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在这片土地上，她只要出了血肉宫殿，一言一行都等于在神明的监控下，不是盖亚，就是别的神，这种感觉让她舒服不起来。
她以为霍尔霍斯会很乐意离开的，结果却出乎意料。
“没这么简单。”霍尔霍斯如是说，他勾起唇角，懒洋洋的将指尖按压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感受着蔓心逐渐加快的心跳。
“魔法造诣与精神力挂钩，也与执着程度相连，若他能以人类的身份达成今天的局面，那他一定是个偏执狂，不可能放弃的——而你其实也知道这一点，其实并不想离开，只是想要通过这个问题，从我这儿得到答案不是么？”
蔓心颇有些无奈，男朋友是魔神就这点不好：他会比蔓心更了解她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某一日，蔓心打算夜不归宿，去找苏苏她们聚一聚——
人类总是会给自己找乐子的，哪怕这地方资源贫乏技术落后，也不妨碍心灵手巧的人搞出几副麻将来。
而且，她的精神力虽然越发强大，可接连多日浸润在血肉宫殿中，还是遭不住。
做六休一，是她目前能接受的程度。
路上集市喧闹。
神明之间的和解和启示，让先前仿若洪水般袭来的战争突然销声匿迹，蔓心想要买些小零食，但摊主们却不论如何不肯收钱。
“牧师小姐平日都不接受我们的供奉，这点小东西怎么可能要钱呢！您只要替我们祈祷，让神明庇护我们就行了！”
目前民众已经适应了多神明环境，别管认不认识，总之多个庇护没坏处，氛围一片祥和。
零食是买给肉肉和月曜的，它们到底是死而复生的产物，在血肉宫殿会不自在，所以寄养在了苏苏的公会。
晚间麻将局散场，蔓心在房间内尚且睡意全无，却听到了很突兀的电音。
电音？蔓心一秒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别的，正是她家里中二期未过的弟弟的手机铃声。
平日他在请家教补习的时候，手机就会直接被父母没收扔在客厅，而他总是会把铃声开到最大，每次有电话进来，都会震天响，让蔓心哪怕关着门，也觉着不胜其扰。
她下意识的冲出门想要去客厅把这恼人的声音制止住，陡然意识到，自己哪里是在家……
而且声音很遥远，不太清晰，也不很对劲。
开玩笑，如果她家真的这么大，她还用和大姐挤一间卧室？
蔓心在走廊里停下来。
她不认为这仍然是梅杰德的手笔，他虽然性格恶劣，却没这么无聊。
“别藏了，恶作剧之神。”
安静之中，肖似霍尔霍斯炽烈的，却又掺杂一丝古怪恶意的魔力弥散，穿着老式西装，头顶的宽边礼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小小问候，不成敬意，难道家乡的氛围不会令你觉着亲切么？”
蔓心翻了个白眼。
她对这一位总是生不出敬畏之心。
他从未展现出自己的战斗力，并且还被迦梨按着锤，藏头露尾，还从始至终站在系统一边，毫无逼格。
当然，就算是高阶亚种，蔓心也打不过，也没法请外援——不知为什么，霍尔霍斯始终没再授予她祭司的印记，她做不到不经仪式就祈祷。
她后退一步：“问候可以省了，你来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为了寻求新的合作。”
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和那位策划一样的脸。可偏偏眸子是红色，炽烈纯粹，同霍尔霍斯非常相像。
这种东拼西凑的怪异感让人不舒服。
她陡然想到了什么。
“你并非真正的神明吧？”
只是和先前的死亡骑士一样，得到了一部分霍尔霍斯的权柄，还有其他神明和高阶亚种的，不过更加平衡，没落到死亡骑士那般凄惨的模样。
“没错，我只是个没有面目，只凭着盗取其他神明权柄而得到了半神位格的人类，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位策划在地球上的落脚点么？”
他神情之中全是算计。
落井下石的骑墙派啊……这是察觉到风向变了，所以来玩家一方投诚？
“我要考虑一下。”
蔓心觉着，柏拉图那种虽然有异心，可翻不出花样来的，还姑且可以留在身边。
但恶作剧之神可不受谁的制约，他能捅策划刀子，转身也能背刺自己。
“有的考虑吗，如今你不接受，也要考虑一下来不来得及求救……”
“她为什么要求救？”
一个声音自走廊深处传来，是霍尔霍斯。
他没监控蔓心，但可以监控恶作剧之神，窃取了他一部分权柄的半神到了哪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给你五分钟来证明你有可以活下去的价值。”
霍尔霍斯直接推开客房的门——
小客房的内部空间瞬间延展开，他坐下之后双手交叉，似乎颇为有耐心。
蔓心小跑着跟去他旁边坐下，笑眯眯的享受着恶作剧之神的窘迫。
“额……那就从策划的计划开始说？从一开始，就只是打算哄骗容器自愿协助他，而神降完成之后，在神明因为容器脆弱而没法瞬间爆发全部力量时，连同容器的肉身一起用神代遗留的法器封印。”
他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
“不管元老院席位，还是那些好处他都会给，但那些吃人血馒头的同流合污者，不过是圈养的备用品。当前一个容器肉身一日比一日腐朽，最终灵肉俱灭，就轮到下一个了。反正到时，已经对于神力带来的长生、财富、地位和特权上瘾的人，根本不用他提议，就会自动推出一个牺牲品来维持自己的优越，这就是人性。”
“想想他当时看你们的眼神吧，那不是人类看待同类的目光。而是一个农场主，在看着自己手下的牲畜。”
霍尔霍斯挑眉：“剩下的两分钟，你就只打算发表感想了？”
“不是不是……”恶作剧之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也许这样能让他安心一点。
“他这段时间的沉寂，是真的去找那个什么凶萌小猫猫了，他是你们投票投出来的，自然是第一个牺牲品，而那些好处，只要你们会回归地球，就会被他强塞在手里。”
蔓心垂眸，他说的没错。
虽然策划看似不懂人心，可对于丑恶面，拿捏的却很准。
如今玩家众志成城，可若是被温水煮青蛙的富贵圈养几十年乃至上百年，谁说的准？
不过……虽然可怕，但这已经不可能发生了。
毕竟……
如果他成功找到人了，那眼前这位就没必要来投诚了。
看来那位迦梨的“信徒”，应该是被帕尔瓦蒂接手保护起来了——
她的权柄都能将蔓心隐匿起来连霍尔霍斯都找不到，再保护起来一个不让策划找到，也很容易嘛。
作者有话说：
预计元宵节完结，祈愿完结之后戒严能结束叭，家里都快断粮了QAQ
第114章 回地球！
虽然恶作剧之神的出现, 除了证明策划如今是真的穷途末路之外，并没什么益处，但蔓心却因此心情不错。
她转头看向霍尔霍斯, 刚想开口问他要不要真的考虑放这个走狗一码……
当然，留他在身边时不可能的, 但是将他扔去看不见的地方似乎可以。
但话还没说出口，地动山摇陡然降临。
这种比先前身在神仙打架战局之中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剧烈, 本该让公会建筑也碎裂，但在霍尔霍斯的绯红魔力浸润之下，墙壁并未龟裂。
可这震动持续的越久, 越让人不安。
蔓心直接撞开因为慌了神而愣在原地的恶作剧之神，去拉开走廊尽头, 原本是为了防止窥视而特意拉的严丝合缝的窗帘，发现外头漆黑一片……
不, 其实在她的精神力感知之下, 她姑且还是能看到一点东西。
那是非常浓厚的雾气, 没有边际，望不到头, 不知其中潜藏着什么危险。
“怎么回事？”
蔓心回身, 却见霍尔霍斯手指搭在唇边，若有所思。
而恶作剧之神则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人是看不见了，气息还在。
蔓心踹开跟她房间相对的另一扇客房门，就见他正将手掌按在墙上, 试图催动简易术式。
却并没办法打开传送门。
重复尝试了数次，甚至最后他已经气急败坏的割破手掌, 去画完整的传送阵, 仍旧没一点乱用。
蔓心看着他忙活一阵之后, 颓然的靠墙坐下，有点想笑。
策划虽然狼狈，但他亲手制定的系统，姑且还是可以随意修改位面规则的。
如今空间被锁死……
“这是要做什么，宣战？”
“差不多吧，他将你我，和这家伙一同放逐到了位面缝隙中的虚无当中。”
霍尔霍斯短暂的沉思已经结束，如今仍旧是游刃有余的姿态。
放逐么，从前他经历过很多次，习惯的犹如家常便饭。
人类总是惧怕太过强大的存在，特别这种存在还跟他们心中的欲（）望相辅相成，就更可怕了。
蔓心蹙眉，放逐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可……
他图什么啊？
现状她是能理解的，这一小块原本属于苏苏的公会领地，如今被直接摘出来，被丢尽了位面之间的缝隙。
霍尔霍斯没有地球的坐标，却有亚基大陆的，想回去随时都可以。
再者说……如今没有玩家再买他的账，蔓心就算真就回不去了，也不影响大局才对。
“真没想到，这条路他竟然还没放弃。”恶作剧之神似乎终于从颓唐和绝望中缓回了神，无奈的这样说了一句。
“怎么回事？”蔓心觉着今天这句话她都问了太多次。
恶作剧之神苦笑：“我懒得解释，你看这个就知道了。”
他擎起手，手背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方正且棱角分明，不似生物体上应有的形态。
最终，分离出一个类似U盘的东西，蔓心接过，只见插口方向是一张生着利齿的小口。
蔓心根本没纠结，直接将其按在手臂的皮肤上——
霍尔霍斯就在场，这个半神级别的魔王不敢造次，如果她出事，色（）欲之主自然有办法让他活着比死还难受。
一些信息涌入脑海，按时间来排序的话，最早竟是他和策划相识的过程。
那里应该是地球。
恶作剧之神从原本的位面被放逐时，比现在还要弱小一点，侥幸不死来到地球，但是元气大伤，还被人给捉了。
成了某策划的研究对象。
不得不说，实在是太惨了。
但很快他发现，这种研究对于他来说，利大于弊。
他的本身是人，力量有一些，是机缘巧合得来可运用的法器武装起来的，而本身不够大胆，又不敢将法器融入进身体内，始终是个半吊子。
但在他身上的实验，都是在帮助他可以平稳过渡的融合源自诸神的力量。
一切工序都是魔法和机械精妙的结合，连人影子都看不见。
唯有一处让蔓心很熟悉：在需要询问主观感受时，冰冷的机械音，很类似系统的语音提示。
不是策划的声音，但很明显是他的手笔了。
再后来，实验已近尾声，一个弱小的魔王终于容纳消化了从前只能通过法器来使用的力量，但他还是没能跻身半神行列——
他所带来的法器，本就不够，而始终被关在实验室中，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位面的真实样貌究竟如何。
此时，幕后之人终于露面了。
“你的资质虽然有上限，但如果位于一个灵子充沛，又能斩获一些容纳了真神权柄的法器，也许还有成为半神的可能性，你想试试吗？”
听到这话，他抬头，正看到厚厚的法术屏障外，年轻饱满的面颊。
蔓心能认出这是那位策划。
只不过是年轻版，看起来只十几岁的样子，眉宇间还带着稚气，可偏偏穿着工作服，老气横秋，波澜不惊，声音虽然很真实，可语调冷的仍旧像一台机器。
“嗯？真没想到，这么醉心于触及终极之人，竟然还追求年轻的皮囊？”
蔓心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谁也不会想到操控这么繁复，明显需要大量功能的隐秘机构，会是一个未成年人来控制的吧？
特别是她早就知道这些肉身都是制造出来的，他的灵魂被保存在别处。
也许是早就死了该入土了的老东西阴魂不散呢？
画面中年轻的策划摇头：“这只是符合我年纪该有的样子而已，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自愿继续试验的，对吧？”
恶作剧之神沉默了，能够再一次提升力量的诱惑巨大，更何况……他如果真的拥有半神的位格，眼前的禁锢就拦不住他了。
本就是阶下囚，当然没理由不同意。
之后来到亚基大陆，他仍然是试验品，但在成为半神之后……则成为了合作者。
他亦很纳闷策划所图究竟为何。
“虽然地球上灵脉枯竭，魔法师也只能活在暗中，可至少上头没有所谓真神设定的条条框框，你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对他来说，在一个没有真神的位面，以半神的身份活下去，是最自在的。
而对这个疑问，策划只是轻蔑的笑。
他的肉身始终在更换，毕竟那种人造的躯体不能长久，此时已经和蔓心亲眼见过的相差甚微。
透过镜片，能看到他无机物般冰冷的眸中带着克制于疯狂交织呈现而出的野心：“你说的很对，可我的资质同你不一样，我的上限，是地球的上限，所以……我要容纳真神的权柄，从而成为神。”
信息到这里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