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吗？”迪克皱眉，“我不承认，我假装自己忘了它。”
“我会记得在你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为你送上全套迪士尼公主电影碟片的。”布鲁斯承诺，“这样你就不用和你女儿抢电视。”
“谢谢你，贴心的爷爷。”迪克的重音落在“爷爷”上，他原模原样地反击回去，“你六十岁生日，我一定会带上全海文做工最精巧的拐杖。”
相互伤害的父子皮笑肉不笑地对视，随后会心地笑起来。
迪克摸了摸鼻子，“我可能太着急了。”他停顿片刻，苦笑，“我果然还是……不成熟。”
他是指早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在书房吵的那一架。
迪克本以为布鲁斯会跳过这个他们不擅长的温情话题，或者掏心掏肺地安慰他几句。没想到布鲁斯看着他，突然促狭地笑了。
“你还记得你担任罗宾第一次受伤的时候吗？”
迪克当然记得，坦白说，那有点丢人。
罗宾英勇负伤，原因是他忙着讲自己的双关语笑话，没注意到后面偷袭来的子弹。
他的制服为了灵活牺牲了防御性能，没有布鲁斯那种能硬抗机.关.枪的胸甲。
迪克虽然没有中弹，但也在背上留下了大面积的淤青，不得不在床上趴了三天。
当时的迪克惴惴不安了三天，生怕自己刚上岗不久就要被布鲁斯踢出去。
布鲁斯回忆道，“我有三天晚上没睡着，会在噩梦中惊醒，以为我害了你。你的父母在梦里责怪我，把他们的孩子引上一条不归路。”
他笑了笑，“梦醒以后我就跑到你卧室门口守着，阿福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被我吓到，以为我在地毯上睡了一整夜。”
他拍拍迪克的肩膀，“听起来很奇怪，不过你显然走上了我的老路。”
“拜托，”迪克嘀咕，仿佛自己又回到十几岁的少年时代，叽叽喳喳在布鲁斯面前抱怨，“我可没有在艾谱莉的卧室门口睡觉的习惯。”
“是的，你只是蹲在她房间上面的天台上，我要送你一条毯子防寒吗？”
“由于艾谱莉小姐上午不开心的遭遇，”一个声音插进来，“我想二位有必要还给她一个愉快的夜晚。”
阿福出现在两人身后，手里拿着用来扫除灰尘的毛掸，“如果你们没有事可做的话，可以陪艾谱莉小姐看会儿电视，享受难得的亲子时光。”
布鲁斯刚要反驳，老人眼风一扫，伟大的超级英雄们齐齐缩头。艾谱莉的直觉是对的，这个家的顶峰并不是心善的韦恩老爷。
小女孩不清楚其中隐秘，她美好的动画片时光已然结束。她恋恋不舍地听完片尾曲，把遥控器交给杰森，“你看球赛吧。”
杰森轻飘飘抬了抬眉毛和嘴角，“看下一集吧。”
“你不看球赛了吗？”
杰森舒舒服服地往沙发深处仰躺，“我只是好奇他们为什么认不出对方，见鬼，无处不在的SuperheroStaff。”
艾谱莉的快乐因为瓢虫和黑猫的两人四角恋得以继续。沙发上又多了两个人。
迪克和布鲁斯绷着神色，一左一右在艾谱莉和杰森旁边坐下来。
杰森先是皱眉，后是了然，最后毫不掩饰地大肆嘲笑，“多么阖家欢乐的一幕，我都要哭了！”
艾谱莉正看到关键剧情，竖起手指对他焦急地“嘘”了一声。
两双大人不赞同的眼睛一起看过来。迪克和布鲁斯摆出严肃的神色。
杰森：“……”
杰森：“嘁。”
距离夜巡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他们看上三集。
布鲁斯很早就过了欣赏动画片纯真美好的年龄。他看得想睡，在一集的时间里看了客厅边缘的座钟四次。
主题曲又一次响起，他忍着打哈欠的念头，看向迪克和杰森，“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他委婉地暗示。
迪克的眼睛黏在屏幕上，“再看一集，还有一集的时间。”
杰森烦躁地“啧啧”几声，“他们为什么认不出来，声音发型和体型根本就没有变啊。”
“说得好像你不用特殊手段就能认出超人和克拉克。”迪克理智道，“这很写实。”
他们认真讨论，布鲁斯欲言又止，在开头曲响起来时抓紧时间，“迪克。”
他已为人父的长子变回十岁以下，要和艾谱莉当同龄人，“再一集，布鲁斯。”
布鲁斯沉默，沉默。
“迪克，”他谨慎道，“你不觉得它对你的年纪来说，有些许幼稚吗？”
“这是你的偏见，布鲁斯。”迪克很不同意他的说法，“Ladybug明明是聪明又勇敢的女孩。”
艾谱莉赞同他的说法，“不是傻女孩，是智勇双全的Ladybug！”
杰森嗤笑，“别管他，他已经老了，思想跟不上时代。”
在三个人的据理力争或者强词夺理下，他们坐在沙发上又看了一集。艾谱莉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她的脑袋一下下往下点，眼睛就要合上。
意识模模糊糊间，一只手扶住她的头，“困不困？”迪克问，“我抱你上楼睡觉。”
艾谱莉迷迷瞪瞪地努力睁大眼睛，“我还没有洗澡。”
“那就睡醒以后再洗。”迪克把她搂起来。
他抱着艾谱莉就像抱着一个洋娃娃那么轻松，艾谱莉趴在他的肩膀上，很快跟着迪克走路时的晃动闭上眼睛。
她不怎么用“爸爸”这个词称呼迪克，身体比语言更早一步展现出信任。
艾谱莉被他塞进被窝里，用柔软的被褥裹成一只胖胖的蚕宝宝。
她打了一个哈欠，“晚安。”
这声是对迪克说的，她含糊地叽咕，“晚安……南希。晚安，马西莫。”
迪克拨了拨她的头发，不让细软的发丝扎到女孩的眼睛，“晚安，明天见。”
他离开阿福特意为艾谱莉收拾的卧室，合上门。杰森和布鲁斯在门外等着他。
他们还没换上制服，但神色已经从轻松愉快的家庭氛围中切换出来。
“我有事和你谈。”布鲁斯说，走廊尽头那扇窗外投进来的白亮月光堪堪到他脚边，仿佛一层无形的黑色披风拢在他身上，“关于艾谱莉。”
艾谱莉不知道自己是家庭会议的讨论中心，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她睡到自然醒，今天是周六，不用上学。艾谱莉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下楼。
阿福做好了早餐，但餐桌上只有达米安在用餐。
他没有穿那身令艾谱莉心神巨震的睡衣，而是衣着整齐地坐在桌前享用阿福为他准备的素食卷饼。
“早上好，达米安。”艾谱莉坐过去，阿福端来她的餐盘，里面是炒蛋虾仁的开放式三明治，搭配一杯柳橙汁，“早上好，阿福。”
“早上好，艾谱莉小小姐。”阿福退开一步，“您昨天只参观了韦恩庄园的一部分，”他又看向达米安，“达米安少爷，我想您不介意在晨练的路上多一个人。”
达米安慢条斯理地吃完卷饼，他的动作里有一种不属于贵族的优雅，更古老和从容。他与平常生活的格格不入总是体现在方方面面，艾谱莉觉得没什么不好。
“是时候向你介绍几位家庭成员了。”达米安擦擦嘴，跳下餐椅，“你需要赢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接纳你。”
艾谱莉跟着认真起来，小女孩表情端正，“我会的。”
达米安和艾谱莉站在两只狗面前，两只狗庄严地蹲坐在地上。
“这是Ace，父亲的得力助手，满载荣誉的蝙蝠狗。”老一点的狗沉闷地应了一声。
“这是提图斯，听从我的指令，是我的伙伴兼部下，可靠忠诚的蝙蝠狗。”年轻的那只狗洪亮地应声，尾巴摆了两摆。
达米安半蹲下来，向两只狗狗伸手，两只狗默契地把爪子搭在他的掌心，“这是艾谱莉・玛格达蕾娜・格雷森，格雷森的女儿。”
他向后瞥了一眼，“虽然她暂时羸弱无力，但我已看出她拥有无限潜力。”
艾谱莉上前一步，紧张地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艾谱莉。”
“他们认真得让我以为英国女王的授勋仪式在韦恩庄园门口的草地上举行。”杰森百思不得其解，“下一个是谁，蝙蝠牛吗？”
“阿尔弗雷德猫还在排队呢。”迪克趴在窗台上，满怀爱意地注视着草地上的两人两狗。
他那副巧克力在阳光下暴晒后融化黏黏糊糊的样子看得杰森眉头直跳。杰森退开两步，决心给他一点打击。
“你知道史黛帮小不点申请了脸书账号吗？”
明显不知情的迪克一愣。
“她昨晚加了我的脸书好友，在你和布鲁斯叽叽歪歪的时候。”杰森幸灾乐祸，“顺带一提，提宝也加上了。”
艾谱莉和达米安也在讨论这件事。
“我想加你的脸书好友。”艾谱莉宝贝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还有乔的。”
达米安不咸不淡地撇撇嘴，看不出来高不高兴，他拿过艾谱莉的手机，直接帮忙输入自己的号码。
翻到好友列表那页，除了史蒂芬妮和杰森的头像外，还有一个碍眼的东西。
达米安辨认了一下，确认它和某个正在公司听无聊晨会的倒霉蛋头像重合。
列表里除开达米安，一共有三个头像。
他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点击“删除”。
现在只剩下两个。
杰森也删掉。
还有一个史蒂芬妮。他正准备重复以上动作，艾谱莉急忙抢过手机，“这是不礼貌的，达米安！”
她试图把提姆加回来，失败了，“提姆会生气的。”
“得了吧，”达米安抄起手臂，“那个电子妖怪才不会被这种事困扰，他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咖啡浓缩液和电子芯片。”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乔托我问你，万圣节要不要和我们一组活动。”
徒劳戳手机的艾谱莉抬头，“这个活动还要分组吗？”
“不，是自由活动，只是分组行动更安全。”他在舌尖酝酿一声冷嗤，迟迟没有吐出去。
一个小麻烦。
“可以呀，我们有什么着装要求吗？”艾谱莉悄悄收起手机，刚被达米安删掉的头像重新出现在她的好友列表里。
远程操作自己把自己加回来的提姆速度飞快地给她发消息，“达米安拿到你的手机了？”
“别管那个小矮子，他就是一个幼稚精。”
艾谱莉体贴地把手机熄屏，不给达米安看到这伤心话的机会。
达米安对她的小动作视若无睹，“乔说，我们可以扮成亚当斯一家。我只需要一个行动方便的角色，衣摆不至于让我踢不出去腿。”
他似乎察觉到从三楼窗台上笔直射过来的幽怨目光，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
“有人说会帮忙缝制你万圣节要穿的服装作为礼物。她今天会过来给你量尺寸。”
艾谱莉呆呆地眨眨眼。
“戈登。”达米安说，“她对你的存在感到很惊奇。”他停顿一下，抿抿嘴，“她会负责帮你检查。”
第22章 作为女儿的第二十二天
目前为止, 艾谱莉已经见过了连达米安在内的三个叔叔，和姑姑史蒂芬妮。
根据迪克的描述，还有好几个叔叔姑姑以及各种和布鲁斯有关的人没能回来见过她。他的朋友们也有很多还不知道艾谱莉的存在。
她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真正融入这个庞大复杂的家族。
艾谱莉感到一丝紧张, 这点紧张里又包含了期待。
她和达米安守在庄园门口，迎接等下来庄园帮她做检查的芭芭拉。
提图斯和Ace在她们不远的草坪上追逐撒欢, 玩狩猎游戏。艾谱莉戳戳达米安的胳膊。
后者不耐烦地斜眼看过来。
“她是什么样的人？”艾谱莉问, “史蒂芬妮说她很好相处。”
“我不明白你在紧张什么？”达米安抄起手，“现状是你没有被打包扔出韦恩庄园的风险。”
艾谱莉小心地四处看看，悄悄凑到达米安旁边, 表情严肃，“我听杰森说, 芭芭拉和我爸爸谈过恋爱。”
她做了一个凶狠又严肃的表情，“修女们说, 爱情让人失去理智。”
达米安的表情一言难尽, “少接触这种无聊的东西对你可怜的人生有点帮助。”
“好吧。”艾谱莉乖乖站回去。
她又漫无目的地想，检查可能会很痛, 说不定还要剃掉自己的头发。
她想要芭芭拉更喜欢自己一点，这样检查的时候可能就不会太难受。
她有一些和人交往的基础常识, 知道独自带一个孩子的单身男性在恋爱市场里不是很受欢迎。
迪克很显然是那种很受欢迎的人，艾谱莉希望这可以两两抵消。
公路那头远远有一辆车朝庄园开过来。韦恩庄园位于布里斯托县的边缘, 庄园前的公路少有人来往。
艾谱莉踮起脚，想看看是不是芭芭拉到了。
她看见一辆熟悉的小轿车, 艾谱莉瞬间振奋起来，把刚才的遐思抛在脑后, “乔！”
车停在庄园门口, 乔纳森从副驾驶座上蹦下来, 他向驾驶座的克拉克挥手, “谢谢爸爸，再见！”
他挎着一个小篮子，一刻不停地钻过正自动推开的庄园大门，都没回头看一眼倒车离开的克拉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