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篱笆上晒着的干丝瓜映入眼帘,她三步两步走过去拿下一个摇了摇,等里面的瓜籽掉落干净,一条丝瓜瓤抹布就“做好”了,这东西去污去油都极好,却又比钢丝球“温柔”,也有人说丝瓜瓤可以做鞋垫,不过她一向手残,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吧。
篱笆上还晒着几个做水瓢用的老葫芦,外皮已变成了黄色,敲一敲空空作响,估计里面已经干透了,这东西得用锯子锯开才行,她摇摇头把葫芦重新挂回去,等阿准有空时再说吧,现在的瓢还勉强能用。
“阿姐——”阿俊突然出声,吓了沈小茶一大跳,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无奈地瞪了嘴里咬着狗尾巴草的阿俊一眼。
“哈哈,瞧把你吓得,山上暂时没啥事儿,阿准哥哥说他一边打盹儿一边守着就成,刚好就当补觉了,让我回来陪着你。”阿俊一边说,一边往储物间走去,他选了一个大竹篓又拿了一把镰刀。
“走,你陪我去割草吧,一个人呆着也怪无聊的,你不是说要弄干草给狗子、兔子垫窝吗?”阿俊见沈小茶站在原地,忍不住提醒她。
沈小茶笑了,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他倒当成正事记挂着,两个人各自背着一个竹篓来到田埂边,看了看光秃秃的草杆子她摇摇头“这里的草不行,之前被蝗虫啃咬过,只剩杆子,不够软和。”不过转念一想,这附近的禾本科植物,像茅草、野生油草等都被蝗虫糟蹋得差不多了。
“算了,我们今天先弄些松针回去吧,家里有稻谷秸秆,捶打一些垫窝应该比茅草还舒服些。”沈小茶边说边头也不回地往那边松林走去。
快走到松林时,沈小茶轻轻喘气,打算坐着歇会儿再走。
“阿姐,这是啥?”还没等沈小茶回答,阿俊就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打算咬开“看起来像栗子。”
沈小茶定睛一眼,立马喝止他“这是橡树果子,不能生吃的,很涩。”
不远处有一棵高大的橡树,等走到树下,才发现厚厚的叶子上落了一层橡树果子,树上还挂着一些果子,橡树果子比栗子要长,成熟后会自动掉落,而且不像栗子一样会有一个球苞裹着,它们头顶有一个小小的“帽子”,成熟后轻轻一掰就能掰掉。
据说闹饥荒的时候,很多村民会收集橡树果子磨成粉做成“橡树豆腐”充饥,小时候她吃过几次。
“先把这果子捡回去吧,趁天气好晒干储存着,缺菜缺粮的时候可以吃。”她弯下腰直接上手捧。
风从耳边刮过,偶尔会掉落一两颗橡树果子,两个人越捡越兴奋,不知不觉就各自捡了大半竹篓,天渐渐黑下去,但神奇的是,他们依然能清晰地看清地上的果子。
“啪”,是什么东西掉落地上发出的声响,万籁俱静中任何声音都显得特别清晰,两个人立马机警地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彼此靠近,屏住呼吸紧绷着神经注意周围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都站到腿都有些僵硬了,但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两人都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过去看看?”沈小茶虽然胆怯,但却觉得过分诡异,如果是野兽早该冲出来攻击他们了吧,退一万步讲如果那野兽胆子小被吓跑了,那后来为何又没有声音了?
殊不知,躲在树上的那人也早吓得汗流浃背,只怪自己太过紧张,竟然一不小心将兜里的栗子弄掉了一颗。
风起,树上又陆续掉落几枚果子,“阿姐,兴许是小松鼠调皮,扔效橡树果子?”阿俊抬头看了看大树,自我安慰道。
“走,下山!”她总觉得有些忐忑,却又搞不懂这份不安从何而来,也许是冬天快来了,总不自觉地想起野兽觅食伤人的事儿来?
直到看见烧炭的白烟,沈小茶才缓缓松了口气,背上的橡树果子越背越沉重,“阿姐,你歇会吧,我去叫阿准哥哥来帮忙。”
半途,她见阿俊实在吃力,就将他篓子里的果子倒了一些给自己,才开始不觉得,只是负重太久,就愈发觉得沉重。
“说了在家好好歇着,怎地就是闲不住?”不一会儿,阿准就出现在眼前,他接过她背上的竹篓毫不费力地背起来,沈小茶拍了拍酸痛的肩膀有些委屈,自己只是手指受伤了又不是什么大病。
“对了,我记得之前在树林里安了几个蜂箱,是不是要收回来?”阿准冷不丁地提起这茬,沈小茶认真想了下才记起那五个蜂箱来,马上快冬天了,是该收蜂蜜了,只是中间也没怎么照料过,能不能割到一两斤蜂蜜还是个未知数。
“那明儿我跟你一起去割吧,割完蜂箱还得搁回原位。”沈小茶说完阿准闷闷地“嗯”了声,她不由得乍舌,难道就因为自己没在家歇息就气成这样?啧啧啧,真是忒小心眼了,却不知阿准心里愁的是试了多次仍未成功的弩/箭.....
月悬中天,沈小茶跟阿俊早已睡去,阿准一人守着烧炭堆,小黑小白可怜巴巴地蜷缩在旁边的草丛里昏昏欲睡,毕竟它们过惯了风景平浪静的日子,不像随时准备出击的猎狗那般警醒。
阿准正借着篝火的光捣鼓手里的弩/箭,身旁躺着那支从山崖上捡回来的弩,突然他长呼一口气,将做好的箭安装在弩上对准旁边的一棵树,然后不抱太多期待地触发了机关,只听“噗”地一声,箭竟深深没进树身,他兴奋不已,忙走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下那只耗费颇多心血的箭!
看着那支依然完好的箭,阿准忍不住裂开嘴笑了,终于成了!
第二日,三个人将昨晚烧好的碳运回家后,又堆了一大堆湿柴禾,打算趁热打铁,把冬天要用的木炭全部烧好,架好柴就留下阿俊一人看火,沈小茶跟阿准则上山去割蜂蜜。
前四个蜂箱都完好无损,蜂巢上的蜂蜜直往外滴,蜂巢上还有不少蠕动的小蜜蜂。
但来到第五个安置蜂箱的地方,两个人心里忍不住都“咯噔”一声,蜂箱盖子不翼而飞,里面的蜂巢更是一块儿不剩!
“有小偷?”沈小茶用余光往四周看了看,心里七上八下。
“别急,也许是熊瞎子。”阿准不动声色地将她护着,两个人端着装满蜂巢的盆子惴惴不安地往回走。
“对了,你最近去过田里吗?”沈小茶突然想起什么,心里默默祈祷他回答“去过。”
第八十三章
阿准狐疑地停下脚步在脑海里思索一番, 肯定地摇摇头“这两天我没往地里去,光顾着烧炭了,是地里荒草又长起来了?”
听完阿准的话, 原本心存侥幸的沈小茶惊恐地回头看向林子,没有人影, 只有草木跟秋风追逐、嬉闹的声音, 诺大的林子树叶稀稀落落,似乎也不太藏得住人,蔚蓝天空下本寂静的林子,一下子变得诡谲而恐惧。
“有其他人去过田里!”她将自己那天拔菜发现神秘脚印的事儿告知阿准, 阿俊的脚大概穿37-38码的鞋子,那个脚印明显大了一整圈!阿准拧眉拍拍她肩膀,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道“先别慌乱,回去说!”
他们来到烧炭的地方叫上阿俊,阿俊正睡得香, 被阿准推搡醒来眼里弥漫着困意,但见二人表情凝重,便毫不迟疑地跟在身后下山去。
“有人在林子里!”一回到院子里, 沈小茶就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对阿俊道。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人, 沈小茶便将蜂蜜被盗、菜园里出现陌生脚印的事儿跟他说了,“阿姐,你也太别着急了, 是敌是友咱现在还不知道。”
“还记得昨日的声音吗?我怀疑就是那人发出来的, 也不知他们现在有几人......”沈小茶说完,突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似乎暗处正有数双眼睛正遥遥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阿姐, 你......说得怪瘆人的。”阿俊拢了拢衣襟, 半晌午的,咋觉得阴嗖嗖的?
沈小茶走到摊晒着橡树果子的地方,选了一个果子,用竹签从尖的那头插进去做成了一个小小的“陀螺”,轻轻一转,小陀螺在桌上转来转去,直看得阿俊眼睛发花、心慌意乱,他索性走到篱笆边仔细查看,却连个脚印都没发现。
但他知道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一个、两个疑点还能说不是人为的,但那么多证据摆在这里,现在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而且,最近两只狗子晚上常常狂吠不止,虽然过去偶尔也会这样,但这次它们明显狂躁许多,被呵斥后也止不住,要真是有人在院子周围晃悠,那这人胆子也忒肥了些,如此一想只觉后怕,大概是风平浪静太久了,他们都有些放松警惕了。
沈小茶看着转速变缓的小陀螺,调出淘宝输入“红外线光栅”,但看着那繁杂的设置参数,忍不住暗暗叹气,对一个文科生而言,她向来是宁愿多花钱也不愿平添麻烦去折腾安装这些玩意儿。
但一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人闯入三个人苦心经营许久才完成的小院,她还是把红外线光栅加入了购物车——她得先研究研究,没有WIFI、手机的情况下这监/控神器是否能用,这个淘宝系统没法跟客服沟通,大多数光栅产品详情页一点都不“详情”,还得她自己仔细确认,万一买来不能用岂不亏大了?
毕竟,冬天到了,钱实在不太好挣。
三个人因为藏在暗处的闯入者,都没有什么胃口,吃完晚饭,阿准吩咐沈小茶、阿俊、小黑留在家里,他自己则牵着小白、拿上弓箭跟砍刀往山上去——碳堆得人守着,万一不小心火灭了或者是火星子碰见旁边的干树枝、干草,又是前功尽弃,最关键的,他想冒险试一试......
“你带小黑去吧。”沈小茶看了看已黑透的天,月亮隐在乌云里,几颗星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再加上山里的秋夜格外又凉又渗人,她十分不安。
“听我的,小白比小黑机灵些,放心,我会照顾好它的。”他说完还安抚地摸了摸小白的头,沈小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谁担心小白啊,人家是怕小白怀了孕战斗力不强....
铁憨憨小黑兴奋地想跟着自己媳妇一起走,却被阿准凶了回来,两只够被迫“妻离子散”,阿准走之前还不忘将两个篱笆门好好检查一番才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沈小茶跟阿俊不约而同地一人拿了一把砍刀放在床头,平日里大门是不上门闩的,只堪堪用一把凳子抵住,今晚他们破天荒地拴上了门闩不说,又在门里面抵了一个桌子。
“睡吧,晚上惊醒些。”沈小茶颇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跟阿俊各自回房歇息,但这种情形下没人能睡得着,饶是平日里沾床就睡的阿俊也失眠了。
风声、秋虫鸣叫声,都牵动着他们的神经,两个人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假寐,耳朵却齐齐竖着,生怕漏掉了什么可疑的声音,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让他们紧张不已。
沈小茶睁着眼睛苦熬,索性披衣起床走到门口发呆,阿俊不知何时也起床了,他揉了揉熬得微红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夜深了凉气很重,二人作伴出去搬了些柴禾,在新挖的火塘里燃起一堆篝火,为照明更为壮胆。
阿俊往火堆里添了一支柴后突然道 “阿姐,养鸽子的事儿别忘啦。”
沈小茶有些好奇“有鸡肉、兔肉、鱼肉还不够吗?你还想吃鸽子,那东西肉又不多,养它干嘛?”
阿俊摇摇头“当然不是吃啦,我想在这里养几只信鸽,等我出山科考的时候就带去,若有好消息就能第一时间传信回来。”
沈小茶不置可否,她一直不太懂飞鸽传书的原理,如果说鸽子是因为“归巢”飞回它曾长久居住的“故乡”,那么它被迁移至其他地方生活久了有了第二故乡,还会回之前的“故乡”吗?
但她不太忍心把自己的质疑说给阿准听,这里没有WIFI,根本不可能随时联系,哪天他万一出山去科考怕很有可能会多年杳无音讯吧?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伤感。
“外来者闯入想必是难以避免的,也不知这种安稳日子还能享受多久?”她默默叹口气。
但若离开这个世外桃源融入外面的大千世界,她又实在不愿、不舍,人心叵测古今皆如此,她排斥继续在人堆里生活,再说去外面用淘宝也得小心翼翼,万一哪天被人识破,难免被冠上“妖人”“邪术”的罪名,一想到不能用卫生巾、厕纸、冰箱等等现代物品,就让人难以忍受。
“阿姐,你也莫太过忧虑,等我有了一官半职,再靠着你给的种子发家致富后,就将这个地方圈禁成私人禁地,派人严加看守不准外人进入,这样你就能在这里高枕无忧地生活啦......”阿俊很是虔诚地安慰她。
沈小茶感激地笑笑,却不以为意,谁又能知道,如今听起来有些“大放厥词”的梦想,竟然在不久后的将来“梦想成真”了?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唠着嗑儿,阿俊谈到自己看的科举书时说得头头是道,就连沈小茶这个现代人也觉得颇有见地,忍不住暗自感慨阿俊注定要成为福泽九州的父母官吧?
说到最后,倦意清晰地传遍全身,但两个人却睡意全无,只剩疲惫地清醒,公鸡打鸣声响了数次,平日里他们早日习惯这声音,听完继续蒙头大睡,今日听在耳中却莫名有种“悬着的心落了地”的感慨,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但两个人都突然松了口气。
“你还睡得着吗?”沈小茶调出淘宝买了个大号的老式鼎罐铁铸锅、一个很长可以直接悬挂到悬梁上的铁钩子,这看起来笨重的锅可是小时候家家户户的过冬标配啊——熬药、煮汤、烧洗脸洗脚水......
幼时冬季,鼎罐里的水每时每刻都烧得热乎乎的,洗菜、洗衣服随用随取,这样的日子总有种“源源不断”的温暖感和幸福感,让人痴迷又怀念,所以这会儿即便可以买传热更快的水壶,她也宁愿选择儿时的“笨锅”,当洗好的鼎罐被悬挂在火上时,似乎那份熨贴与安心又回来了。
阿俊还是个孩子,终究熬不过,到最后不得不摇摇晃晃回屋歇息去了,回屋前竟还记着磕磕绊绊去闩门,沈小茶叫住他“门不用再闩了,免得你阿准哥哥回来还得敲门,反正也这个时辰了,该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
阿俊回屋后,沈小茶百无聊奈地看着跳跃的火焰,抓了一把栗子、花生埋在火堆里边烧边吃打发时间。
过了许久,鼎罐里的水终于沸腾了,先灌了满满两保温瓶,又在罐子里注水,倒入洗好的红豆慢慢煨煮着,后来,沈小茶也实在扛不住,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咕嘟咕嘟”煮红豆的声音,衬托得这个凌晨分外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