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是难为它了！
苏苏没想那么多, 行动力却是异常强，她立刻拽着蔓心组了队。
队伍瞬间满员——这种搞不好会被人背后捅刀子的状况, 谁会不想和一个能随时复活人的牧师组队呢！
这年头, 有奶就是娘可不丢人！
五分钟稍纵即逝, 静止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前方隐隐传来脚步声, 还有女人的尖叫。
所有玩家默契的压低声音, 小心翼翼的凑近。
随着跟前方的人声越来越近，脚下的地下河开始变得平缓，前头也开始出现有别于荧光植物的闪烁火光。
正是先前看到的，烧毁了狗镇的火光。
“快点再填油脂, 如果灯灭了咱们就全完了！”
熟悉的声音，正是那位长老。
蔓心心内冷笑, 这老东西竟然还活着啊！她都一百二十多岁, 腿脚竟然还这么好？怎么不压死在地宫里呢！
听声音, 此刻的距离已经很近，走在最前边的，同队伍的圣骑士起手给自己刷了个神圣纹章，刚要冲过去探探情况，蔓心突然神经紧绷。
与此同时，感知力A+的刺客们也都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前方突然火光大盛。
炸开高温的火光让地洞内瞬间亮如白昼，纵然转移视线，可水面的反光消弭了所以四角，让每个人都睁不开眼。
随即，身边尖叫声此起彼伏，有男有女，仅凭听觉就知道是遭遇了袭击。
蔓心根本不用思考，直接催动了冥府之门。阴冷的气息自身后涌动起来，吹散了前方一小片范围中的妖异热度。
片刻之后，光芒减弱，蔓心这才敢再度睁眼，看到面前的景象之后，不得不倒吸一口冷气。
她觉着自己还不如瞎了来得好，若非她本身更怵灵异类，而对血浆片异形片比较有抗性，那精神力怕是又要暴走了——
被接二连三的恐怖景象恶心的。
远处大概五十米开外，是一个巨大的Y型分叉，河流分支，其中一条仍旧湍急而深，奔流中不断飞溅出白色水花。
而另一条岔路，水势稍缓，洞口四周被蘑菇和蕨类植物遮挡，所以甚至可以容人在水中站立，且仅凭着之前荧光植物的光线，看的非常不明显。
此刻在这个岔路中，站着不少疫病魔女，有老有少，其中几个靠后站着的，还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此刻都用敌视的目光看向玩家，斗篷下摆如同被暴晒过的水草，随着水流漂浮。
她们下意识的捂着孩子的口鼻，让婴儿不至于哭出声。
油灯当然也存在，只是并非每个人手中都有，而且是刚刚点上。
根本不是玩家发现了她们，而是她们设下了埋伏，在感知有追兵接近后，便故意弄出声响，仿佛自己是在赶路一般。
被疫病魔女簇拥着的，当然是那位悬浮在水中，只露出三分之一的死亡骑士。
用不着魔女们动手袭击，玩家一旦毫无防备的靠近，就会被那只眼睛刺出的近乎手腕粗细的神经和血管紧紧勒住。
有一部分前排玩家的反应格外敏锐，哪怕视力在一瞬间受到影响，还是很快做出反击，躲避或者用劈砍的方式割断或阻挡住了袭来的神经。如今被割断的管状物甩动着，流出油状液体，滴落在水面后迅速铺成睡莲大小的油花，泛着青黑色的光。
而还有一些反应没那么快的玩家，就很不幸的被缠住了脖子，被拖拽到了那颗眼球附近。
方才的火光，就是它眨眼时射出的目光，而如果不赶紧将被束缚着的玩家救下来远离，它下一次睁眼，这种热度就足以让人自燃，烧成一根火炬。
如今再看，那颗眼球上仿若眼皮一样的薄膜又睁大了一点，眼角流出同神经断口同样的液滴。
这东西的魔力流动十分微弱，分辨不出特性，但若论相似性……正是先前魔女们每日吃的汤药。
接受它的“血液”，就不会被攻击，倘若是幼小的孩子，还不能喝汤药，那么用点燃脂油散发出的烟气包裹，也是可以的。
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庇护和安稳。
但这安稳在蔓心看来，无异于饮鸩止渴。
她们信奉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神明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底有没有慈悲和0理智，究竟会把她们引领到何种境地。
原本它需要给自己找一个新身体时，利用疫病魔女们不断生育工具人来挖凿地宫和祭台，利用她们吸引大批的冒险者，好从中甄选适合的容器。
逃亡时则丝毫不考虑魔女们被追上会如何，为了补充力量在狗镇放火劫掠。
这地方地理位置偏僻，在大陆边缘，一路下行恐怕会直接通往海洋。
到时候它也许如鱼得水，可魔女们怎么办？她们的魔法多半是关于疾病和献祭，而非控制自然水体，真的一路追随下去根本难以活命，被扔下后要么寻死，要么原路返回。
而接连出现两次小规模的灾祸，再怎么是穷乡僻壤，光明教会也不可能再袖手旁观了，到时候返回来的疫病魔女们被抓住，那等待她们的就只剩下拷问折磨和火刑架。
虽然按着如今蔓心所知道，魔女们的行径，确实死有余辜。
可那些孩子呢，她们没得选择，从生下来就作为魔女背负病痛，又被强行决定了错误的信仰。
何其无辜。
难怪这个副本就叫做蒙昧的堕落之人。被欺瞒被利用被抛弃，却不得不战斗到最后一刻，堕落之路永无回转。
当然了，蔓心可不是在生死存亡之时还有工夫考虑这些细节的人。
她如今可以说是最清闲的那个——她队友们因为冥府之门的庇护，成了唯一没被抓住部分人的队伍。
她如今也没得办法可以想了，只能跟着队友以防守姿势后撤。
前去救人？她真的有心无力，竞争性副本里，看别的队伍都是红名，技能砸下去敌我不分，也只能给他们加油打气了。
至于种子……
也不行。
刺过来的神经都在被白骨手抓到的瞬间干瘪下去，如同碳化的枯枝碎裂成数段。
冥府之门夺取的只有灵魂，尸体是会完好的留下。这样看来，死亡骑士本身精神力非常强，而那庞大的身躯多半是精神力幻化而来。
这么充盈的力量，绝不是她如今口袋里那几颗种子催生出的藤蔓能够吸干的量。
甚至可能因为生长的太迅猛，直接刺破土地，再次打通去往地上的通路，而反而帮了对方的忙。
蔓心这边都后退了，其余几个队伍也有样学样，救了几个还没被拉的太靠近眼球的队友之后，也纷纷后撤。
还有几个特别倒霉，被被拽到了眼球附近救不到的，只好掏出传送卷轴，将传送门开在前方必经之路上，借由脱离副本而避开必死的命运。
不得不说，比起万圣节副本，还真是留了最后一条生门给有准备的人。
事到如今，蔓心也不得不承认，这副本虽然十分坑爹，可比起之前万圣节那个，真的杀意弱了，至少并不想让玩家死绝。
这样想来，它其实是在进步，完善平衡性？
“想什么呢？快低头！”
蔓心察觉到一只手按在后颈，迫使她低头。
这是苏苏的提醒，她此刻的感知力，定然是强过已经耗掉了大半精神力的蔓心。
随即光芒大盛，又是一股热浪，死亡骑士又一次睁眼，比上一次的杀伤力更强，若是直视，定然会被灼伤眼睛。
蔓心一阵后怕，暗骂自己思维不专注。
可这也不能怪她嘛！
毕竟和霍尔霍斯相处的时候，恰恰就是要为了避免被侵蚀的危险，而要将注意力分散成数份，一边冥想，一边维持理智，一边还得投放一部分在他身上来揣摩上意。
不过话说回来，霍尔霍斯他人呢，明明是最终死亡骑士来的，怎么这么久还不见人影！
难不成被副本拦在外头了？
不，系统要有这本事，一开始将他排除在位面之外，就没后续的麻烦了。
说不定不是强行拦着，而是借助一些方法，让他找不到位置。
这副本就连入口都那么隐蔽，还真有可能。
这样一来，她的呼唤应该可以充当坐标。
蔓心咬牙，她虽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召唤霍尔霍斯来救场，可如今事从权宜，大不了就公开自己也傍上了大佬这个事实！
在场这么多玩家，不可能每个人都刚好带了回城卷轴，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蔓心下定了决心，立刻默念起霍尔霍斯的名字。
瞬间，面前被荧光植物的光辉映照的惨败发冷的视线内，笼罩上了一层绯红。
作者有话说：
霍尔霍斯：喊我就喊我，还要做心理建设？
————
照例周末双更，稍后还有~
第66章 恶毒的诅咒
视线被绯红所笼罩, 血液循环都随之加快，可目所能及的大部分东西，包括原本湍急的让人都不敢蹚的地下河, 都仿若成了粘稠的凝胶。
蔓心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犯蠢了, 刚才的担心和心理建设实属多余。
霍尔霍斯在以玩家出场的时候，确实会正常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但如果是以魔神身份降临，在他的领域之内，除了被特殊眷顾过的之外, 人类的感官是会被无限放慢的。
这样一来，他可以只出现五秒钟, 解决战斗之后悄然退场，深藏功与名, 别的玩家根本都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在霍尔霍斯自空间缝隙走出, 虚踏在水面上时，蔓心才注意到, 可以无视这领域规则的, 并非只有她这个身负魔神眷顾的祭司。
还有对面的那只眼球怪。
在霍尔霍斯的魔力浸润之下，它的动作也变慢了，却并非完全凝滞。
它挤开身边已经石化的疫病魔女们，在霍尔霍斯面前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缓慢的挥动着神经线。它不攻击，却也不臣服, 只是以不知什么部位充当发音器官, 发出含混的声音。
“您当年抛弃了您的追随者, 如今却又不允许我自立门庭吗？”
蔓心蹙眉，她能感受到，这东西的发音并不属于任何一种语言，癫狂倒错。
这玩意自己竟然听得懂？
随后，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因为她的语言天赋更上一层楼，而是对方并非用语言，而是将情绪直接灌入了人的脑子。
支出来的都是裸露的神经，有这种功能倒是不稀奇，估计它对疫病魔女们下达的所谓“神谕”便是这样来的。
在每次魔女们的献祭之前积蓄一定的力量，侵蚀祭台上本身就蕴含足够灵子的身体，将其改造成适合将灵的容器短暂出现，下达命令，同时将已经异变的身体中的脂油，作为附赠品留给魔女们，让她们每日服下，以此来抑制身上的病痛。
即使是这样的魔幻背景，神降也是几乎不存在于台面上。哪怕偶尔真的出现，也是隐秘中的隐秘，会被教会严防死守。魔女们从未见过如此神迹，自然以为自己供奉的是真神，又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言听计从。
不得不说，如果它再仁慈和聪明一些，绝对可以通过漫长的积蓄，发展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神祗。
但可惜，它没有理智可言，急切又目光短浅，对于信徒只有利用，而如今对上霍尔霍斯……
也不知道它是狂妄失智，还是已经放弃治疗了。
霍尔霍斯则根本不用像蔓心这般思虑太多，他只是轻笑：“抛弃？我有接收过你的献祭，也没有回应过你的祈祷。”
潜台词就是：你这个追随者我可没承认过哦，别随便就赖上了。
对面张牙舞爪的神经线停顿片刻，随后更加癫狂。
“呵，您不过是忘了而已，您博爱过的人，难道还都记得吗？”
蔓心咋舌，这也太强词夺理了。
霍尔霍斯耸肩，眸中带着鄙夷。蔓心能感知到，他似乎有些可怜面前这个玩意。
“难道你认为，捡到我遗留的法器，并且能强行改变自己的形态可以与之同调，算是我的回应？”
他缓步前进，而蔓心因为不能和他一样漂浮在水面上，无法跟上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在浓稠的红色中，如同独自盛放的冷艳玫瑰。
面对着控诉恶行的前任信徒，魔神的声音低哑：“能够容纳我的传承，这可不是博爱和仁慈，而是恶毒的诅咒。”
随着他的脚步靠近，那些如同触手一般狂乱舞动着的神经纷纷退避。
到底是魔物，对于强大的上位者，带着与生俱来的恐惧和臣服。它也许会在心内想过千万遍夺取霍尔霍斯的权柄和位格，但在实力没能达到以先，也就只能想想。
霍尔霍斯伸出手。
蔓心能看到，他带着银色的手套，并非是同往常触碰自己一样，直接让肌肤相接。
嫌脏？
该不会他的姗姗来迟，其实是去做这个准备吧？
蔓心有点想笑，又立刻收拢要发散的精神力。
如今可不是放松下来的时候，那颗眼球不光只容纳了霍尔霍斯的传承，还有其他力量在身，未必就会束手就擒。如今玩家们的时间近乎静止，一旦前头神仙打架，这边还得保护他们在离开霍尔霍斯的领域之后，不至于缺胳膊短腿！
那颗眼球不断退缩，在水面划出涟漪。
“所以您想如何，收回您遗落的东西？可那传承同我的身体相容，一旦抽出，我就会死。”
“死又如何，这是对你的恩赐，维持已经变质的形态苟延残喘只会消耗你的尊严和灵魂，不如保留一点灵魂原本的样貌，再次轮回。”
神经线开始低垂，白色的眼膜颤抖着，似乎想要听从魔神的命令。
但随着霍尔霍斯靠近，它陡然发出一声尖啸，睁大双目，放出比前两次更加刺眼的光。
虽然这光在浓稠的红色中，不再刺眼，但巨大的能量波动还是将地下河中湍急的水流激成一道墙。再度落下时，巨眼已经不见了踪影，反而水下有阴影在快速移动，是碎石激起的水花。
它原本的神经和血管就是深深扎在岩石当中，如今想要栖身其中，当然也可以，只是要耗费极大的能量罢了
与此同时，和玩家一样静止不动的疫病魔女们，其中之一突然开口：“既然不是你的恩赐，那你无权收回！我会活下去，我会成为新的神明！”
中二爆表的无能狂怒之后，这个巫女的双眸迅速被一层白色的结膜遮盖，再如同横开的眼皮样撕裂开，里头流出黑色油脂状的泪滴，迅速被侵蚀同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