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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昭一回到萧府后,就被得了消息的萧老夫人和萧明锦搂在怀里,上下摸了好几遍,见齐齐整整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谁能想到好好的春猎会出这样的事呢。
颜昭安慰母亲和外祖母道,“我与公主一直待在帐篷里,很安全,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萧明筠见女儿分毫未损,瞧着脸蛋似乎还圆润了些,也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
范氏让管事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公主的随行护卫,还不忘表示一番对永阳公主的谢意。
刚知晓颜昭没坐靖远侯府的马车回来,她还吓了一跳呢。皇家猎场发生了那样的大事,说不准路上京城里还会有别的乱子,一个姑娘家若是落单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好在说是永阳公主派身边的侍卫,另外匀出了一辆车驾送颜姑娘回萧府。
不说那些精锐侍卫,就是那车驾上的皇家标记,也没人敢不长眼冒犯了。范氏想着这皇家出来的公主,小小年纪也是极有规矩风范的。
而萧老夫人还有些惋惜,“若没这档子事,让你多陪公主殿下几天就好了。出了这样的乱子,公主还特地安排侍卫护送你回来。”可见她这个外孙女得永阳公主重视。
当初三姑娘不就因为与大长公主交好,处处得其襄助,甚至后来坐稳侯夫人位置的时候都少了很多非议。
看来萧家也不只有三姑娘一个运道好,她嫡亲的外孙女也是有福气的孩子。
同样执念这点的还有萧清月,在自己屋子里对生母兰姨娘,又酸又妒道,“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巴结永阳公主,哄得公主对她那样好。”
全京城谁不知道,当初萧家三姑娘,虽出身庶女却独独以聪慧玲珑入了嫡公主的眼,被视为至交好友。
她一心效仿三姑母,想要沿袭那番庶女传奇,但嫡庶之别有如天堑。她平日里连外出交际,都是与别家那些畏畏缩缩懦弱不堪的庶女坐在一处。而正经高门贵女的圈子,即便是有陆嫣带着,也难以融入进去。更别说真正金枝玉叶的宗室女了,看也不会看她一眼。
而颜昭运气怎么那么好,一面就让永阳公主记住了她,还邀请她参加春猎陪伴在身边,出了事也顾虑她的安危周全。
不用想也知道,饶是颜昭家世才学再差,也能跻身京城贵女圈了。那些贵女即便再眼高于顶,看在永阳公主的面子上也会选择接纳她。
换作之前兰姨娘还能劝慰女儿,她是萧家正经的千金小姐,日后嫁的少说也是京里官宦人家,表姑娘的父亲不过是个江南县令,再怎么也比不上她。
但现在有了公主的青睐,这表姑娘以后的婚嫁,可就说不准了。
兰姨娘心疼女儿要强,但表姑娘这事她也帮不了女儿什么,她既改变不了公主的喜恶,也不敢出手对付四姑奶奶和表姑娘,这两位可是老夫人的心尖子,她要是做什么,老夫人非得生吞活剥了她们母女不可,连太太不可能容得下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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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司徒昼暗示的一样,猎场事件后续引发了不小的风波,当今下令彻查淮南王余孽,
颜昭记得司徒昼的话,安安分分与母亲待在府里。
萧家与淮南王没有牵扯,范氏又治家严明,连府中下人都管束着,自然稳当。不似有些这次被下狱的人家,虽与猎场事件无关,但因被检举出藏匿有早年收受淮南王的财物,倒了大霉。
直到四月中旬才平息了下来,京城总算恢复了风平浪静。
热闹话题也总是层出不穷的,相比起陛下清理淮南王余孽的事,旁人更关注几位皇子此次围场救驾得到的赏赐。以六皇子司徒昼,四皇子司徒丞所得的御赐封赏最多,其他皇子也未落下。朝廷上甚至传出风声,年底陛下有意大封诸皇子。
即便暂不议储君,这分封诸皇子也引来众多目光。
期间还有一件事,听闻五皇子司徒瑾在救驾时被野熊抓伤面部,疑似会留下伤疤。这样一来,原本还颇有实力的五皇子继位的可能性大大下降。
朗朗晴日,宫墙之内,
永阳来到六哥所居的长杨殿,问了侍卫知道人在书房,就提着裙子快步过去了。一进去就见六哥坐在书桌前,认真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什么。
“六哥。”
司徒昼头都不用抬,就知道她来了,“你先坐那边等一下。”
待画完最后一笔后,总算收工。
永阳好奇凑过去看,发现上面是一辆车驾的样式,她虽没接触过这种匠人工艺,但也看得出这画的车驾似乎与寻常的不大一样。她还以为六哥整天待在宫里不出门,是鼓捣什么呢,难道就是这种奇巧淫技。
永阳心里吃惊,时下人追求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自然看不上这等工艺。永阳虽也这样想,但看在六哥和她的感情份上还是没说什么。
亏她念着六哥呢,这宫里都传开了分封诸王的消息,连她身边的侍女都忍不住提起来。永阳也知道这对皇子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偏生六哥不在意。
即便如此,永阳还是兴致勃勃地与六哥分享最近宫内外的消息。
“听说五皇兄最近天天打骂宫人,因为他脸上的疤痕一直不见好。有意思的是,文妃娘家的侄女文小姐,以往没少借着文妃进宫来,但自打上次见了五皇兄的脸之后,就再也没进宫了。”
永阳对那位出身名门的文小姐也没什么好感,什么都没定呢,还敢在她面前摆嫂嫂的架子。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向来只是皇室嫌弃别人家的,还没有别人能嫌弃皇家的呢。她知道不管五皇兄脸怎么样,文家小姐都要倒霉了。
司徒昼听了则是微微皱眉,当日他在场,也看过老五的样子,老五是被野熊抓伤,但要说伤痕也不算太深,宫里什么样的祛疤养颜的好药没有,怎么可能一直不见好。
只怕是有人暗中下手,想就此断了老五继承大位的可能。
这宫里光是召太医看诊送药,都不知道能经多少人的手。
他心中虽有猜测,但在宫中明哲保身素来为上,而且老五素来与他不和,司徒昼也不会特意去提醒他。估计这时候老五再傻也该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中招了,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查出黑手化解危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以老五的阴戾性子,难免不会迁怒他人,司徒昼看着妹妹永阳道,“他脾气不好,你就离他远一些。”
永阳撅了撅嘴,“我才不怕他呢,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到父皇那里告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建明帝在众皇子面前帝王威严深重,但对最宠爱的女儿,可就不一样了。
司徒昼摸了摸永阳乌黑秀丽的发髻,保证道,“他要是欺负你,除了父皇,还有六哥。”
永阳心中暖暖,但她感动还没有维持多久,就听六哥问道,“对了,我拜托你的那些东西都送过去了么。”
因着救驾的功劳,还有后续传出的分封诸皇子的消息,令司徒昼这里不说烈火烹油,但也绝对是风头正盛,只能闭门不出躲个清净。
而原本打算送给颜昭的一些东西,也只能借着永阳的名义送过去。
永阳见了都有些羡慕,其中不少珍品还是她眼馋过,六哥那么宠她都没给的。这下永阳已经确定,她六哥对颜姑娘不是一般的特别,而是真的心仪了。
“六哥放心,都送过去了。”永阳转而又道,“那位颜姑娘既然是六哥的心上人,不如过几日我求了父皇母妃,让她做我的伴读。”
永阳之前的那位伴读,比她年长几岁,已经出宫待嫁了。这次又打算为她选几位伴读,她在建明帝那里看过人选名单,都是文官勋贵家的姑娘,大概不止是为陪她两年,可能还有别的心思。
永阳心知肚明,却也不会探究父皇的意思,只是既然已经有几位了,那她再多加一个自己喜欢的,父皇也不会拒绝这点小要求。
她与颜姑娘相处几日,觉得人挺不错的,主要是六哥喜欢,她看着也分外顺眼唯一的缺点就是家世差了些。若是做了她的伴读也能提一提身份,以后也好进六哥府上。
司徒昼摇了摇头,“这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插手了。”
皇宫里没有寻常孩子,连十三岁的永阳看问题都能想得深远,但司徒昼压根没有这个念头,公主伴读听上去是挺好的,但皇宫规矩约束那么多,司徒昼又怎么会让颜昭受这些辛苦。
永阳扁了扁嘴,她也是想帮帮六哥么。
司徒昼笑了笑,“父皇最近赏下来不少东西,有什么喜欢的,你自己去挑吧。”
永阳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第64章 番外
因着京中风波, 范氏将府里公子小姐都拘着,要么读书,要么做女红学管家, 颜昭也在此内,便是她再怎么宅, 也不免觉得闷了些。好在有永阳公主送来的东西。
有过前两次的经验, 颜昭这回立刻猜到是司徒昼的手笔。
送来的东西有珍奇异宝,还有各种杂书游记,古籍孤本书画字帖,不少还是颜昭过去在梦中偶尔与司徒昼提过的, 比如其中一个漂亮精致的琉璃走马灯,上面还有十二幅美人缂丝图,放在现代都快是失传的手艺了。这盏灯只要在夜里点上,便如走马观花一样,莹莹生辉, 说不出的漂亮。
范氏还特地叮嘱了梨落院里的侍婢,小心摆放,切不可损坏了。
有了这些东西打发时间, 颜昭就是宅在屋子里, 也不觉得闷了。
萧府上下更是惊叹不已,永阳公主回宫后也没忘了表姑娘,每隔上一段时间就赐些东西过来。
连甚少过问内宅事务的大舅舅萧廷恩, 都与妻子范氏提起这事。
范氏虽不知外甥女是如何会被公主另眼相待, 但与圣眷正浓的永阳公主交好,无论对外甥女还是对萧家都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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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英国公世子夫人突然递帖子登门拜访, 倒是让范氏有些意外。
京城上流圈子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 萧家与英国公这等老牌勋贵向来没什么来往。
在客套寒暄了一阵过后,世子夫人道出了来意,说是他家三郎在春猎有幸见了萧家表姑娘一面,回来后心心念念着,求着她过来,想问一问萧家表姑娘可有婚配。
这一打听就知道了,只是话不能说得太透,实则是想求娶的意思。
英国公世子夫人本来是看不上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女儿,
她这个儿子自小养在身边,宠溺惯了,上面有父兄撑着门第家业,对他要求也不高,平日里走马章台,流连风月胡闹惯了,也都纵着他,到头来都及冠之年了,京中也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
世子夫人正犯愁呢,儿子就跑来跟她说看上了一个姑娘,想要娶回来,世子夫人还不立马将对方调查了个清清楚楚。
结果一看,出身倒也不算差,萧家的外孙女,也是靖远侯夫人的外甥女,奈何父亲官位太低,只是江南一介六品县令。
世子夫人刚要打消这个念头,又被身边人劝住了,三公子年纪不小了,同辈的好些连孩子都有了,再拖下去整天在外面饮酒作乐,也不成样子。
按世子夫人的意愿,自然是希望能为幼子求娶个强势的高门贵女,劝得住他上进的。但以许章这样子,那些贵女也看不上他。倒不如娶个他喜欢的,等收了心,成家才好立业。
这萧家表姑娘家世不显,但好歹有个不错的舅家,又与京中炙手可热的靖远侯府沾亲带故,这门婚事也不是一无是处。
加上世子夫人听说这位颜姑娘与圣上最宠爱的永阳公主交好,不仅春猎时带着她,过后也没忘了她,常常送些东西过去。
有了这一层关系,世子夫人对自己心疼的幼子想要娶个小官之女的不满怨气也散了许多。
攀上了永阳公主,也就等同于与淑贵妃一派亲近了,说不定还能为不成器的幼子谋个好前程。这点世子爷听她说了之后也没反对,英国公府家大业大,不敢随意站队,但舍出一个儿子去冒险探路还是值得的。
这也是为什么英国公世子夫人特意主动登门拜访萧家的原因。
范氏倒不知世子夫人心里的打算,但一听是为国公府三少爷许章求娶外甥女,又是惊讶又是犯难。
惊讶于国公府的门第高,这门婚事难免有些不匹配。
为难就为难在求娶的人偏偏是许家三郎,这个京中花名在外的浪荡子弟,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在楼里捧过戏子,这些年的风月事就没断过,要是范氏自己有女儿,也是不愿意嫁给那许章的。
但颜昭不是她的亲女儿,而是外甥女。
那许家三郎虽有着浪荡名声,但国公府家大业大,便是日后分家也能得到不少产业,而且有着国公府的荫庇,想要入仕谋个官位也是轻轻松松的事,嫁进国公府,总归这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她若是拒绝了,万一小姑子她们反而不高兴,错过了这份富贵,还不是责怪她。
范氏先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世子夫人,随后立马去东苑见老夫人,将这事说了。
她也不添油加醋,或是虚伪客套什么,“关系外甥女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舅母的也不好做决定,还是老夫人和四姑奶奶多商量商量吧。”
老夫人这些年虽在家里,少有出去交际,但也听说过国公府的三公子风流浪荡,不是什么良人,侍妾通房一大堆,若不是世子夫人看管得紧,早就弄出庶出子女来了。国公府几房上上下下一百来口,又哪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
萧明锦也是不愿意的,“我不求阿昭以后大富大贵,只要希望她嫁的夫婿真心待她,过得平安和乐就够了。”
随后范氏便请了世子夫人过府做客,言谈间语气委婉地拒绝了此事。
英国公夫人当下惊愕不已,脸色还有些难看,忍着怒气未多停留便走了。
范氏摇了摇头,对着左右叹气道,“这下想为表姑娘在京中找婚事,恐怕更难了。”
英国公世子夫人素来心气高傲,自持身份,哪怕她儿子再不堪,拒了这婚事也还是狠狠得罪了她,还是另外相看一些赴京赶考的寒门举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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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氏所料不假,世子夫人心里恼恨非常,她原以为这事简单的很,三郎婚事犯难也顶多是那些名门大族不喜他的名声罢了,若是往低了挑,还不多得是想高攀国公府门第的人家。
偏生这一个小小六品县令家的女儿,还瞧不上她的宝贝儿子。
萧家好歹也是京中名门世家,又有着靖远侯这一门雄厚的姻亲,任是英国公府,也不能随意拿捏对方,何况还是为了这种小儿女婚嫁之事。
但对付不了萧家,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