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两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会碰不到？
“碰不到才正常吧？”天道未来翻了个白眼，“你们不要忘了，他现在可是灵魂状态。”她们又不是大天师，怎么可能触摸得到鬼魂，能看到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好吗？
“菜菜子？美美子？”夏油杰看着自己的两个养女，本来就乱糟糟的思绪越发混乱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杰，好久不见！”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夏油杰身体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转过身，当寻着声音将目光落到被吉野顺平捧在掌心的狱门疆时，他愣了下，“悟？”
“是我！”
得到回应的夏油杰心情更复杂了，这时候他差不多也理清楚现况了，深紫色的瞳眸瞥了眼瘫倒在地一动不动的\索，又看了看被关在狱门疆里的五条悟，叹息了声道：“没想到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夏油杰的灵魂虽然一直在沉睡，但可能是因为共用一具身体的缘故，偶尔也能接收到\索的想法，所以对他的计划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
尽管愤怒于对方敢用这种卑鄙肮脏的手段算计自己的挚友，但遗憾的是他已经死了，就算想帮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别用这种好像生死离别的眼神看着五条老师啊。”天道未来不满地打断他心中正在酝酿的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瞪着他道：“虽然五条老师这次大意了没有闪，但这不是还有我吗？区区狱门疆……哼！”
“那你倒是把我放出来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偷偷摸摸给狱门疆开了个洞，都做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不干脆继续到底？”
五条悟坐在白骨堆积的‘宝座’上，一点天光透过顶端的裂缝倾泻了进来，给这方安静黑暗的小世界带来些许光明，他翘着二郎腿惬意地靠在那里，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波，嘴上却嚷嚷道：“里面好黑哦，什么都看不到，我真的好怕怕哦，你确定不放我出来？”
啊这……
天道未来有些心虚，她连忙跑回去一把将狱门疆从吉野顺平手中夺了回来，背对着众人小小声道：“五条老师，我真的很想尝试一下把你揣在兜里的感觉，所以拜托了，请你在忍耐忍耐，我保证只要半天……不，两个小时就好。”
“我拒绝！”
“五条老师……”
“撒娇也没用！”
“那……”天道未来垂下眼睫，双手合十小小声道：“天底下最最好的悟酱，拜托了，好不好嘛~”
这声千回百转的悟酱一起，绕是五条悟也有些遭不住了，“那……那也不行……”勉强捍卫住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他抹了把额上不存在的冷汗，拖长了语调道：“不是我不愿意答应你，只是两个小时实在太长了，我等不了那么久就会寂寞而死的。”
“那……一个半小时？”天道未来闻言一脸纠结，见他不语，最后咬了咬牙一锤定音道：“那就一个小时，不能再少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给狱门疆穿了个洞，用早就准备好的绳子――从裙摆上撕下的布料，干脆利落的打了个结挂在了脖子上。
眼睁睁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五条悟磨了磨牙，一脸的失策，“好啊，原来你早有预谋，我竟然现在才发现。”
“毕……毕竟我的衣服没有兜兜嘛。”就算有也不一定能装得进去，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谁和你说这个了！我的意思是……”
“悟！原来她是你的学生吗？”看到这里夏油杰差不多也明白了，这个不知道种族是什么的未知生物，竟然是自己挚友的学生吗？
狐狸眼青年一脸恍惚加复杂，他虽然知道自己挚友某些时候心大的一锅炖不下，但收一个非人类为学生，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学生？什么学生？”五条悟仿佛不知道他的震惊，掏了掏耳朵后，又不以为然地撂下了句惊天之语，“未来酱她可是我老婆啊。”
“什么？”夏油杰刚露出青天白日被雷劈的表情，就听天道未来不满地嚷嚷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明明应该你是我老婆才对。”
“你讲点道理好吗？”他叹了口气，仿佛好脾气的男朋友在对面无理取闹的作精女友，“我们上次不是都谈妥了吗？”
“谁和你谈妥了？”天道未来冷哼，“我们只说了各凭本事。”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本事？”
“我不管，总之是我先表白的，所以要听我的！”
“不，你并没有……”
“那也是我先主动的，是我先亲你的，现在章都盖了，难不成你还要反悔？”
她叉着腰，气焰嚣张，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惊怒至极的大吼，“什……什么？你们竟然还……还……不行，气死我了！”
钉崎野蔷薇就像是闺女被登徒子占了便宜的愤怒老母亲，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未来，你可长点心吧！都已经被某个混蛋给迷花了眼，可不能再……”她咬了咬牙，似是说不下去了，“总之，谈恋爱就算了，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绝对不能被某些别有用心的狗男人给占了便宜。”
这话五条悟可就不爱听了，“说谁狗男人呢？明明是未来酱早就对我心生觊觎，我这才不得不忍着隐隐作痛的良心答应她，不然像我这种靠谱又成熟的大人说什么也要等她成年才会对她下手好吗？”
“也就是说，这位可怜的小姑娘，至今还没有成年对吗？”夏油杰用看人渣的眼神扫向天道未来胸前的狱门疆，“悟！我没想到你不仅审美独特，竟然还如此厚颜无耻，对未成年的学生下手？可真有你的！”
“都说了是她先……”
“歌姬她们说的不错，悟，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夏油杰笑眯眯地落下结束语。
钉崎野蔷薇冷着脸附和，“说他人渣都是再夸他，像这种没有师德和人性的混蛋就应该被人道毁灭！”
“喂，我都说了……”
“好了，我和五条老师的事就到此为止。”天道未来站出来打断了几人讨伐人渣的会议，“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
猩红的竖瞳转向夏油杰，“孙悟君，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我姓夏油，谢谢！”夏油杰微笑着强调，明知道他的名字，却还故意叫错，到底什么毛病？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摆了摆手，不顾夏油杰瞬间变得核善的神情，郑重地问道：“你愿意活下来吗？”
一言出惊起千层浪，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夏油杰，就连美美子和菜菜子都紧张又期待地等待他的反应，但被全场瞩目的青年却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仿佛自己只是个局外人，正冷眼旁观着故事中的发展，一点也不入心。
“这位……”
“我叫天道未来。”
“好的，天道同学。”夏油杰微笑，“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当然。”
“那你还敢问我这种问题？”他继续微笑，“不怕咒术界找你麻烦？或者说……不怕我的存在威胁到那些猴子的生命吗？”
天道未来闻言也笑了，“你在开什么玩笑？”她晃了晃自己的拳头，“看到我砂锅大的拳头了吗？”敢当着她的面杀人，头都给你打歪哦！
夏油杰：“……”
他看了看隐藏在黑暗中的无数双眼睛，又看了看至今还像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索，心头瞬间一哽，是了，悟的这个学生可是能徒手捏爆狱门疆的狼灭，连顶着他身体继承了他术式的脑花都栽到了她手中，就算他本人来又能怎么样？
这般想着，夏油杰嘴角的微笑开始变得僵硬了起来，“虽然但是……还恕我拒绝。”
“夏油大人！”菜菜子两人急了，泪眼朦胧的想要去拉他的衣袖，结果理所当然拉了个空，“为什么？为什么你……”
“菜菜子，美美子。”夏油杰叹息着喊了她们一声，“我已经死了，死去的人就应该去往他本该去的地方，而不是重返人间打搅生者的世界。”
“可是……”
“没有可是。”夏油杰眼中没有一丝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我厌恶这个满是猴子的世界，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那就眼不见为净好了。”
在他亲手屠戮了那个恶心的村子后，曾经的夏油杰就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对世界抱着无限恶意的恶鬼，就算拥有了身体又如何？也改变不了他的本质，左不过是披着一层人皮继续疯魔下去罢了。
“也许你说的对。”天道未来冷不丁开口，本就因为夏油杰的拒绝而满心焦急的菜菜子两人猛地回头，为什么连她也……
没有理会两人，她继续道：“死去的人确实不应该打扰生者的世界，但是……”她的眸光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你曾经所犯下的罪孽，可不会因为你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所以呢？”夏油杰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想让我为那些猴子赎罪吗？不好意思，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呢。”
“你讨厌这个世界，讨厌你口中的猴子，是因为你觉得如果没有他们这个世上就没有咒灵了对吗？”
“难道不是吗？”
“的确，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会诞生诅咒，但是……”天道未来深吸口气，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夏油杰！！！”
“喜怒哀乐贪嗔痴怨这是所有生灵最基本的权利，诞生诅咒非他们所愿，甚至他们都对此一无所知，如果非要说错，错的也是这个世界，你凭什么去否定他们？就凭你是咒术师，哪怕拥有负面情绪也不会诞生诅咒吗？”
面对她的质问，夏油杰未语，但眼中明晃晃的情绪却泄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天道未来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好笑，真是太好笑了，这算什么？或者说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神明吗？”
“弱小的家伙面对绝望时除了痛哭流涕祈求老天庇护外什么也做不到，而拥有力量能拯救他们的咒术师，不就是他们口中的‘神明’吗？”夏油杰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不是我自诩神明，是那些猴子亲手把咒术师推上了神坛。”
因为他们实在太弱了，弱的让人没眼看，却又偏偏没有自知之明，不仅不愿对能拯救自己的‘神明’乖乖俯首，还贪婪的妄图掌控‘神明’，这样恶心的存在，难道不该去死吗？
“可是没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啊，就像他们一出生就是普通人，而你生来就是咒术师一样。”
“但只这一点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错了！”
“呼吸是罪孽，思考是罪孽，就连活着都是罪孽。”天道未来冷笑，“看来你和某个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很有共同话题。”她想到了某次闲谈太宰和她讲述过的那位搅风搅雨自诩为神明代行者的神经病，觉得这俩人真是棒棒的，可以组团出道成为毁灭世界的大BOSS了，前提他们不会打起来的话。
“但很遗憾……”她轻笑，“这个世界是所有人的世界，神明也好，咒术师也罢，没有人有资格去决定人类的生死，而妄图颠倒这个世界的人，只会成为全世界的敌人。”
人类能从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死于非命，一路走到现在依靠的可不是什么神明的庇护，而是无数先驱一步一个脚印为人类打造了牢固的基石，这样的世界可不是随随便便跳出一个自诩神明的家伙就能将之摧毁的。
“所以我失败了啊。”夏油杰叹气。
“不如说你本来就不可能成功，在你提起屠刀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天道未来面色冷沉，“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就算你侥幸杀光了所有普通人，但你能保证那些咒术师生下的孩子也一定是咒术师吗？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再次举起屠刀吗？但很遗憾并不是所有人都抱着和你一样的理念，所以你们只能永无休止的厮杀下去，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吗？”
夏油杰沉默不语，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看来你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点，不在意？无所谓？不，应该是从一开始你就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成功，但你还是这么做了，甚至不惜斩断了所有退路。”
天道未来第一次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为什么？我真的搞不懂，明明有些人已经遍体鳞伤了却还在努力和世界和解，拥有那么多的你却闭着眼睛捂上耳朵不去听不去看，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她想到了自己，那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看不到任何希望，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于非命的自己，怨恨吗？当然怨恨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非要承受这一切？为什么没人来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停地质问这个世界，但是好累啊，真的好累啊！
怨恨一个人，怨恨这个世界，真的太累了！所以当织田作出现的时候，当她终于得见光明的时候，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和这个世界和解。
“人类的善恶和身份、能力等等一切外在表现都无关，一直活在普通世界从来没有接触过诅咒的少年在同学和陌生人遇到危险时可以豁出一切靠自己的血肉之躯和咒灵战斗。”
比如虎杖，那时候他不会害怕吗？当然害怕，但他还是做了，因为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死亡，也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生命的重量。
“生来就背负着世界的恶意，仅仅因为有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手，就义无反顾的将那些弱小的同伴保护了起来，哪怕最后满腔真心被践踏，也从不曾怨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