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黄的液体看起来格外诱人，似乎加了苏打水，还有小小的气泡翻涌上来，闻起来带着一股青草的芬芳，清新极了。
蔓心嗅了嗅，小心的抿了一口。
初入口的味道微甘，更多的是一种极为清爽的酸，就仿佛是柠檬味的预调酒，然而再喝一口下去，先前已经咽下肚的却似乎起了什么反应，一种仿若吞了三管芥末一样刺鼻的辛辣自喉管直接涌了上来。
真实上头。
蔓心立刻抬手捂住嘴，用尽平生最大的忍耐力，才硬生生将已经含在舌尖的这一口酒咽了下去。
然而她下意识的动作碰到了窗帘，先前匆忙之中放在窗台上的酒杯被银质的窗帘坠撞了一下，摔落在地。
玻璃碎裂的响动炸开，四围原本在低声谈笑的人都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嗯？这是又不小心从裂缝掉进来的人类吗？”
“谁带进来的，真是可怜。”
“别管是谁，都太不懂规矩了吧，直接把商品扔到这儿来？”
议论纷纷，毫不顾忌蔓心是否会听到，仿佛她只是本该被放置橱窗的货品。
“姿色还不错，或许可以做成很棒的人偶，待会儿我要出价。”
“就凭你么，肯定抢不过伯爵大人，他最爱这种小绵羊了。”
蔓心十分不知所措，唯一的安慰就是他们似乎很文明，知道她是有“主人”的，并不会出手。
但这厅堂是待不下去了，她转头就贴着墙准备回去，到楼梯口老老实实地等霍尔霍斯回来。
然而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拦住了。
蔓心抬眼，看到一张虽然俊美，但肤色苍白的近乎尸体的脸。
从他的肤色，尖牙，以及高脚杯中液体的颜色，蔓心基本可以判断出，这大概是一位吸血鬼。
并非血舞倾城那个副会长一般的半吊子，男人身上鲜血的气息非常浓郁。
“这位小姐，带你来的人不在这儿吗？”
误入永夜止地的人类常有，但能够避开守卫者们，来到这会场的可是凤毛麟，这话问的多此一举。
但从旁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这一点能看出，这位吸血鬼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于是蔓心将一个从心贯彻到底，她环顾四周，没找到霍尔霍斯的身影，便沉默着点头。
吸血鬼的唇角微微上扬：“那么你随我来吧，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你的。”
说罢，他躬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很有礼貌，但他眼底的欲望却毫不掩饰。
什么安全的地方，怕是要直接将她据为己有。
蔓心的手心全是汗水，果然霍尔霍斯给她的刻印，对这些高阶亚种，就没有威慑力了。
但虽然怂，还是不能跟着去，去了怕是小命不保。
“不好意思，我还是等……”
“嘘……”
原本还在两步开外的吸血鬼瞬移到了蔓心面前，手指距离她的唇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别这么说，我想你现在跟我走，还能保留一份体面，不然等到上了拍卖台，买走你的可就不一定是谁了。”
这威胁太露骨。
蔓心下意识皱眉，吸血鬼身上腐朽的血腥气让她很不舒服。
这是一种本能的抗拒，血液中仿佛有声音在叫嚣着：你怎么能让这种污秽肮脏的东西接近？
蔓心不知道她的潜意识什么时候这么嚣张了，但这时候瞻前顾后也没用，还不如就将锅都甩给霍尔霍斯。
她拍落男子的手，优雅的后退一步：“不好意思，我想你误会了，我可不是商品，就算是，你大概也买不起。”
四周原本安静看戏的观众瞬间又爆发出了议论。
吸血鬼的面容一瞬间狰狞起来：“我还真想见识一下，在我的城堡里，谁有资格这么嚣张。”
他一手拢了下方才因为俯身而垂下的鬓发，另一手已经向着蔓心的肩膀抓过来。
打是不可能开打的，蔓心立刻要给自己上个圣光之环准备跑路，然而只听一声轻响，自虚空中探出的红光如同鞭子缠上了吸血鬼的小臂。
“谁？”
“罗切尔伯爵，这是要对我的女伴做什么？”
会场内瞬间鸦雀无声，原本对这种小插曲毫无兴趣的，另外半场的宾客也都停止了交谈，所有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人群自动分开，给霍尔霍斯让出一条路。
“是大人您的……女伴？”
蔓心立刻越过整个身体都僵直在原地的吸血鬼，重新回到霍尔霍斯身边。那先前让她烦恼不已的，只要靠近他就会立刻升腾起来的灼热和躁动，此刻都成了安全感的代名词。
任由蔓心紧紧揽住手臂，霍尔霍斯才瞥了那位吸血鬼伯爵一眼。
“这一次不请自来，还带了女伴，有问题吗？”
“没有……”
蔓心的唇角忍不住的微微上翘。这个桥段有点狗血，但是……她喜欢！
“当然没问题了。”罗切尔伯爵仿佛终于消化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恢复了从容的神色。
“如果是大人您的话，不论何时驾临都是在下的光荣。”
他一打响指，招来一位执事，让他去引路，带贵宾去贵宾室休息。
直到走出几步，蔓心还能听到那位吸血鬼伯爵在装模作样地和身边的侍从说，如果再有这样尊贵的客人驾临，要第一时间通知他，防止招待不周。
她瞥了一眼霍尔霍斯，这大概是怕大佬记仇，在拼命的甩锅。
狗腿程度比她还深。
这时，她听到身边的男子用极低的声音道：“刚才的表现不错，你可以淫|荡放纵，用你的风情来取悦我，但是那种肮脏的尸体，还是别让他碰到你为好。”
“……”
等等，淫|荡放纵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接受！
“嗯？你不愿意吗，这是我的祭司，应尽的本分。”
强人所难了大佬，就算我愿意，系统也不愿意啊！
就算是神，也没法凌驾于规则之上。
话说回来，在《诸神战争》的世界观内，人类再怎么强大，譬如传说中才存在的霍尔霍斯，也不过争取到和亚种平起平坐，这已经是凤毛麟角。
这些神代遗民自称是神明的眷族，一个个眼高于顶。
而霍尔霍斯……不，占用了他存在的这位神明，究竟是谁呢？
不知真名，便不知他的喜好和忌讳，也不知弱点……
当然，弱点啥的，她可以不知道，反正她也从来没想过背刺大佬。有人罩着躺赢难道不香吗？
霍尔霍斯已经落座，却没有回头，此刻突然开口：“你的敏弱让我惊讶，但作为原初的魔神，大概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可以用来称呼我，如果你愿意的话，Lust，色|欲之主，什么都可以，没有区别。”
占据了一种原罪的魔神……吗？
“而且很遗憾，弱点这种东西我也没找到，如果有的话，我大概可以利用起来杀死几个讨人厌的兄弟。”
蔓心消化了一下，很快接受了现实。
游戏废案中无法挑战的boss嘛，虽然不合常理，但毕竟连活人都穿越进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作为七原罪之一的魔神，亲自赐予了标记的女祭司，有这一层身份在，她还怕什么血舞倾城？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在游戏里横着走了！
“过来坐下，拍卖很快就好开始了。”
房间内只有一张双人沙发，似乎还是为了她这个女伴的身份，而特意更换的。
蔓心开开心心的坐了过去。
不管是燥热还是紧张，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虽然色|欲之主这个名头是很吓人的，但游戏内的未成年保护措施十分完备，她除了穿的清凉一些之外，大概不会有什么损失。
倘若蔓心知道霍尔霍斯的心情，她大概就不会这么放心了。
霍尔霍斯能听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她皮肤与医疗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少女的眸光清澈，纯洁无垢，对于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
真想吃掉她，让她彻底堕落。
但是现在还不行，她太脆弱，如果强行将她拽出这个虚数空间，她的身体和灵魂都会碎裂成齑粉。
等到她的精神力再强大一些。
霍尔霍斯端起酒杯，醇美的暗红色液体滋润过唇舌。
他不习惯于按捺欲望，但如果是等待果实成熟，未尝不可。
反正相对于他漫长的生命，这不过是蜉蝣一瞬。
帷幕拉开，主持人开始介绍今日的拍卖品。
“没必要盯着看，这里有清单。”
霍尔霍斯一点桌面，蔓心才注意到。
前半部分是大陆上的通用语，在穿越之后她是能看懂的。但看得懂也没用，并不明白那些单词都代表着什么。
就比如炎晶簇戒指，她大概还能知道是戒指形状的法器。而另外一些，比如窥视者、猩红绒线一类的，就完全摸不着头绪了。
视线一路向下，在清单的最后几行，蔓心又看不懂了。不再是类似拉丁语的单词，而是楔形文字，每个字符都很复杂。
“是古恶魔语，是在这个位面已经失传的语言。”
霍尔霍斯的目光明明一直落在舞台上，仿佛在全身灌注的欣赏一出滑稽戏，却精准的回答出了蔓心的疑问。
蔓心缓缓转头，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这是会读心吗？！
先前在外头，还能勉强用自己的喜怒都写在脸上，单纯好懂；或者霍尔霍斯异常观察入微，体贴人意来解释。
现在，解释不了了吧！
霍尔霍斯无奈的挑眉，看向蔓心的目光玩味：“并不是这样。亲爱的，那是因为你的心在向我求助，你想让我知道，我才会听见。”
作者有话说：
情话和谎话都是张口就来
第10章 、拍卖会
面对霍尔霍斯的回答，蔓心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要知道，她被读懂了的心思，可并不都是疑问！
霍尔霍斯耐心的如同一位导师：“你是我的女祭司，是我在地上的代行者，离我距离越近，和我之间的联结就越紧密，哪怕是没有说出口的问题，只要是在呼唤我，我就可以感受到。”
蔓心咋舌，这和读心术也没差别好吗！
仔细想想，在光明教会的典籍里，所谓神明的代行者，能够上达天听的贤者，似乎也是这样的状态……
只能说，还是可以通过冥想和专注让祈祷和思考分开。
这需要练习，至少她现在做不到——
霍尔霍斯的存在感太强烈，哪怕只是坐在身边，二人的接触只有衣服上褶皱的摩擦，蔓心都必须承认，她的注意力最多只有两成放在面前这难以参详的清单上，剩下的全都被霍尔霍斯填满了。
既然改变不了，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接受了。
内心的自言自语没了遮羞布的作用，蔓心彻底放弃治疗，厚着脸皮将大佬当百度用。
“既然已经没人使用，那这部分用古恶魔语，是为了加密吗？”
大佬的耐心似乎也是无限的：“是一种资格，恶魔语系自带言灵的能力，哪怕是看懂并读出这些名字，本身就要消耗一定的精神力，这也可以让买家们认清自己的程度，以此作为参考究竟要不要出价。”
使用超出能力范围的法器是十分危险的作死行为，这在魔导师的职业主线中仍然有提及。
至于蔓心知道的为什么这么清楚，大约是因为苏苏除了现在这个刺客的账号之外，最喜欢并且也已经练到满级的小号便是魔导师，而她有一多半的任务副本，是蔓心陪着一起去的。
虽然是被告诫过，但魔导师协会中储存并封印着超出人类能力范围法器的大门，在这个游戏版本是打不开的，原本所有人都认为开放新的等级上限之后，去那儿历练，选择适合的法器并进行转职，是魔导师接下来的主线。
当然，现在不会发生了，就算真的实现，怕是也没人敢去。
“它们分别是：解构之眼、太阳之书残章、阿努比斯权杖。”
在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时，蔓心惊呼出声：“竟然出现在这儿吗？”
这……万圣节副本，虽然现在没人敢去攻略了吧，但可是还开着呢！
“这不是应该作为副本boss的掉落物品，出现在万圣节副本中吗？”
就这么哪来拍卖了？
霍尔霍斯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轻挑一下眉：“一个无聊的赌约和玩笑而已。”
“嗯？”
蔓心知道自己思维中的东西瞒不过霍尔霍斯，但她始终怀疑，所谓的副本、boss、npc之类的词语，作为游戏内的人物，究竟会如何去理解。
霍尔霍斯抬手，指了指左侧。
会场二楼是弧形，被分隔成一个个贵宾间，蔓心顺着他的指尖，看到一个几乎将酒红色幔帐拉满，只剩半人宽缝隙，仿佛里头根本就没有人在的包厢。
“提供这间拍卖品的人就在那儿，之前他在和罗切尔定底价的时候，开出的价码是五百万灵子，罗切尔则认为，一个只有空壳的法器不值这么多。他恼羞成怒，当众表示如果权杖流拍，就将其送给随机一个人类，直到其死亡之前，绝不收回。”
霍尔霍斯的语气像在讲一件八卦，蔓心眨了眨眼睛，用了三秒钟来确定这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如果这是真的，那真是太恶劣了。
霍尔霍斯没说这个赌约是什么时候成立的，但至少不会是今天。
所谓的副本掉落就是个骗局，至少在拍卖会结束之前，就算玩家真能做到攻略boss，也得不到这东西。
只有再流拍之后，还敢进入万圣节副本的队伍，才具备这个资格，且不说如今的玩家有没有那个实力摸boss，就算真的拿到了，也是是拾取绑定，一旦获得者死亡，权限又会被收回。
巨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