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不如最开始时一刀下去。
所以宁桃上楼的时候,他也跟了上去。等他快步上楼站到她身侧的时候,宁桃刚刚打开她卧室的门,正准备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但郁景和就是有一种直觉。
他本来只是想让她不要那么病态的依赖他。
希望她能真正的心态成熟起来,能够独立一点点,起码不会那样脆弱而患得患失。
他从小一点点看着他长大,几乎又当他的哥哥,又要充当父系的角色,或许未来还要是她的另一半。
可就是那一刻。
郁景和却觉得自己要永远失去她了。
“宁桃。”
他走上前去的那一刻,颤抖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闻言,宁桃停下了正要往里走的脚步。她的手指放在门把手上,门开了一道缝,但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屋内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衬得皮肤雪白。
女孩儿侧身,抬头看向他。乌凌凌的眼睛和小的时候一样干净澄明,像洋娃娃一样。
“什么事?”
她问他,脸上再没有多余的表情,声音也很平静。
就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可郁景和却忽然放下心来。
也许她并没有他直觉里的那样糟糕。也许她也没有自己想的那样脆弱。
男人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大拇指腹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划过,软软的。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那里任由他摸,眼睛也在看着他。
时光仿佛忽然从长到慢。
郁景和感到自己从昨晚一直冰冷到几乎冻结的心脏,正在一簇簇慢慢的融化和复苏。原本黑暗的地方,被一点又一点的星火连接,最后成为整片整片的光芒。
某种温暖,正从她与他相连接的地方传递到内心深处。
直到,她忽然说了那样一句话——
“郁景和。”
“我们分开吧。”
第31章
“我们分开吧。”宁桃鼓起勇气说。
其实她能很明显的感到, 当自己说完那句话时,郁景和的手蓦地顿住,但仍却停留在她的脸上, 指腹贴在她的脸颊处。
她看着他的脸,心里有种异常压抑的难过。
宁桃是不想看到郁景和这张脸上任何受伤或是不解的表情, 但是她又必须这样做。
虽然很清楚一开始可能会有些困难,但至少,以后就都会好过。
她抿了抿唇, 抬起右手,轻轻覆在那人的手背上。
郁景和的手背有一点凉, 好像唯一的一点热都汇集在了掌心。她慢慢抓着他的手,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连带着他的手一起从自己脸上放下来。
“为什么?”郁景和忽然问。
宁桃心里咚地一下, 随后视线落下来, 捏紧手指回道:“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就因为我昨晚说的话?”
对面那人的声音不知为什么, 陡然变得强势冰冷起来。
宁桃站在那里,后背紧了一下。
她能很明显的感知到郁景和身上的情绪, 是好还是不好,是高兴还是生气。但现在她摸不透, 只觉得危险, 甚至想从他面前逃离。
但尽管如此, 宁桃忍了忍, 却还是坚定摇了摇头:“不是。”
“就是不想了。”
她不敢看郁景和的眼睛,怕一旦看了自己内心的坚持就会先一步崩溃倒塌, 所以只能看着地面说:
“可能我们性格也不太适合, 还是像以前一样比较好。”
话音落了很久, 对面却一句话都没有回。
她抬起头看他,却正好对上他正从上而下盯着她的眼睛,像是不解,像是困惑,像是愤怒,但更像是受伤的犬科和遗憾的破碎。
宁桃赶快将视线移开,可却也仍然感觉浑身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将她整个人撕碎开。
反复的纠缠和拉扯没有任何意义。
尤其在她和郁景和之间。
宁桃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没有继续在那样的环境里呆站着等待凌迟。宁桃很快移开视线,转过身,推门进了房间。没有再给郁景和留下任何时间和机会。
但意外的是,对方也没有拦着她。
似乎这是他们第一次罕见得达成某种默契与共识。
所以她顺利的从那种几乎是压抑的环境中逃脱出来,直至门被关上。门内门外,成了被分隔开的两个世界。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宁桃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她都有一种终于说出口的解脱感。但与此同时,似乎也有某种感觉从身体中所抽离,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很空荡。
因为好像……她的心脏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宁桃都过得浑浑噩噩。
一边因为下决心想要离开这个让她不自觉就患得患失的环境,一边是要准备去国外学习的材料和考试、课程。
她好像忽然间就变得很忙。
但有时候又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忙碌的意义。
只是人精力一旦集中在某件事情上,情感的角落就会暂时性变得麻木。
虽然没有搬出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稍微叛逆的事。就连郁景和的父母也只当她是变得上进且独立,追求梦想的小孩而已。
每天就是起床、吃饭、去上课,练舞、回来还要做题,背单词。
宁桃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喜欢郁景和的那一段日子已经变成了很遥远的事情。
因为没有出去住,两人依然会时不时碰到,但又没说过几句话。有时候下楼单独遇到他,宁桃也只是低着头从他身边路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郁景和身上的味道似乎变了。
有时候像苦艾、有时候像酒精。
总之都不是她喜欢的。
宁桃已经逐渐习惯了在他的注视下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像郁景和不存在一样。
说是回到过去,但真的能回到过去吗?
没有人能真正忘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旦记忆形成,就会时不时出来折磨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变质,也一样不可逆。
其实她也会害怕,怕郁景和会抓住她,让她说清楚或是继续拉扯。
但他没有。
她们好像就是彻底分开了,连最开始的兄妹都做不成——尽管这一点,郁景和早就提醒过她。
宁桃觉得自己真的很糟糕。
有用的事情一件也做不成,把所有的事和关系都弄得一团糟倒是很拿手。
她觉得都怪自己太任性,才会造成今天无法挽回的地步。
要是当时自己不那么自私,多考虑考虑郁景和说的话,可能就不会这样了。她当初怎么就没有听郁景和的呢?
就好像,是她连累了他一样。
宁桃有时候半夜想起来还是会难过一下。时间和距离的确可以抹平很多东西,比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感和强烈占有欲。
但往往再次见到时,那种感觉却又会无数次死而复生——
喜欢的人身上就是有种魔咒。
尽管已经极力压制,但见到的时候,那种想要拥有的念头却还是时不时的冒出来。
然后便酸了眼睛。
但宁桃现在已经学会了很好的掩饰这种感觉,将情绪和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至少不让别人看出来。
老师和朋友们倒是都很支持宁桃出国的。了解情况之后就帮忙介绍了学校的一些交换项目,奖学金的申请,还有择校之类的。
M国那边舞蹈专业的艺术学士学位跟国内的考察范围稍有不同。
宁桃要先在国内读完下半学期,以及一系列的通过测评和语言考试和专业考试。所以整整一个学期,她都感觉自己像是个陀螺。
因为学习起来真的很忙,宁桃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弄其他东西。
偶尔也有没合作过的店和小推广找过来。一般要出镜、耽误时间准备的,宁桃就都婉拒了。
但之前因为当模特、晒日常在平台上积累了一小部分粉丝,所以也有一两个小品牌找过来问接不接推广。虽然价钱给的都不多,也就几千的样子,但总胜过没有。
因为比较合适,是国产的口红和指甲油,宁桃就接了。
等对方寄产品过来,她自己用起来也还不错,也会花空闲时间拍照,写一下感受之类的。但生活最主要的事情都回归到了练习和学习。
因为没有工作和学习上的关联,宁桃跟谢钦淮的联系也少了很多。
不过当时决定好要出国的时候有跟对方提过,聊着聊着顺嘴也说了自己分手的事情。宁桃现在都忘了当时谢钦淮是怎么回她的了,只记得他说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但能需要什么呢?至少目前还没有。
因为是互关。所以后来几个月,宁桃休息期间刷微博的时候,也刷到过很多次谢钦淮的微博。
这家伙的风格好像变了。
之前因为跟他合作就是拍人物,结果现在基本上都是风景和小动物。
不过,宁桃看他的微博和朋友圈的时候,总觉得他们不是一种大学生活。
就……谢钦淮都不用上课的吗?
一会儿在这个地方,一会儿在那个地方。前几天的照片和定位在藏区,后几天又跑到了宁夏。
不过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十一月左右的时候,谢钦淮突然联系她,管她要了地址。
而接近十二月尾声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份来自南极洲的小礼物。
里面有长城站的明信片,还有特殊的邮戳。从南极辗转到英国,又从英国到国内,耗时将近四十天才最终到了宁桃的手里。
除了明信片,还有一些谢钦淮拍的照片。
天空、水面、冰川、鲸尾、企鹅、海豹……甚至是游轮上热闹的酒馆。
不过谢钦淮还是秉持了他一贯少言少语的风格,除了署名之外什么都没有写。
不知道为什么,宁桃收到明信片的时候,抓在手里的时候会有一种很淡很淡的难过。
就算她在微信上拍了照片,跟他说谢谢。
对方也只回了一个:“不客气。”
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冷冷的,作为一个旁观者,稍微有一点因为疏离和极少表达欲导致的神秘。永远在人群之外似的。但偶尔也会忽然回到尘世间,说一些局中人从未反应过来的事。
他和郁景和都给宁桃一种蓝色的感觉。
只不过郁景和是淡到近乎透明的天蓝,谢钦淮是极浓的,夜晚下,深海的宁静颜色。
这样想来,南极倒是和他气质奇迹般吻合的地方。
有时候,宁桃恍惚间也会有种想法:
也许如果没有郁景和的话,自己也会喜欢上一个这样的人。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滑到了要离开的日子。
其实需要的证明和材料、推荐信还有签证都下来的时候,宁桃还没有特别的感觉,但当跟叔叔那边说好,也买好了机票的时候。
看着屏幕上的目的地,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走了。
而且是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甚至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其实也说不清到底是谁避着谁,也可以是互相的。郁景和没有来打扰她,她也没有去找郁景和。
郁父郁母也不太懂这方面,所以她基本上是一个人准备东西,一个人查流程、注意事项,一个人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总觉得少带了什么似的,没有安全感。
但又想不到到底忘带了什么。
宁桃想了很多,才想到了郁景和曾经送给她的,陪了她整个青春期,却又被她抛弃到柜子里,又重新回到她怀里的那只玩具熊。
可既然已经下决心不喜欢对方了。
还需要玩具熊吗?
她不知道郁景和清不清楚。反正宁桃是再了解自己不过:她喜欢那只玩具熊、甚至抱着玩具熊睡觉才有安全感的原因——
只是因为她把它当做是郁景和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离开的那天, 郁景和不出所料的没有出现。
说不清到底是谁在避开谁,也可能互相都有。
所以宁桃也默契地没有刻意去问郁景和怎么没有来,起码, 只是以这么多年“哥哥”的身份送一送。
后来还是郁父郁母在送她去机场的路上顺嘴提了一句,说他今天有事情没办法过来。
宁桃坐在那里, 只嗯了一声。
到底是真的有事情,工作忙;还是真的不想见她。除了郁景和自己,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知道。
在去机场的路上, 郁父在前面开车,郁母跟她一起坐在后面, 一直叮嘱她过去后要注意的事情。
女性或是母亲视角往往考虑得会比较细致。
从衣食住行,再到遇到紧急情况,甚至是在网上看到的一些犯罪事件, 张丽都一一跟宁桃讲了一遍。其实无非就是谨慎交友、不要相信陌生人之类的。
这半年宁桃只顾着出国学习的事, 倒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作妖;只是偶尔接一些小推广赚钱,再加上奖学金也算攒了一小笔积蓄。
不过尽管如此, 郁父郁母还是给她转了一笔钱,让她以防万一的时候用, 不要不好意思。
宁桃一开始也推脱着说不要,但实在拗不过两个人, 就还是先存了起来。
二老可能实在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 又是在国外, 也怕宁桃那个小叔叔不靠谱, 到时候再出什么问题,张丽还特意找了同学家也在美国工作的一个姐姐, 让到时候帮忙照顾宁桃。
其实, 宁桃倒觉得不用这么风声鹤唳。
就算她叔叔那个人不怎么靠谱, 学校在那边也有专门的老师负责对接,总体还是很安全的。
更何况自己都成年了,也有危险意识。懂得如何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