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千文委屈地揉揉无辜挨打的屁股,嘟着嘴走下床。嘴里还不停嘀咕:“有事就是刘千文,没事就是刘文。我算是看透你们夫妻俩。”
“你说谁夫妻俩?”刘老太的声音突然响起。
“妈呀!”
刘千文回头看向突然出现在房门口的刘老太,捂着心口深呼吸,说:“奶奶,人吓人,吓死人。您能不能不要突然在我背后出现?”
刘老太觉得冤枉,“你房门开着,我经过说句话倒还赖上我了!”
“诶呀!不说了,我要去城东市场看店。”
***
刘广进原先说去几天就会回来,没想到还是有意外耽搁不少时间。
过了大半个月才回到县城,人看起来瘦了还黑了点。
刘老太心疼地拽着刘广进满是伤痕的手,问:“你去了这么久,还带着一手伤回来。又是去给人做苦工吗?”
刘广进若无其事地抽回手,笑道:“妈,我没有去做苦工。现在除了生蚝,大部分都不是采摘起笼的季节,就算我想做,那些老板也没多少活给我干。我就天天跟着人磨嘴皮子,看看养殖场。”
黄秋菊放下他那个用到掉皮的大皮包,问:“这趟出去还顺利吗?怎么就突然要多留几天?”
“我没打算瞒着你们。还不是为了说服那些老板多让点利。我这次真是跑断腿,花了差不多一半身家进了不少货。还被我找到品质不错的小花胶,价格大多数人都能接受。”
刘广进看着两人担忧的双眼,“如果能顺利打开做二级批发商的路,我们家的家底就能跟着翻几倍!”
刘老太不敢问出口,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刘广进却自我安慰道:“如果卖不出去,就当没了一间店面吧。反正我们家有四间楼面,不怕亏,哈哈。”
他把庆丰里和上源街这两间不赚钱的楼面也算上。
黄秋菊看这人就是在死撑,朗声道:“当年连奶粉钱都没有的日子也能熬过来。现在有楼有地,你就放胆去做!都说撑死胆大的,妈还等着坐小汽车,我听说县府广场旁边那块地已经开始动工建电梯房,我就等着换电梯房住!”
刘广进听她口气这么大,不禁咂舌:“这...家里不是住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想换房子?”
黄秋菊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是看不见妈每天爬上爬下有多辛苦,走两层楼就要歇一会。我每次买东西都不想买大份的,拎上七楼真是累人。住电梯房就不同,我巴不得你买高一点的楼层,还能看看远处的江景。”
“你这又电梯又江景什么的,听着就不便宜。”
刘广进心里迅速盘算起自己有多少钱。
一直认真做小孩,不参合大人问题的刘千文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你说最多亏一间铺面,那到底是城东市场那间还是上源街那间的程度?”
这个问题直戳所有人的心窝。
刘广进立刻抽起鸡毛掸子,气道:“你这条顶心杉!就是看不得我过舒坦日子是吧?!”
刘千文立刻蹿到刘老太背后,委屈道:“我是真诚提问!”
“哎哟!你少说两句吧!”
刘老太觉得护着这棒槌也是艰难,抬头说:“广进,你放下鸡毛掸子。千文也是担心才会问,快放下吧。”
黄秋菊也被这个问题戳得心窝子疼,咬牙道:“货款都已经付了不少,谁都不准再想亏的问题!我们要向前看!刘广进!你不睡觉也要给我把货都卖出去!”
刘广进惊愕:“......”
刘千文躲在背后偷笑,黄秋菊连她也不放过,眼睛梭巡着父女俩,说:“刘千文,你爸肯定还要四处再跑跑。你一放假就去帮忙看店!谁都不能偷懒!”
刘千文看鸡毛掸子被黄秋菊拿在手上,扭向刘广进那边躲在刘老太背后。赶紧应道:“妈妈!我会认真完成岗位上的工作!”
刘广进的心跳也随着那根敲打着黄秋菊手心的鸡毛掸子一上一下。
咽下口水,紧跟着说:“我会多跑几趟!一定把货都卖出去!”
黄秋菊这才放下鸡毛掸子,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说:“我去隔壁洗个头,提心吊胆十几天,眼角的皱纹又要多一条了。”
刘千文探头,狗腿地说:“妈妈,您还是像个十八岁的少女。走出去还有叔叔问你要电话。”
“什么?!!!”
刘广进蹦起来,双眼瞪着刘千文问:“我才不在几天,就有人问你妈要电话?!”
黄秋菊没好气地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那是一个推销美容护肤产品的小伙子。我都说不需要了,他硬要我留个电话说会有优惠。”
“你这倒霉孩子,话说半截真是害死人。”
刘广进又把鸡毛掸子拿在手上,指着刘千文道:“妈,您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把她屁股打开花了!”
刘千文跑到店门口犟道:“我又没说错。人家就是看妈妈样子年轻才要电话,想让她永远保持年轻。”
“听着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黄秋菊勉强忍住上扬的嘴角,正色道:“咳咳,鸡毛掸子在你手上,就把那些角落扫扫再关门吧。”
刘广进举着个鸡毛掸子,眼睁睁地看着那母女俩扬长而去,扭头看向刘老太。
“看什么看!你就听你老婆的话!我还不如早点回家洗洗睡了。”
刘老太一扭脸也走了。
刘广进:“......”
这三个人越来越不好伺候。
*
刘千文在关大门时,看了一眼对面黑漆漆的窗户,自言自语:“周嘉朗,你这小子说去北京两天,不会也像我爸那样不讲信用吧?”
周嘉朗虽然没食言,不过他是在周日凌晨才回到腾云街。
周延光轻轻敲了一下他房门,说:“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嗯,就睡了。”
周嘉朗小心翼翼地把一片叶子夹进英语词典里。
第二天,刘千文刚走出楼道就看到等在楼下的周嘉朗。
惊喜地跑过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北京好玩吗?那里的东西好吃吗?你有没有去□□广场?故宫是不是大到看不到尽头?”
周嘉朗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糕点递给她,说:“我是去比赛,哪有时间去玩。先去把车子推出来吧。这是北京那边的点心驴打滚,你等会尝尝。”
刘千文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说:“唔!软软糯糯的,里面还有花生碎?”
周嘉朗看她被食物撑胀的脸颊,和老大老二一模一样,好笑道:“是花生芝麻馅的糯米卷,外面裹着那层是黄豆粉。”
“这个和我们这里卖的那种,从一个大桶里挤出来的糯米糍好像呀。就是我们这里的没有馅料。”
刘千文把驴打滚咽下去,打量手上还剩半块的糕点,问:“它为什么会叫‘驴打滚’?听上去还挺可爱的。”
周嘉朗:“......这是我爸自己去买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诶,我怎么觉得你去一趟北京好像又没去似的?问你什么都答不出来。”刘千文一脸嫌弃。
周嘉朗:“......”
“你们两个一大早在这说什么?刘千文你在吃什么?”
两人扭头看向站在楼梯口的罗子杰,刘千文立刻把剩下的半块驴打滚塞进嘴里,得意地说:“没了,哈哈咳咳!”
罗子杰翻了一个白眼,说:“我没想和你抢,这就是恶人自有天收的报应。”
刘千文被噎得说不出话,拿着水杯灌了一大口才感觉喉咙舒服多了。
周嘉朗又出另一边裤兜里掏出一个递给罗子杰说:“这是我爸在北京买的特产。”
“原来你还有哇!”
刘千文看着周嘉朗宽松的校服裤,手有点蠢蠢欲动。
周嘉朗索性把裤兜都翻出来,无奈地说:“我就拿了两个,没有了。”
“好吧,我还是回学校再吃点早餐填肚子。”刘千文转身去取车。
罗子杰在路上问:“周嘉朗,你这次比赛拿了几等奖?”
“比赛结果还没出,估计还要几天时间。”
周嘉朗稳稳地握着车把,显得波澜不惊。
刘千文露出市侩的嘴脸,“获奖的话有没有奖金呀?”
“你干脆问我会不会请客就好了。”
周嘉朗淡定地说:“我的答案是不会。”
刘千文瞄了一眼周嘉朗的侧脸,失望地说:“我只是出于兄弟情面,想再为你庆祝一遍。”
“呵呵。”
周嘉朗微微转动轮子避开前方的泥坑,随便敷衍她。
“想想下个月的体育考试。再吃,你还能跑起来吗?”
罗子杰嫌弃地看了一眼刘千文,扭头又一脸笑容地说:“周嘉朗,我不像那个贪心的人。你请我吃雪糕就行。”
“你这兄弟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刘千文转脸就戳破他的心思,义愤填膺地说:“周嘉朗,他一定是想买小卖部最新上的那款雪糕!那个要5块多一条的雪糕!”
“你...”
罗子杰气道:“你自己还不是想去吃那家新开的自助烤肉店!”
周嘉朗默默加快速度,远离这俩。
过了几天,学校的广播宣布周嘉朗获得物理竞赛二等奖的好消息!
刘千文比周嘉朗本人还激动,当场就从座位蹦起来,说:“等他回课室,我一定要给他来一拳恭喜他!”
钟鸣琴:“......”
你这庆祝方式还挺特别。
周嘉朗还没走到课室门口,就被一群男生堵在走廊。一人一嘴地嚷嚷开来。
“诶哟!周嘉朗,不错哟!”
“副校长和你说了什么?你们有没有握手?!”
“大家都是姓周的,就请我喝汽水吧!”
“周嘉朗,听者有份啊!”
刘千文干脆去把人扒拉开,护在周嘉朗身前,扬起拳头凶道:“你们一个个是胆肥了?想吃拳头?连我兄弟钱包的主意都敢打!告诉你们,他的便宜只能给我们这些兄弟占!”
几个男生迫于刘千文长期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只好灰溜溜地回课室。
刘千文扭头看到周嘉朗眉开眼笑的样子,捶了他一拳,怒道:“被人占便宜还笑成这样。你是因为拿奖,高兴傻了吗!”
周嘉朗捂着肩膀摇摇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刘千文看他那不争气的样子,叮嘱:“你记住啊,要守住钱包。我的利益本来就占得不多了,不能再来几个人分薄了。”
周嘉朗傻笑着呢喃:“好。”
“喂!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刘千文狐疑地看了周嘉朗一眼,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害怕地说:“你再笑下去,我就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周嘉朗扯平嘴角:“......今天下午早3分钟下楼,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是吃的吗?”
“下午你就知道了,”周嘉朗走回座位把奖杯放进书包。
刘千文看着他的背影嘟囔:“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
下午,刘千文拿着那片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打量时,忍不住发出惊呼:“这片叶子好可爱!像把小扇子!”
周嘉朗笑道:“这是银杏叶,北京那边有很多这种树。听人说到秋天会满树金黄,地上也是一片金黄的落叶。”
“哇!”
刘千文看着那片小小的叶子标本,想象着它变成金黄色的样子,羡慕道:“我也想去北京看看。”
周嘉朗道:“以后有机会去的。”
“这片叶子我拿来做书签啦!”
刘千文把叶子小心地夹在书本里,呢喃:“说不定看到它,我就会为了去北京再努努力呢。”
周嘉朗跨上自行车,说:“你现在可以先为体育考试努力,还有半个月就到了。”
刘千文把书包背好,肯定道:“我的体育成绩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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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千文放学回到店里听刘广进在唉声叹气,犹犹豫豫,问道:“爸爸,你的货很难卖吗?”
“我的货卖得很好!”
刘广进刚硬气地回答完又愁眉苦脸的,说:“是你妈,她还不死心。听说那个电梯房这个星期六开盘,她想去看看。”
“楼都没建好就想着让人先出钱,不是明摆着把人当水鱼宰吗?万一老板跑路了,那血汗钱不就撒大海了。按我说就不要买,要买也得等楼盖好再买。”
刘老太手上拿着一张楼盘宣传单在看上面的图画。
“妈,三哥说这是县/府牵头的项目,有县/府为这个楼盘背书。当初拍地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看准那地方买房。现在开盘消息出来,估计不用等到楼盖好就全卖出去了。哪还有时间给我们等它盖好再买。”
“刚听那派传单的说,这楼还是什么小区式管理。全天都有保安守着大门口;有清洁工打扫楼道卫生,还有那什么来着?有游泳池,对!就是这个!那这些请人做事的钱是谁来出?”
一想到这么多钱都不知道该谁负责,刘老太满脸不同意。
刘广进想到又要不见一大笔钱就心疼,看着账本说:“妈,三哥说他也准备在那买一套小别墅搬去住。”
“哇!三伯家要买别墅!”
刘千文羡慕得张大嘴巴,说:“那我们家买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