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出了副本，面前再也没了几平米大小的岛屿，而是望不到头的陆地时，蔓心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这场折磨终于到头了。
踏上陆地的同时，非常不合时宜的副本结算奖励界面跳了出来。
经验丰厚，让蔓心瞬间升了一级。
但是……
连点帮助在血海生存下去的道具，甚至一口吃的都没有，蔓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好吗！
没看到安妮丝的踪影，私聊她，仍然跟自己是一样的状况，甚至还出来的略晚。
占卜其实很是费神，她不会比蔓心用藤蔓试路来的轻松。
没有适合的参照物，二人都描述不出自己的确切位置，又看不到彼此，只好各自寻找前路。
名为血海，就连陆地也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苦修场，遍地风化进程不同的骸骨，其中一部分还散发着腥臭的腐败气味。一望无际的荒漠凹凸不平，布满碎石的骨片的，要勉强分辨才能找寻得到的路。
蔓心任由自己的精神力发散，勉强能探知，在路的尽头，有带着微凉的，和四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魔力源头。
雪山女神帕尔瓦蒂和迦梨一体两面，异界而来的魔力补给，在完全被迦梨所用之前，带着异样的气息。
而与此同时，她还感知到了很多的人类，有一些甚至近在咫尺。
但是环顾四周，一个都看不到。
稍作思索，蔓心明白过来，所谓的苦修场，绝不可能是春游一样，让人能够互相扶持照应的地方。
此地一个没有明文解释出的规则是：任何人在通过副本，进入中心地带之后，都会被强行屏蔽掉对于彼此的感知。
哪怕你的感知力超过一般人，让你能确切的知道，自己周围是有人存在的，可看不到，听不到，无法沟通，甚至没办法分辨是谁，就和不存在没区别了。
甚至不如干脆就不存在，这样至少不会因为还存在气息，而让人容易产生错误的判断。
咳咳，就比如说蔓心刚才其实就差一点认为，周围全是鬼魂，吓得不轻来着……
也不知道这些跟她擦肩而过的身影中，哪个是属于安妮丝的。
接下来倒是没再遇到什么阻碍，顺着魔力浓度的指引，蔓心竟然真的看到了门。
门后是高远的星空和缩略版图一般遥远，仍旧贫瘠的大地，还有自地面逆向而起，直到视线所能及的最远处，依旧没有颓势的闪电。
蔓心能感受到很多玩家在门前驻足，且大部分人都跪了下来。
这不奇怪，奔着给迦梨添麻烦这个目的来的人，恐怕只有她和安妮丝，大部分人真的是来苦修或者朝圣的。
很多人对于和神明相处，都不似自己这么有经验，他们会理所应当的认为，听话是获得神明垂青的最直接方式。
只是千里迢迢，挣扎过没有奖励的副本，也要来到血海最中心，决定投靠迦梨，这个决定本身就很奇怪。
虽然很奇怪，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今扬名立万的几位神明中，盖亚太过教条，又从不偏帮谁；梅杰德态度不好拿捏，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在冥府大地偶尔露面；反倒是迦梨，不管她的信徒曾经做过什么恶，她都不在乎。
虽然她也不在乎信徒，可会替信徒报仇这一点，本身就是一种力度很高的威慑！
这种靠强权来维持的，不分青红皂白的威慑，完全适合成为恶人的保护伞。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反正就凭私仇，这门蔓心都关定了，别的都是附带的赠品罢了。
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这门仿若一个稳定的空间缝隙，这特喵的让她如何关啊？
头疼片刻，蔓心退开一段距离，绕着圈儿的观察。
果然，这是开在空间中的一个较为稳定的裂缝，背面侧面都看不到任何东西，也触碰不到异常，只有魔力的流动源源不断自异界到达此处，成为血海地图的根基。
“这门甚至都看不出来究竟哪儿算是半掩着……我关不了，那安妮丝该怎么开也是个问题吧？”
想到这儿，她立刻给安妮丝发了消息，问她能否通过占卜得出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星灵大概率是系统的狗腿，利用安妮丝来办事，总得给个方法不是？
结果还真不是。
安妮丝：这不是巧了吗，我刚占卜完，星灵说，跟我同行之人会有办法的。
蔓心：………………
蔓心：跟你同行之人，那不就是我吗，我要是知道还用问？
二人同时沉默，望向虚空，束手无策。
蔓心绞尽脑汁，也没从之前随着血液得来的知识中，得到相关对策，如果说她该知道，那么只能现场求助。
可问题在于，如今在通讯页面跟她交涉的人，多半不是真的……
等等？
如果说系统没通过星灵告诉安妮丝怎么开门，会不会假冒霍尔霍斯告诉我怎么关呢？
虽然这从逻辑上，似乎反了过来，但也有可能是系统故意使诈，告诉她错误乃至相反的操作方法。
蔓心咬了咬下唇，在通讯页面敲了文字过去，随后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等收到回复消息之后再做打算。
期间陆陆续续，很多玩家的气息从旁边经过，终于有了不是来朝圣的，绕着门走了几圈，不敢进去，却也不知该拿它怎么办，悻悻返回。
天空之上仍旧布满了泛红的深灰，与其说是严重的雾霾遮挡了光线，莫不如说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粗糙而单调，根本就懒得设计自然光源的存在。
迦梨性格暴躁易怒，没什么耐心，很说得过去。
虽说她明显是自己愿意来的，甚至还夺走了全部力量，只留了个空白的位格给另一个自己。
却不配合，也不知道她这么千里迢迢的过来是图点啥。
正胡思乱想，躲在通讯页面之后的“霍尔霍斯”回了话：看不到门？那就是施用了障眼法，必须要穿过门去才能看到真实。
蔓心冷笑，穿过去的话，那可是位面之间的虚空，又是神明力量涌动的乱流之中，且不说关门还是开门了，命还能在吗？
而这时，对面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无法避免的牺牲，你也可以尝试着让别人去做，至少这样，你还有机会将人救回来。
作者有话说：
蔓心：你猜我猜没猜到你是个冒牌货？
第101章 背锅之人
对面丢过来冷冰冰的话语让蔓心直想冷笑。
若不是她感觉那个冒充霍尔霍斯的人要么根本就是系统本身, 要么就是和系统沆瀣一气能够监控她的人，她若是表现的太明显，就会分分钟穿帮, 那她一定已经开始实名辱骂了。
救？怎么救？
退一万步来说，左看右看都不存在门扉的这个空洞, 说不定真的只能从另一边才关的上，可她的复活术能做到什么程度自己清楚得很, 复活是可以的，但没法再生肢体或内脏。
头探出去之后没来得及缩回来就死了，脖子以上留在门后, 能复活也只能是个无头丧尸好吗！
蔓心一想到没有上半身的安妮丝因为没了发声器官，面对面跟她用通讯页面交流, 就鸡皮疙瘩爬了满背。
说来惭愧，若她从一开始没发现这是一场骗局, 那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柏拉图, 反正他也拒绝不了自己的命令, 作为祭司，她自然有强行驱使魅魔的咒术。
但是这不可能, 再怎么说, 柏拉图干过的那些缺德事，其实样样都遭了现世报了。
而霍尔霍斯可从来没让她去杀人。
一次都没有。
他对于蔓心要求的强大，永远在于内省这一方面，是为了让她可以不用害怕被侵蚀, 能够长久在他身边。
他将其他魔神所出的，能快速提高精神力和抗性, 但会随之磨灭掉感情的戒指, 随手给别人, 却不曾给她，就是并不希望她变的冷酷起来。
这样本质温柔的魔神，会这样直白的让她违背本性，冷血的利用人命做踏脚石吗？
她眯起眼睛，看着通讯页面的几行文字，突然觉着对面的这一位，必然不是系统。
否则这学习能力也太差了，完全不了解霍尔霍斯和她的相处模式，甚至连性格都不知道嘛！
可这样一来，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她开始给安妮丝打字，假装自己要打退堂鼓了。
反正她就算没发现端疑，以平日的性格，也一样不可能草菅人命的。
然后蔓心就感受到了一阵非常熟悉的魔力流动。
是霍尔霍斯。
绯红降临，一个身影自远处闪现，优雅从容的靠近。
霍尔霍斯吗，蔓心不相信，他如果真的来此，迦梨是第一个不答应的。而且霍尔霍斯没骗过她，之前说过，她可以任性妄为，但这一趟要自己来。
他没必要出尔反尔。
可身边越来越令人呼吸困难的灼热魔力逐渐浓厚。
“难道这种伪装，不光是在系统的帮助下，窃取了他的名字来发消息，是连魔力和容貌都能伪装……”
是具有欺瞒伪装权柄的神明或高阶亚种。
若是这样，就糟了。
蔓心身体内的属于祭司的印记在叫嚣着鼓动着，这会影响她的神智。
她咬牙，指尖探入口袋，却越过回程卷轴，摸出一枚信封。
上头的火漆花纹精美，其中隐隐闪着赤红的魔力，繁复柔软的线条，一如她无数次在镜中看到自己额头上若隐若现的印记。
它似乎也在周围那与主人极度相似的魔力中变的活跃，竟然柔软的近乎要重新流淌。
所谓的锦囊妙计，不就该是在山穷水尽的时候用吗！
蔓心不假思索的撕开信封，里头带着甜腻香气的信纸自动舒展开，中间只有一行虽然陌生，但蔓心却读得懂的文字，不甚娟秀，甚至有些稚嫩：这是看透真实的一点力量，愿那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不是在利用你做坏事。
“……”能这么说的，似乎是在霍尔霍斯记忆中，某个天赋异禀，可看透一切真实的圣女。
所谓的锦囊妙计，是可以勘破迷障的能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霍尔霍斯从来说话算话，他说让蔓心随心所欲，自己做决定，就连建议都省了。
信纸仿若有意识一般，卷成了蜡烛形状，瞬息之间燃烧起来。
同样灼热的气息扩散，同周围那已经包裹上来的黏腻不相容，反而倾轧着四散。
一点余烬随着热风扑在蔓心脸上，他只觉着四围灰的令人压抑的景象开始分崩离析。
颜色开始抽离并重新融合，那些原本只能强行用感知力探查到，而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人，此刻都出现在了她面前。
当然，这些人仍旧看不见她，只是都狐疑的警戒四周，对于这过于炙热的魔力战栗不已。
至于那个在虚假的绯红之境中冒充霍尔霍斯之人，仿若海市蜃楼，早已消失不见。
蔓心看到了安妮丝，她并没被影响，仍旧在对着那扇门占卜。
这一次，蔓心算是终于看出了门的真实构造——
仍旧是空间缝隙，但并非是之前经过了遮掩的，完全无从下手的缝隙，自上而下，有十几颗狰狞的头骨，一部分如同纽扣，咬紧了缝隙两侧，让其无法完全打开，另外几个则宛若豆荚中饱满的豆子，卡在另外半边缝隙中，让其不会因为惯性而合拢。
魔力源源不断从虚空之中吹入血海，将这些狰狞人头的头发吹动，拂过那些不明凑得极近观察之人的脸上。
这样一来，就容易多了。
蔓心抄起权杖，立时就要催动冥府之门。
这些人头是活着的，只要将那些卡在缝隙中的杀死，让他们自然滚落，这道缝隙就会自然关闭。
而正在这时——
“小姑娘，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明明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你捷径了。”
一个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陡然在背后响起。
蔓心全身的细胞进入警戒模式，转身用权杖挡在身前。
只见那出现在背后之人西装革履，带着宽边礼帽，压的很低的帽檐让人看不清容貌，只有瘦削的下颚和领口之上的喉结昭示着他的性别。
“你又是哪路神明？”
他身上带着些许诡异的魔力流动，而哪怕是暂时拥有真实之眼，蔓心仍旧看不透。
“你不知道姓名的，恶作剧和谎言之神。”
蔓心总觉着其实挺熟悉的……不过她并没因此放松，毕竟电影是电影，真实是真实，而且拥有这个位格的神明也不止一位，天知道到底是不是某威电影中迷妹众多的那个。
就算真是，在电影里他也没少草菅人命，总之不是什么善茬。
他轻笑：“别这么紧张，我没有伤害你的意图，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若是你亲自动手来关或者开门，迦梨是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看不见，但蛊惑的话语似乎具有催眠一样的魔力。
他手中的文明杖一指面目狰狞的人头：“这些锁扣很脆弱，碰到就会掉……”
哦？这就是他蛊惑蔓心让人进门的理由了，撞开这些人头，门自然全开，而迦梨暴怒也要讲究基本法，并不是蔓心做的，实际动手之人又已经十死无生，还能追究谁去？
见蔓心似乎动心了，男子的声音中越发带了愉悦：“在场有这么多人可以利用，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将责任都甩给……”
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被一阵狂风卷到了天上。
血海中唯一的一片大地随着天空一起震颤，迦梨女神挥舞着她的六只手臂席卷而来。
“谁准你这种满脑子只有诡计，连堂堂正正打一架都不敢的杂种来玷污我信徒的苦修之地？”
随之而来的，是单方面的碾压。
一力降十会，这好像是各界通用的真理来着。
借着迦梨女神还没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烟尘漫天，玩家们虽然看不到神仙打架，可逼近的危险还是让他们纷纷退避。
蔓心一甩掌心的血，毫不犹豫的催动权杖，完成刚才被中断的计划——
别管那位恶作剧之神到底什么立场，总之是要阻止她关门，她偷偷在手心画了向霍尔霍斯祈祷并借用力量的图腾。
霍尔霍斯说过他不来血海吸引迦梨的视线，可不代表蔓心的请求他不听——小祭司是有理智，知道自己行动会招致什么后果的，既然如此，什么都会满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