定不会让弘晳那小子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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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弘霈和华裳抓周的日子。
两个孩子已经能慢慢走路了,虽然走不远,但可以走上十来步。
这已经足够兄妹俩在抓周上出风头。
和秦晚在现代看的那些小说不同,弘霈和华裳抓周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一日天气很凉爽,秦晚让人在院子里事先搭了个简单的花架,上面缠着各色鲜花,花架底下铺着红绸布,各色小玩意摆在上面。
弘霈抓了一个金元宝、一把金算盘和一颗夜明珠。
华裳抓了棕色的小木马、玉镯子和一颗苹果。抓到手里就学着大人的样子吧镯子往手腕上套,然后还“咔嚓”咬了苹果一口,接着分给身边的弘霈吃。
大家说了好多吉祥话,然后夸华裳真会疼人,这么小就知道把好吃的分给哥哥。
秦晚和九爷对两个孩子的抓周很满意。
宫里宜妃和康熙爷也很满意。康熙爷特意对宜妃说:“还是华裳有福气。苹果意头好,平平安安。”哪怕在皇家,平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臣妾觉得弘霈也好,抓的全都是值钱的。”
“这孩子长得不像老九,性子倒随他。”康熙爷想了一下:“老九小时候抓的什么来着。”
“三颗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宜妃笑道:“抓完了就往嘴里塞,当时可把臣妾吓坏了。”
九贝勒府这边,秦晚和九爷抱着两个孩子一块招待大家伙。
今儿个兄弟妯娌来的齐,连太子妃都亲自过来了。
九爷应付了一圈,宴席散后,脸更黑了。
先前他还觉得自己有的是钱,想支持谁就支持谁,可现在越来越觉得,支持谁都不行。还不如按照心中所想,造几艘坚船,多多带上大炮和炮弹出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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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庆宫,太子妃总觉得太子这一次回京后,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且听说了她带着妯娌们一块参与到医馆之事中,并且得了太后的夸赞后,并没什么表示。
太子妃心里难过,看来太子那封信,真的是另一个意思。
只是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派人在慈仁医馆里做了脏事,太子会高兴回了老九家的事业,还是会顺着脏事把她翻出来,然后换个太子妃。
太子妃觉得应该是第二种。
因为,回京没多久,太子去潭柘寺给孝诚皇后上香,偶遇了佟佳一族隆科多家的嫡女。天降大雨,佟佳敏儿的马车坏在半路,下马车是从山道上滑了下去。
太子爷救了对方。
几日后,便主动在乾清宫向老爷子求娶佟佳敏儿。理由是他一个外男,却和敏儿表妹有了肌肤之亲。
秦晚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惊的下巴差点掉下去。
太子怎么会想起来娶隆科多的女儿!
隆科多可是保隔壁四爷坐稳皇位的大功臣呐!
关键是,康熙爷竟然准了?什么意思?这辈子四爷的皇位还能摸到吗?
秦晚觉得九爷还是赶紧出海比较好。九爷也是这么想的。
九爷便悄悄写了封折子,趁着老爷子单独召见他,当面呈了上去。
康熙爷看完后,眉头深锁,好半天才松开:“你真的觉得,到外面能寻到更多商机?”
“儿臣打算等英吉利使臣来的时候,好好问问话。最近儿臣特意练了他们那边的语言。”
“你有心了,”知道老九事先做了准备,康熙颇为欣慰:“以前觉得你有时候浑,如今成家立业了,倒是越来越能体会朕的难处。”
九爷跪下:“儿臣悔不当初,若能早些体会您的难处便能多为您分忧,也不会做出从前那些糊涂事。”
康熙爷越发欣慰:“你先回去,出海的事儿朕好好考虑一番。”
隔了两日,康熙爷召见张廷玉和马齐、佟国维,秘密议事。议事的内容便是要不要派人出海。
几个人争执不休。
大朝上见过后,康熙爷特意挑了个日子,宣使者进宫,伴驾的依然是张廷玉、马齐和佟国维。
听人家介绍了很多近些年的发明,和大英帝国在海上的雄风后,康熙爷心底升起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这些番邦算什么?几个舰队就敢在海上说自己无敌?
等老九带着舰队出去,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上国。
伴驾的佟国维也慢慢改变了先前固执的念头。
出海,终于定下来了。
康熙爷特意把儿子们都叫到乾清宫来:“你们谁愿意出海?”
太子肯定不乐意。
直郡王想推荐自己一系的将军去。康熙爷否决:“此事干系重大,必须有皇子坐镇,只是此事危险重重。英吉利的使者在海上走了两年才来到大清。”康熙爷故意夸张了些。
三爷还要编书。
四爷得追缴国库欠款,康熙爷不会让他去。
五爷今儿个头一次听说这事儿,有点蒙。
七爷跛脚,怕自己出海有损大清形象,没吱声。
九爷没急着说话。
十爷有点想出去,但他想往北边走,他想去草原以北和盛京以东看看。
十二只想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