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摆正了坐姿，没说什么。
艾谱莉望着他，很是同情地叹气。
不等两人继续交流，急促的警报突然在房间内传开，两个人齐齐抬头，这是蝙蝠洞的入侵警报，证明有人趁韦恩庄园的地下只有两个孩子时潜入了这里。
不对，达米安在这里的年龄根本不能被称作是“孩子”吧，艾谱莉单方面把他开除小朋友籍贯。
不等艾谱莉反应过来，达米安突然站起来，他双手的手铐脱落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可能在醒来后的五分钟内就解开了手铐，毕竟那是他自己的东西。他只是一直乖乖坐在那里，听艾谱莉念念叨叨，当一个沉默的听众。
“在这里藏好，不要随便出来。”他把想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的艾谱莉扒拉到身后，径自跑进了蝙蝠洞的主厅。
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赤.裸的上半身、手臂、手指、脖颈乃至剃秃的头颅上尽是一道道疤痕。
那些疤痕交错，织成一张网，把他兜在最中心。
他的目光扫过达米安，好比一条湿漉漉的舌头从人的皮肤上舔过，不令人恐惧，却十分恶心。
艾谱莉在他们谈话的房间里探出半个头。
达米安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迪克给艾谱莉打印过厚厚一大摞罪犯的各项资料，他小时候就是这么被布鲁斯折磨的，于是长大了也这么折磨艾谱莉。
好在没有隔三差五的抽查，艾谱莉把这些资料当课外书看。
维克多・萨斯，一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他每杀一个人，就会在自己身上留下一条刀疤。
那些疤痕是他的战利品，一条疤痕代表一条生命的逝去，一个家庭的毁灭。
达米安在这方面比艾谱莉知道更多信息，他声音发寒，“你应该在监狱里，谁把你放出来的，塞尼斯托吗？”
艾谱莉在门后一敲掌心。萨斯显然是跟着达米安过来的，这证明达米安的行踪已经暴露，有除开求救装置以外的东西在定位达米安的位置。
对方看不见迪克，不知道杰森的存在，于是他派了一个一次性的威胁工具过来。
萨斯可以选择在达米安离开后暴露自己，在对方眼里只有阿福和艾谱莉的蝙蝠洞只会沦为连环杀人魔的游乐场。
万一达米安在这里待得太久，这证明离开的罗宾动了回家的念头。萨斯，是一个提醒，也是一种监视。
无论如何，韦恩庄园和阿福都不再安全，她们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达米安和萨斯仍在对峙，两个人正在说些艾谱莉认为的废话。
蝙蝠洞有武器库，那是布鲁斯为阿福准备的，艾谱莉记得备用密码。她轻手轻脚地溜走，对峙中的两人只以为她想跑去安全的地方，没有多在意。
萨斯准备撤离，情报有误，这间宅邸除了潘尼沃斯、女孩和罗宾外还有一个人。
他举起双手，对达米安森森微笑，“你可以把我抓回去，这也算功劳一件。你在超人阵营，还没做出过几件有意义的事吧，除了和你的蝙蝠爸爸闹脾气外。”
达米安的脸色沉下来，“你以为我会留情吗？”
萨斯不免有些得意，“你是想继续做蝙蝠爸爸的乖宝宝，还是当超人身边的一条――”
他没机会吐出剩下的话。
一枚火.箭.炮从角落里疾射而来，带着硝烟与音爆声，狠狠撞在萨斯身上，带着他整个人一起飞出去，落进蝙蝠洞的地下暗河里，溅起直达洞顶的水花。
水花淋了位置靠近的达米安一身，他甩了甩湿漉漉的黑发，“呸”一下吐掉嘴里的河水。
这是布鲁斯改装过的武器，杀伤力和用法都有所改变，至少布鲁斯不会允许一枚火.炮在蝙蝠洞炸开。
艾谱莉还没想通这一关节。
她从冒着滚滚黑烟的火.箭.炮口后探出半张脸，疑惑道，“怎么没炸呀？”
第77章 作为孙女的第七十七天
杰森和阿福抓起武器匆匆下到蝙蝠洞, 就看到这一幕。
他们两人看不见的地方，迪克漂浮在空中，表情空白地见证了艾谱莉从武器库里搬出火.箭.炮, 因为开炮的反作用力把自己摔了一个屁股墩儿的全过程。
在听到楼上匆忙的脚步声，小女孩飞快地把自己撑起来, 拍掉屁股上的灰, 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目睹一切的迪克又好气又好笑。
事到如今，不管他再怎么迟钝也该发现了。艾谱莉对他们、对这个家超乎寻常的熟悉。她一定与他们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 才会有这般熟稔的态度。
这些是接下来的谜题, 需要迪克寻找答案。
在此之前, 他一定要三令五申向艾谱莉再次强调火.药的危险性，最好是把蝙蝠洞里所有武器的功能和强停方式都背下来, 不然任何零食和饮料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为什么是“再”, 他之前有向艾谱莉强调过吗？
杰森和达米安下水把萨斯拉了上来。
这个正面遭遇火.箭.炮的倒霉蛋陷入了昏厥, 即使火.箭.炮没有爆炸也被撞断了三根肋骨和右臂。
杰森把他捆成一条毛巾卷，佯装没发现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脚，这栋大宅里剩下的所有人都聚集在这处庄园的地下里。
阿福审视着失去意识的杀手。
他年轻时是意气风发的特工，哪怕时间再往前挪十年，区区一个不入流的杀人魔也只是给他的功勋再添一笔。
但现在他老了，身体机能的下降不可逆转, 派萨斯来蝙蝠洞的幕后黑手不准备让他活着。
阿福是一个睿智的老人，他深知，自己活着比有人留守韦恩庄园对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孩子们来说更重要。
他做出决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该离开了。”
杰森面上浮现出挣扎和犹豫, 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他低下头, 正对上艾谱莉无辜的眼睛, “你要让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自己行动吗？”
艾谱莉掰着手指算了算，“没关系，我和阿福的年龄加起来有好几个你大，就算我们只有一个人会开车，就算我们体力都不好，可能会被绑架……”
“啊，没关系，”她大度地拍拍杰森的胳膊，“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杰森磨磨后槽牙，把这个不好好说话的小女孩提溜起来，“你要拿我给的零花钱聘请我吗？”
艾谱莉震惊，“难不成你连阿福的养老钱也要收？”
杰森在口袋里掏出棒棒糖，剥好了糖纸塞进艾谱莉嘴里，“你别说话，吃糖。”
他们说话间，达米安一甩披风，往蝙蝠洞外走。他前进的那条路通往韦恩庄园后山，出口在庄园范围外，一般只有没受到邀请的客人才走那条路。
阿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喊了一声，“达米安少爷，你要去哪儿？”
达米安没回头，“我从哪里过来，就到哪里去。”
艾谱莉看着他隐入无灯的岔路口，突然扭动身体从杰森手底下挣扎落地。
她跑了几步，在拐角一把抓住达米安的披风，“你怎么这么着急，超人喊你回家吃饭吗？”
她的力气小，达米安又不肯停下，艾谱莉拽着达米安的披风，硬生生被拖了好几步。
达米安回过头，整个人肩膀被扯得一歪，“你别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有没有意义又不是你说了算，”艾谱莉拽着手里的布料不放，“你急着回t望塔吃饭吗？”
再拽下去，要么是达米安的披风被撕成两半，要么是艾谱莉和他一起被拖去联盟大厅。
她真是胡搅蛮缠的一把
第78章 作为朋友的第七十八天
蝙蝠侠代表了什么？
当他站在你这边, 代表你正在做对的事。你不需要担心自己是否犯错，你只需要去做，他会站在你身后。
布鲁斯又代表了什么？
他是后盾, 是安全，是一个家, 代表艾谱莉不需要再担惊受怕, 她是有人撑腰的小朋友。哪怕亲爸爸要没收自己的汽水也有人帮忙偷渡。
她抱着布鲁斯的大腿，感动得眼泪汪汪。
感人的亲子画面中的另一个主角, 单看一个下巴无法分辨他的表情。
他的动作有很难察觉的停顿, 说明大人的内心似乎不像他表现得那样平静。
布鲁斯在万能腰带的某一格里取出一根棒棒糖, 递给艾谱莉，“吃糖吗？”
“谢谢！”艾谱莉欢天喜地地接过去。
她前不久在杰森那里得到一根棒棒糖, 这家人哄小朋友的手段根本就是一脉相承。
布鲁斯对阿福使了一个眼色, 阿福心领神会, 在谈话中不知不觉把杰森引走。
他们几个人在一间废弃仓库见面，现在仓库里除了艾谱莉和表情看不出深浅的布鲁斯，只剩下灵体状态没人在乎的迪克。
艾谱莉拆开棒棒糖的包装，把糖含进嘴里。
她一点也看不出慌乱，老神在在地嗦着糖果，“你想问什么, 问吧。”
布鲁斯开门见山，“为什么我们没有关于你的记忆？”
他没有问艾谱莉是什么身份，很笃定她是家族成员之一。核心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会失去关于这个成员的记忆，韦恩庄园里也没有多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布鲁斯心知肚明, 可能性无非只有那么几种, 一种比一种情况复杂。
棒棒糖被艾谱莉从左边抵到右边, 脸颊上鼓起小包。她为难道, “这件事很难解释。”
布鲁斯追问，“是不能解释，还是不方便解释。”
“是后者。”艾谱莉说，“涉及到很多，很不可思议。”
她想了想，决定不当谜语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艾谱莉道，“可能它只是一个幻想，或者某个世界的投射，但它不属于我们。”
布鲁斯问，“你怎么确定是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不是你？”
这个问题有些凌厉，但布鲁斯没有因为艾谱莉是一个孩子而避讳。从某方面来说，这是一种信任。
“这就涉及到你想问的第二个问题了。”艾谱莉说，她打了一个响指――没有声音。
她镇定地收回手，佯装无事发生，“我是灵能力者，你们每个人在我眼里都是不同的。”
她弯起眼睛，“荣恩是我的老师，他总是给我带奥利奥当零食。”
荣恩，火星猎人，这位来自太空的英雄在布鲁斯的记忆中已经牺牲，同样离开他们的还有绿箭侠和许许多多的人。为这场战争他们失去了太多。
布鲁斯叩问自己的内心，他究竟是不想面对惨烈的一切选择换一种说法麻痹自己，还是他发现了事情的违和之处决定面对真相。
艾谱莉坐在椅子上，轻轻晃了晃两条腿，“他的孩子是我的朋友，我没有在这个世界看到关于他的新闻。”
布鲁斯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他？”
超人的妻儿和大都会在同一天离开了他，比起大都会的惨剧，这件事反而不那么广为人知。
可是艾谱莉说，“他”，她一定认识那个没出生的孩子。
“乔纳森，我和达米安管他叫乔，有时候也叫他J。我是A，达米安是D，乔是J。”
艾谱莉的声音因为含着糖块显得含糊，“我想过，说不定这个世界他是女孩呢。”
彻底
抹去一样东西不容易，但重头构建一个新的东西更难。
让他们忘记一个自称“A”的女孩，只用把她剔除出他们的生活。
一个六岁的女孩能留下多少痕迹，更何况他们真正留在韦恩庄园的时间没有多长，更多是在执行任务的路上奔波。
而要凭空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需要极为恐怖的工作量。
他的姓名、性格、爱好和经历，他的人际关系网，他有没有喜欢的零食，最喜欢的口味是什么，更偏好哪个牌子。这些细节需要大量的信息堆积。
乔纳森这个名字本身足够特别，这是超人父亲的名字，对他有特殊的意义。布鲁斯短暂地出神，这就是克拉克会给自己的孩子起的名字。
一个不存在的人，反而成为了这个世界不真实的证据。
一大一小的对话仿佛经过密码加密，谜语人都要为他们鼓掌。旁听的迪克只听懂了一半，剩下一半还在云里雾里飘着。
他等到艾谱莉吃完一根棒棒糖，又从布鲁斯那里拿了几块阿福寄过去的小饼干离开，借用阿福的身体迫不及待地晃到布鲁斯面前。
话头在迪克舌尖打了三转，他感觉自己再支支吾吾，阿福可能会把他从自己的身体里踢出去。
迪克抱着虔诚的心情问布鲁斯，“所以，她究竟是谁家的小孩？”
布鲁斯的眼神颇为高深莫测，他的目光穿透阿福的身体，直达迪克的灵魂。
“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迪克承认这个嘲讽很委婉，“她说她是，嗯，小D的妹妹。”
布鲁斯的眉毛扬起一个奇怪的弧度，他反问，“你信吗？”
迪克干巴巴道，“不信。”
他觉得布鲁斯根本就是在看他的笑话，能哄不苟言笑的蝙蝠侠开心也是好事一件。他认了。
让迪克纠结的罪魁祸首在跟着杰森在车库里忙碌，他们稍后还要跑更远的路，要提前给车加满油，检查车辆状态。
艾谱莉坐在杰森用来修车的滑板上，“我们不和他一起走吗？”
杰森腋下夹着扳手，打开引擎盖检查，“你要我和他待在一起，不如让我去和另一个大家伙打架。”
艾谱莉两只脚推着自己，坐着滑板一前一后地滑，“是不是他现在的位置不够安全，我们要去更安全的地方。”
艾谱莉从车库的窗口向外看了一眼天空，阴云密布，“可是在他的监视下，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地球不是他的私有财产。”杰森漫不经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