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同桌的她/他
刘千文站在大太阳下汗如雨下, 双手紧贴在大腿两边。就算汗水已经腌得眼睛生疼也不敢抬手抹掉。
眼睛微微移动偷瞄一眼正在巡视他们军姿的教官。
腹诽,早上经历了如沐春风的杨老师,下午就遭遇铁面无情的黑面教官, 人生的大起大落在一天内就完成。
“哔!原地休息十分钟!”
这一声哨声犹如天籁,唤醒了每一位在地狱挣扎的弱小心灵。
刘千文在一片哀嚎中立刻摘下帽子, 蹿到绿化带边拎起水杯, 急切地拧开杯盖狠狠地灌了大半瓶,仍然觉得不解渴, 继续灌。
周嘉朗看她喝得这么急,抽出纸巾递过去, 说:“你把汗擦擦。”
刘千文直接用纸巾绕着脸抹了一圈, 看着被打湿的纸巾说:“又要抹防晒霜了, 你来点不?”
“......”
周嘉朗眼神躲避地说:“不用了, 我晒晒没关系。”
刘千文看他白皙的脸庞被晒得通红,强硬道:“你的脸再晒下去就要脱皮了!我们去树后面快点抹好, 没人会发现的。”
说着就把人拉到大榕树背后,从书包里掏出防晒霜拽过周嘉朗的手,挤到他手上说:“快擦!”
周嘉朗两手快速在脸上揉了一通。
刘千文看他愿意用,笑嘻嘻地又在他手上挤了点,说:“还有脖子和手臂也要抹。”
周嘉朗抹着脖子说:“你不要只看着我, 你也动作快点。”
“诶, 我明天一定要带两大瓶水来!真是渴死我了。”
刘千文揉着脸不忘抱怨:“其他班的教官都是选在阴凉的树下站军姿。只有我们班的教官这么可恶, 专挑大太阳的地方站。”
周嘉朗拿着瓶子迅速往她的手补防晒霜, 说:“再坚持六天就可以了,我明天给你带凉茶吧, 反正我家店里常年都有。”
刘千文想了想, 说:“好, 你再帮我撒点盐进去,总觉得车前草凉茶没盐味不太好喝。”
军训的第三天,刘千文已经带着‘赴死’的决心去学校。
这天下午的教官好像更加没有心了,竟然把他们叫去饭堂门口阶梯前的空地练原地踏步!
刘千文一边跟着嘴巴上的节奏:“一二一......”把腿抬到教官要求的高度,一边动动鼻子嗅着从饭堂传出的菜香。
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了她的胃上,越踏,胃越空。
正当犹豫要不要凭借经验,现场来一个中暑晕倒教学。
教官终于记起他还有一个哨子系在手上。
刘千文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被哨响吹走了,整个人软绵绵的就想快点找个阴凉的地方躺下去。
才刚转身,背后石阶那传来一声响彻天际的惨叫:“嗷!!!”
惊得刘千文迅速回头,只见三天都保持着他那铁面的教官,此时正捂着屁股在蹦蹦跳跳,犹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
“哈哈哈哈哈!!”全班爆发大笑。
教官突然说:“那个笑得最大声的高妹!你去搬一张凳子来!!!”
“我???”看教官的手指正是指着她这个方向。
刘千文大笑戛然而止,惊讶地指着自己问。
“不是你还有谁!全班就你笑得最大声。”
周嘉朗放下只喝了一口的水杯,说:“教官,我帮您去拿。”扭头就往教室走。
刘千文暗暗瞪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教官,跟上周嘉朗的脚步,嘟嘴:“教官一定是妒忌我长得比他高,才会点我拿凳子。”
周嘉朗看了她一眼,憋着笑说:“下次要站远点再笑人。自己傻乎乎地站在教官面前,还笑得叉起腰。”
刘千文委屈道:“我那时刚好站在原地没走。教官自己不懂事,地面那么烫还敢一屁股坐下去。”
两人再回到饭堂门口那块空地时。
方潼笑得感觉心脏快供血不足了,捶着树干喘气,说:“我...亲眼...目击...教官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又马上像...像个猴子一样捂着被烫的屁股弹了起来。”
刘千文看看就算面黑如炭的教官此时也能看出他涨红了脸,尴尬地坐在石阶前。
又看看正准备坐下的水泥墩子。默默地移动脚步,冒着有毛毛虫掉落的风险坐到树下。
方潼跟着坐到树下还在说:“那些石阶被晒一天,打一个鸡蛋上去都能煎熟。教官竟然一屁股坐下去,哈哈哈!我看他就是正宗的马骝屁股!”
“哈哈哈,你不要再说了。我只要一想到教官捂着个马骝屁股就忍不住。”
刘千文笑得东倒西歪,挨着周嘉朗的背喘气,说:“我觉得力气都回来了,肚子也不饿了。”
周嘉朗被她突然撞过来,身体向前倾了一下。用手肘轻轻顶了顶她的背,说:“闪开,很热。”
刘千文扭过身子靠在树干上,用水瓶戳了一下他的后背,嘟囔:“小气鬼,靠一下都不行。”
周嘉朗扭头看她的嘴唇有些发白,担忧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假去医务室?”
刘千文曲起手臂,无奈地说:“上天给了我一副强壮的身躯,装‘林黛玉’是不会有人信的。”
周嘉朗:“......”
大概是教官那一声惨叫带来的魅力,剩下的几天没人再畏惧他的黑面。
有些大胆的男生还会在休息时间凑到教官身边找他聊天。
最后一天下午,还有人泪眼汪汪,不舍地送别教官坐上军卡离开这个热闹的校园。
刘千文站在校门后使劲挥手,直到看不见军卡的影子才放下手,摊开手看着天空喊:“老天爷!黑面神终于走了!我刘千文挺过来了,哈哈哈!”
周围的女生目光有些愤怒,周嘉朗赶紧把浑然不觉的刘千文拖走。
刘千文哼着歌,抖着肩膀解开锁,问:“周嘉朗,我怎么看你好像没变黑?”
随即低头打量她那就算尽力抹防晒霜,依然被晒黑一个度的手臂。
周嘉朗索性撸起袖子给她看,说:“黑了,只是我们黑的层次不一样。”
刘千文看着那白得发光的臂膀,羡慕妒忌:“哼!一个男生比女生还白!你很失败!”
周嘉朗:“......”
*
石源高中唯一让刘千文感到不便的,大概就是面前这个令人生理和心理上都感到窒息的集体旱厕。
看着方潼习以为常地走进去,她第一次发现城南中学原来还是有优点的,那些带门的隔间是多么美好。
“刘千文,你发什么呆啊?还不进来?”
方潼站在门口扭头疑惑地看着刘千文。
刘千文讪笑地挠挠脸,艰难地挪步进去,垂着头快速找到空位。
第一次对自己的身高感到痛苦,半开放的水泥隔间高度只到她的臀部下方。别扭地微微蹲下,借着遮挡立刻脱裤子解决问题。
看着蔚蓝的天空,刘千文觉得自己获得了重生,苦着脸说:“我真的好想城南中学的厕所啊!”
方潼在校道上趔趄了一下,奇道:“这是什么毛病?!城南中学的厕所知道有人这么惦记它吗?”
“你不懂...嘤!”
刘千文想到以后都要做足心理建设才能迈进去的集体旱厕,不禁在心里流下后悔的泪水。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在毕业的时候跑去感谢城南中学的校长!
欲哭无泪地走回课室,趴在桌子上问:“周嘉朗,你们男生上厕所从来不觉得尴尬吗?”
正式开学第一天,杨老师不愧是才大学毕业两年的新新人类。做事风格大胆前卫,竟然安排他们男女根据身高混坐。
方潼很遗憾地坐回讲台前的位置,刘千文的同桌换成了周嘉朗。
周嘉朗看着被他画歪的直线,不自在地说:“已经习惯了,没什么感觉。”
刘千文烦躁地挠挠头,觉得还是跨不过心里那关,咬牙道:“我以后憋着回家!”
“你打算半天都不喝水吗?”
现在才第一节 课下课,周嘉朗看了一眼刘千文那已经空了大半瓶的水杯。
刘千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水杯,说:“只要我忍住不吃零食,就不会喝太多水!”
“你应该从源头开始切断。”
周嘉低头继续写自己的计划。
“什么源头?”
刘千文好奇地把脸挪到他手边看,“才刚开学,你又在忙什么?”
在阳光下,能看到刘千文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周嘉朗手指微动,眼睛盯紧本子,面不改色地说“我在做时间分配表。源头就是...你的零花钱。”
刘千文瞬间挺直腰杆,瞪着周嘉朗凶道:“动我零花钱者,必诛之!”
周嘉朗:“......”
刘千文还想伸手给周嘉朗一点颜色看看,可惜上课铃声响起。
遗憾地看了一眼周嘉朗的腰,大方地选择原谅他。
这节是开学以来第一次上的英语课,刘千文兴致勃勃地把英语书放好。期待英语老师裙带飘飘的时尚身影。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胖大叔从容地走进课室!不是美丽时尚的女老师?!
刘千文觉得只要他把脚下那双皮鞋换成人字拖,保管是妥妥的海滩风。
嗯~在这炎热的夏季,有点想念粗暴的海风了。
中年大叔把英语书随手一放,开口就是地道的美式英语:“Goog morning!Everybody!Today......”
刘千文聚精会神地听着马老师一大串热情洋溢的英文自我介绍,惊恐地发现她只听懂前面半段。
后面半段听得云里雾里,还没来得及猜出意思,马老师已经接着蹦出下一句。
半节课就在马老师的个人演说中过去。
还没等刘千文放松一下脑袋,他接着又按按电脑旁边的控制台,降下投影幕布说:“给大家看看我当年在美丽国留学的照片。”
刘千文惊得长大嘴巴,他们这个小县城竟然也有人出国留学!
而且看马老师的样貌,保守估计应该有四十岁。总结出三个字:不简单。
每张照片都有马老师贴心的中文解说,刘千文像个井底之蛙一样,全程嘴巴开开合合地上完一节课。
下课铃声一响,海滩风马老师就潇洒地走了。
刘千文扭头问:“你听懂马老师后面那段英语说的是什么吗?”
周嘉朗回想了一下,说:“大概是他当年在国外吃了些让他觉得难吃的东西,建议我们不要尝试。去过哪个地方认识了哪些人,还有建议我们去哪里玩。”
“啊!我竟然蒙对一些!他的语速有点快,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刘千文有点开心,觉得不枉费多年的听力锻炼。
马老师的确很不简单,第一节 课全用来介绍他精彩的生平事迹。
第二节 课他直接连英语书都不带了!
点点鼠标说:“我很不喜欢按照课本上课,照本宣科是在消耗你们的兴趣。‘万变不离其宗。’现在给你们分享一首我个人很喜欢的英文歌,听完后我们一起分析里面用到的语法。”
刘千文瞥了一眼还是崭新的英语书。
这本书她只翻开过封面,在第一页写上自己的班级姓名。
默默把手放在书上,看着坐在讲台上的马老师已经闭上眼睛跟着歌词摇头晃脑。
刘千文决定尝试一下这种十几年都没见过的讲课方式。
连续听了一个月自己班和隔壁班的英文歌后,刘千文丧着脸说:“我发现我不爱听英文歌了,听每一句歌词我都会下意识地去分析它的语义和语法。根本体会不了它那种本来听不懂的美感。”
周嘉朗看着自己的英语笔记本上满是歌词的语法标记,沉默了。
“难道这就是距离产生的厌倦?”
刘千文纳闷地看着一页都没翻开过的英语书,说:“我现在对英语书上的内容很感兴趣。为什么其他同学看起来都是一副适应良好的样子呢?难道只有我害怕考试会出英语书上的内容吗?”
“幸好钟老师提前给我们讲过高中的大部分语法。”
周嘉朗想了想,继续说:“回家把初中的笔记也翻出来,我们晚修的时候自学书上的内容吧。按照以前的习惯,该背的都要当天背熟练,单词我们放假再听一遍。”
刘千文立刻感恩戴德地抓着周嘉朗的手臂,激动地说:“周同学,我决定了!你就是我的亲弟弟!姐姐以后保护你!”
周嘉朗面无表情挣脱开她的手,说:“我比你早几天出生。”
“诶呀!只是三天,按照四舍五入法,那都是不算的!”
刘·至死是老大·千文。
“你嘴上再占我便宜,那你就自生自灭吧。”
“求求你带上我!”
刘千文立刻双眼含泪,可怜巴巴地凑到周嘉朗面前,求饶:“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了。”
嘻嘻,还能管我在心里叫你弟弟?
“心里也不能有想法。”
“啊?!!你怎么知道......”
刘千文呆滞地看着周嘉朗深邃的双眼,那里仿佛在无声告诉她,她的小心思已经被看穿。
挠挠脸,狗腿地笑眯眼,“我又不是那表里不一的人,心里怎么会有想法呢。你就放心吧。”
说着为了掩饰心虚,还伸手拍拍周嘉朗的胸膛。
周嘉朗手足无措地推开她的手,憋红了脸:“你是女生!要和男生保持距离,减少身体接触!”
“我们都是睡过同一张床的‘关系’了,而且次数还不少,你不用不好意思啦!”
周嘉朗就像那不堪受辱的贞洁烈男,低吼道:“你说清楚!不是同一时间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