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幽幽如同从地狱深处的硫磺池里飘出来，“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在查这个案子，事关振金，这桩案子大概就不是你来查了吧。”
蜘蛛侠屏住呼吸，瞪圆眼睛盯着坐在车顶上的男孩。
半晌，他扭头看向满脸苦涩的乔纳森，“你的朋友是用什么方法把他的角和尾巴藏起来的？”
乔纳森抬头望天，“我想知道这个答案很久了。”
艾谱莉的定位在路程一半时恢复，同步出现在显示屏上的还有摩根的定位。
两方家长不知道那是在同一个位置。当他们在同一处天台停下时，氪星人、紧身衣爱好者与铁皮罐头悬停在空中大眼瞪小眼。
“哦，嘿，你们好！”把他们的目光齐齐吸引过去的声音来自彼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点宵夜？”
这位间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年轻人正把自己的头罩卷起一半，露出一张嘴，大口大口地往里面塞披萨，“我们点了芝士卷边，味道真的很不错。”
真正出钱点这顿宵夜的人是摩根，她和艾谱莉吃了不止两顿，此时多长了一个胃容纳美味可口的小蛋糕。
“爸爸，我给你点了你的最爱。”她从快递箱中拎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你吃吧，我不会告诉妈妈的。”
艾谱莉坐在乔纳森和摩根中间，抱着膝盖打哈欠。她的肚子很饱，打算把摩根给她点的小蛋糕当成明天的早餐。
看到布鲁斯和迪克，她语气软绵绵地打了声招呼，“晚上好，爸爸，爷爷。”
达米安保持着所有人中最沉稳的态度，他从容不迫地向布鲁斯昂昂下巴，“晚上好。”
四位家长中，克拉克就像一瓣挤进橘子瓣里的柠檬，格格不入。他看着另外三个大人紧绷的下巴，又看看小孩们轻松的表情，又一次升起了迷茫的情绪。
他们是过来干嘛的？
啊，孩子们的定位失踪了。
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他们面前吃宵夜。
而且其中最狼吞虎咽的那个就是他的儿子乔纳森。后者在撕扯香肠的时候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讪笑着缩头，“爸爸，你怎么也来了？”
克拉克不太明白两边的氛围为什么能做到凝固中带有一丝僵硬的尴尬，就好像往快要凝固的水泥里倒沥青，搅着搅着，它们就成了阿尔卑斯糖块般的存在。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迪克，他快步朝自己的女儿走去，单手把艾谱莉从人堆里拎出来上下检查。
艾谱莉蓝蓝的眼睛里满是无辜，“我很好，爸爸。没有受伤，没有饿肚子，交到了新朋友。一切非常完美。”
“顺便把我吓到需要用心脏起搏器来做心脏复苏。”迪克把她提到自己的手臂上来坐着，“发生了什么？”
几个小孩对视一眼，知道这是他们的好机会，便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钢铁侠托尼正在检查摩根的身体状态，摩根在他来之前已经进行过好几次自检，确保不会有什么让她爸爸血压升高的项目。
她配合地举起手，“我没事，我很好，唯一的问题是盔甲需要拿回去修检。”
托尼根本听不进女儿说的话，摩根都快被他拨成一个小陀螺，“你吓到我了，甜心，我都没敢告诉你妈妈。”
他的小甜心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他们及时救了我，我身上没发生任何事情。”
与此处的温情不同，布鲁斯大步迈向达米安，“罗宾，汇报。”
达米安优雅地拍掉手上的碎屑，用纸巾擦擦手和嘴，“我们在下午六点五十三分于亚瑟大道……”
大家各自有各自关注的事情，克拉克无措地站在场中央。他好似一位勤恳的出租车司机，把乘客送到目的地后就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乔纳森同情地给自己的爸爸一个台阶下，他举起披萨，身上散发出救世主的光芒，“你要不要尝尝，我们买了很多。”
与各种家庭碎碎念完全处于两个世界的超人父子和蜘蛛侠默默地坐在地上吃宵夜。一种同病相怜的微妙感受笼罩了他们，让他们产生了可以蘸同一盒番茄酱的友谊。
外卖箱里的东西即将被他们一扫而空，一声低喝让三人齐齐一震。
是钢铁侠。
“不可以，甜心，”他的面色是超乎寻常的严肃，“我不同意这件事。”
“你可以参加明年的竞赛，不参加也可以，斯塔克家的人不需要那种东西证明。”
他把摩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搂在怀里，“我很抱歉，宝贝，你在这里我们没办法保障你的安全。你得回家了。”
第35章 作为朋友的第三十五天
艾谱莉坐在迪克的手臂上, 她都快要睡着了，迪克的碎碎念飘进小孩耳朵里，堪称上等的催眠曲。
不管她的心智如何，作为身体年龄只有六岁的小孩, 现在是她睡觉的时候。
她打了一个哈欠, 努力睁开眼睛，“爸爸, 可不可以明天再说。”
“或者你用手机录下来, 我明天听也可以。”她想了一个主意, “我太困了。”
这招对付心软的大人可谓是春风化雨、兵不血刃。
迪克看了她一眼, 两根牙签估计都撑不开艾谱莉的眼皮。他坚持了三秒，举手投降。
“你等着，”他恨恨道，“我们的教育课还没有上完呢。”
艾谱莉懒懒地回应, “好的，格雷森老师。”
她被迪克生气地用食指弹了一下额头，大人的力气有点恐怖，这一下在艾谱莉脑门上弹出一个小红印。
艾谱莉垮着脸，“打脑袋会变成不聪明的小孩子, 我要是明天得不到第一名怎么办？”
“是今天, 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了。”迪克咬牙切齿, “我看你就是鬼主意太多，不如傻一点好。”
迪克依稀记得, 他最初见到艾谱莉的时候, 对方还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 芭芭拉都说他是捡了一个小天使回家。
现在, 他的天使呢, 他贴心甜蜜的小棉袄呢？
叛逆这种东西是可以在人与人之间传染的吗？
“唉，你变得伤人了，爸爸，”艾谱莉叹气，看不出来多伤心，“小孩受到心灵打击后会哭的。”
听听，听听，他要把这段话录下来，二十四小时在女孩们耳边播放，省得她们总是对艾谱莉抱有错误印象。
可爱软糯的小蛋糕，里面塞的是酸到皱眉的菠萝馅，迪克会说这是史上最大的欺诈事件！
迪克还在想措辞反驳艾谱莉的歪理邪说，一声低喝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可以，甜心，我不同意这件事。”
那对父女开始快速地交谈，连艾谱莉都稍微睁大眼睛看着那边。
艾谱莉望过去，搂着迪克的脖子朝他贴了贴，“为什么摩根的爸爸不愿意让她留下来？”
她感到困惑，“事情解决了呀，我们找到了绑匪，救回了摩根。而且，也没有受伤。”
艾谱莉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聪敏的小孩，她的思维能力能追上比她大好几岁的达米安和乔纳森，欠缺的只是经验。
但与人交流这件事不是光凭思考就能得出答案的，好在她向来勤学好问。
迪克把她往上搂了搂，方便她贴近自己，两个人可以小声交谈。
“一件事的结束不是看你们阻止了某件事发生，它就不会再发生。”
迪克尽量用比较通俗的需要解释，“这不是打游戏，打赢一个关卡，就会自动跳跃到下一个关卡去。”
“会有影响吗？”
“肯定会有的。”迪克举例，“虽然摩根这次被你们带回来了，但这次行动证明针对她的安全措施存在很大漏洞。”
大人脸色发紧，“如果这次被带走的是你，如果不是达米安和乔纳森陪在你身边，我也会让你回来。也许你会因为我扰乱你的正常生活讨厌我，但这能换来你的绝对安全，我认为值得。”
“可是达米安和乔纳森不止是陪在我身边，”艾谱莉说，“我们是摩根的朋友，我们也会陪在她身边。”
她这样说，迪克微微一愣，女孩轻轻用脚踢了踢他的腰，“对吧。所以你们还是太紧张了。”
那边两父女的争论逐渐激烈，音量抬高。艾谱莉有点担心地看过去，思考要不要让迪克过去打断他们的争吵。
她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但她爸爸毕竟是心里有一栋豪华别墅的人，一定拥有丰富的吵架经验，至少不会吵输。
没等她使唤自己的亲爸爸，摩根从托尼怀里跳下来。
“我不要理你了，”她脸色通红，又气又急，“我们之前说好了的，爽约的人是小笨手二号。”
她凶巴巴地回头瞪了托尼一眼，“我要回房间睡觉了，你自己去找哈皮叔叔吧！”
说完她跺跺脚，流水般的液态金属涌上她的全身，小号铁皮罐头径自飞出去，身后追着一个大号铁皮罐头。
蜘蛛侠的披萨险些掉在地上，被他接了好几手才捞起来，“刚才气氛不是很好吗，呃，我们也要追上去吗？”
艾谱莉的眉毛拧成一团，她严肃地扭过脸，对迪克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遇到奶奶的朋友了。”
迪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她嘴里吐出一个他不是很想听到的名字，“他说自己是猛禽。”
这个中途冒出来要带艾谱莉离开的人在蜘蛛侠解救了艾谱莉和摩根后，用利爪割开了蛛网，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
他还说有一群人会找到艾谱莉。那群人是谁，迪克心里立马就有了名字。
这下要当坏爸爸的人又多了一个，“不行，你也要回家了，艾拉。外面现在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这里就能体现出菠萝小蛋糕的狡猾之处，她平静道，“没关系，达米安和乔会保护我。”
她胆大包天地用手捂住她爸爸的嘴，抢先说话，“还有蜘蛛侠，他是我们竞赛小队的队长，他会照顾好我们的。”
天台那头传来一声惨叫，“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艾谱莉客气道。
她把下巴搁在迪克的头上，眼睛里迅速挤出水光，“你不愿意保护纽约的游客吗，我也是游客嘛，我很好管的，不挑食也不认床。”
她比出一只手，“我愿意拿我全部的零花钱雇佣你。”
上次零花钱拿去请卡珊德拉吃了冰激凌，加上这次迪克给的零花钱，只剩十五美元。不要紧，十五美元可以再去吃一次冰激凌。
面罩上的白膜一边大一边小，然后变成了一边小一边大。
“我不接受雇佣，”彼得说，“不过你可以请我吃零食。”
他隔空和艾谱莉击掌，“成交！”
艾谱莉隔空击掌，“成交！”
事情解决，艾谱莉昂起下巴，骄傲道，“现在问题解决了，我的安全有了充分保障。”
迪克一时哑然，他敏锐地发现达米安眯起眼睛，向他投来“你居然不信任我”的不善目光。
年轻的父亲第一次想起向自己的养父求助，他看向布鲁斯。
布鲁斯：“这未尝不是一种解决方案。”
迪克如遭重击，有一个人，背叛了他！
“B？”
布鲁斯的下巴坚硬如铁，看不出线条变动，“这三个人的组合加起来足够安全，猛禽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我们更需要做的是去盯着法庭的动静。”
“还有，”一个微不可察但迪克百分百能看到的弧度，“头疼的人又不是我。”
艾谱莉赞同地点头，“没错，问题解决了。”
爸爸的菠萝小蛋糕回到酒店时，摩根回来很久了。她在门外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门才打开。
摩根像一只凌空的海燕扑进被子组成的阴云里，一点没给艾谱莉看到她脸色的机会。
艾谱莉看看被子球，被子球表示不想理会任何人。
她没说话，在行李箱里翻出睡衣和毛巾，去浴室洗了一个澡。
洗完澡出来，被子球还是一动不动。
艾谱莉蹲在床边，在抽屉里拿出酒店的菜单。这里可以拨打电话给酒店前台点单，她一条条从上往下念。
“金枪鱼番茄沙拉，旋风芝士土豆泥，烟熏火鸡腿，鹅肝芒果吐司，谷饲菲力牛排……”
被子里冒出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松鼠头，“你还没吃饱吗，明明在天台上你都没吃多少！”
“我吃饱了呀，”艾谱莉慢吞吞地收起菜单，“我在看早上吃什么，还有六个小时我就要比赛了，需要补充糖分维持大脑运转。”
摩根这才想起，艾谱莉是参加第一组的吉祥物比赛，今天是这个小家伙上战场的日子。
“那你还不赶紧睡觉，我开始就看到你在打哈欠了，小心你在抢题的时候睡着。”
艾谱莉撑着下巴，“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女孩的蓝眼睛弯成两轮小月亮，“哄哄你呀。哄你开心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在被子里憋的，摩根的脸色突然涨红，她从脖子到脸都像是要冒出蒸汽，发出火车鸣笛呜呜的声音。
“你，”她憋了半天，“你太狡猾了！”
“不然我该怎么办呢？”艾谱莉可怜兮兮道，“求你啦，求求你啦，不然我就哭，哭出来给你看。”
摩根万万没想到这一记回旋镖扎到了自己心口上。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嘴里发出奇怪的哼声。
艾谱莉奇怪地歪着头看她。
被子突然掀开，大魔王摩根・斯塔克从被子里扑出来，把猝不及防的艾谱莉抓到软乎乎的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