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让你理我而已。”
他转头看向她。但那张凌厉好看的脸上却依然没有情绪, 声音也是冷淡。
“现在理你了。”
郁景和整个人表现的,就好像在生硬完成什么他本来就不想接下的任务一样。
到这里, 宁桃才实在有些绷不住了。眼泪也开始大颗大颗地往外面滚,但又暂时没有时间去擦。
“郁景和你非要这样吗?”
“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我又不是你的仇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红着眼睛控诉,带着很明显的哭腔。
就连父母教她的, 要她做一个文静乖巧女孩子之类的教导也都被抛掷到脑后, 一时只顾着抒发自己心里的情绪。
因为她真的太委屈, 太难过了。
但郁景和却只是看着她。沉黑色的眼睛在夜晚显得更加看不懂, 也猜不透。双眼皮在眼尾处的褶皱,投落的阴影也一样淡漠而难以捉摸。
像是不属于任何人, 也不属于任何种群的孤狼。
“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对我来说有些太高了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样回了句。
宁桃感觉, 自己的心脏就是在他刀子一样的眼神下,一片片破碎的。
她眼神落下来,避开他的视线,顺势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又狠狠吸了吸鼻子。
她忽然之间就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
似乎无论什么样澎湃着的情绪一旦撞击到郁景和那里时,好像都被他以一种冷漠又伤人的态度打回来,最后冷却成冰。
她不说话,他就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一高一矮,面对面站着,距离明明只有一米之远,却又感觉遥远得触不可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宁桃的情绪才好不容易落平回来,又或者只是单纯累了。她刚刚身上竖起的尖刺又重新收了回来,成了柔软又无助的绵羊。
“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她声音轻轻的,语气里没有不平或是任何妒忌的成分。就只是很虚弱的在问。
“是这段时间总来医院看你的那个女生吗?”
宁桃问着,一边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但没想到在她问完这句话后,郁景和豁地低下头,自顾自笑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诞又好笑的事。
然后那道凌厉且有攻击性的视线才重新抬起来,笔直地看向她——
“就算她是,那又怎么样?”
“就算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结婚了,那又怎么样?”
此时,郁景和的语气格外咄咄逼人。
宁桃却只能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道该怎么说,怎样做。
“宁桃。”
他突然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看着她,视线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抓牢。
让她逃无可逃。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他突然问。
“是你的玩具么?还是宠物?一时半会喜欢了就拿过来抱一抱,不需要了就扔到一边去,锁在柜子里。”
“即使放着放着都忘了,但当有别人想要收走的时候却又觉得不愿意,不开心。”
“所以你就宁愿他都被你锁在柜子里,永远见不到光。放在那里落了灰,或者直接丢进垃圾桶里,也不想送给别人。”
“因为你只是不想把属于你的东西给别人而已。”
“是吗?”
他问着她,眼底暗光好像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可宁桃却只是傻傻的站着,正在努力而又缓慢地回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想。
宁桃忽然感到心脏有针扎一样的刺痛。
先是很小的一个点,然后那种疼痛又慢慢的蔓延开,最后覆盖住整个心脏,变得稀巴烂。
她站在那里,手无数次攥紧又松开。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湿咸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重新覆盖上脸颊上已经干涸的泪迹,但她没有去擦。因为手无力的已经抬不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
她低头喃喃道。
宁桃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她一直觉得自己做出了莫大的牺牲,一直背负着痛苦。觉得是为了他好,而割舍掉了自己喜欢和私心的部分。却没想到,自己在对方那里反而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
为什么?为什么呢?
宁桃想不通。
她的脑子好像不会转动了,也无法处理这样复杂的情感问题。她只是觉得很难过,难过得连呼吸都费力。
“为什么要这样想我……”
她重复着这个问题,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直到头顶有熟悉而冷冽的声音传来。
“因为你就是这样做的。”
郁景和回。
其实她一直很喜欢郁景和的声音,像是中调的雪,冷冷的,却又有某种温柔的气质。
可就像人在感到极度寒冷的时候,就会慢慢产生温暖的错觉一样。
自己好像已经失温太久了。
错把几乎要把冻死的寒冷当成了最后一根火柴的温暖。
郁景和说完了便转身就走,只剩下宁桃一个人还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的眼泪好像暂时流干了一样,不会再哭也不会再笑,就只是单纯地在那里站着。
视线机械般看着他转身,从自己眼前过去。
直到那人走了几步,离她越来越远,就要离开的时候才忽然哽咽的,近乎呜咽地哭泣:
“你说过无论如何,无论怎么样。你都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确在看着他。
但这句话好像是对郁景和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又像是对着虚空,对着上帝。
话音未落,那人的身影在不远处明显顿住,没有再往前。
但此时,宁桃的眼前已经完全模糊了。
原本清晰的世界全部被泪水打湿,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
她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以来都一无所有似的,最终支撑不住,孩子气的大哭起来。
又可能,她一直都没有长大。
郁景和回过头,看着那个女孩儿站在原地,捂着脸呜咽。纤瘦的背脊微微弯着,肩膀连带着身体都在轻轻地抖。
他的心脏被抽痛。
“你还需要吗?”
郁景和看着她,问了一句,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没有力气去说。
但已经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宁桃哭起来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想听见。
她心里也没有想任何事情,就只是想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最可怜的人,甚至都没有感觉到郁景和走过来,靠近她的,身体笼罩在她身前的过程。
宁桃哭得忘我。
直到感觉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抓住,拥着她,进到了一个踏实且宽阔的胸膛。
随后,鼻尖便很快传来清淡淡好闻又清新的气味。
肩头和后背也全部被温暖所包围。
一种不属于自己,却又熟悉的温度。
她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人牵住了。一开始是指尖,然后慢慢往上,一寸寸的攀岩,直到停留在她左手无名指戴戒指的地方。
起初,宁桃还反应很大的往后退了几步。
但对方没有放弃,还是靠了上来。
宁桃最后哽咽几下,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是靠在了,又或者说落回到了那人的怀里。
她额头抵在他的胸口。
眼眶仍然热热的,却没有眼泪再流出来。
她低着头,指尖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还有手指上微微粗粝的部分,某种特有的力量感。郁景和好像很介意她戴戒指的那根手指,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介意那枚戒指。
所以一直不轻不重地捏着那里。
“谁送的?”
他问她,语气淡淡的,声音却有些哑。
宁桃一点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甚至心里无数次滑过一辈子也不会再原谅他的想法。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脑子里的哪个部分在抽风,在叛乱。
她还是最终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自己买的。”
宁桃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哑哑的回答他。
可话音落了,郁景和却又安静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却恰好的,不偏不倚地撞上他的眼睛——
郁景和的睫毛很长很长,带着一点点弧度。
还有那双眼睛,瞳仁黑漆漆的,但是很亮。配合着双眼皮和眼尾微微的弧度,当那双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专情又深情的错觉。
而这双眼睛,视线正自然向下的,看着她被他抓起的那双手上。
更确切地说,是那枚戒指上。
楼下的路灯和不远处的城市灯火很亮很亮,加上淡淡的月光落在那枚银色的戒指上,正闪烁跳跃着一种淡淡的金属色的光泽。
郁景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定定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枚戒指。
宁桃好像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但又不太确定。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补了一句。
“就是我自己买的。不然是谁给我买的……戴在无名指是因为我发现比起女生的拒绝,大部分男生会更尊重别的男生一些。”
因为刚刚哭过,声音不是很平稳,所以说得断断续续,还略微带着哭腔。
“他们通常不会继续骚扰一个,已经明确自己有了男朋友的女生。”
她解释说,但解释完了又觉得不开心。
凭什么他都这样对她了。
她还要这么细心的给他解释?
“为什么你总是误会我?总是不相信我?”
不知道是触到了心里哪一根脆弱的弦。她的眼泪又开始不断往外涌。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在他的怀里再一次哭了起来,很想咬他,让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好难过。
“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作者有话说:
大家已经是成熟的读者了。
已经可以自己脑补情节了。
第37章
她眼睛发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郁景和过来了, 所以自己潜意识里有了可以依赖的对象,支撑着自身坚强的信念反而变得缺失,只想将心里的委屈好好宣泄出来。
郁景和低着头, 看着女孩儿微微发红的眼角,还有睫毛上挂着的眼泪。
像清晨的露珠似的, 在夜里远处星星与灯火的辉映下显得亮晶晶的,我见犹怜。
她一直长得很漂亮,像洋娃娃, 又像是漂亮的布偶猫。但好像上帝给了她美貌的同时,也让她付出了一些代价。
比如因为被保护得太好, 就算成年了却还保留着某种任性的天真。
但这种天真,很多时候并不是褒义词。
她刚刚回来的时候,郁景和还有一种她彻底长大了的错觉, 身上再没有了那种天真的感觉。
可现在她一哭,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还是那个喜欢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动不动爱哭鼻子的妹妹。
更像一只布偶猫。
漂亮, 安静。大部分时候很乖。却不知道她到底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郁景和伸出手来,右手的指尖轻抚上她的脸蛋儿。依旧是细细嫩嫩的触感, 软软的,白净得没有瑕疵。
他看着她的脸, 拇指的指腹不自觉从她的眼睑下滑过, 缓慢的从左至右, 一点点抹去了宁桃脸上弯弯曲曲的泪迹。
宁桃半仰着头, 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专注的眼睛,能感觉到自己脸上。
那人指尖划过时, 所及之处的温热。
她的心里好像也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但这场雨在此时终于有了渐停的迹象。
郁景和应该还是在乎她的吧?不管是出于哪一种感情。
不然他就不会转身回来, 也不会问她戒指的事情。
宁桃眨了眨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又突然问:
“你以为我有男朋友了么?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不想理我的吗?你吃醋了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郁景和都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
宁桃对上他的视线,却又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解读不出来,就有些泄气。
她在他怀里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才闷闷不乐的说:“我以后都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也不会跟别人结婚。”
“你也不要,好不好?”
宁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子一抽,突然堂而皇之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即便这就是她的心里话。
可但凡从作为人的理智层面来看,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要求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不合理,也很不公平——
对郁景和不公平。
可她就是说了出来。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话音落下时,她认真仰着头,目光紧密盯着对面男人的那张脸,迫切地想要看出他神情上的任何一点点变化。
但郁景和脸上依然平静。
他只是低着头,睫毛轻轻半掩着,认真看着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没有迎合到她的迫切。
宁桃仰着头,慢慢地感到自己脖子酸了,心里也很酸。有很明显的希望像星焰火一样,一点点在黑暗里亮起来,然后又一点点沉落,寂灭下去。
沉默的本身就是答案。
她一直坚信这一点。
宁桃低下头,眼底干干的。但好像仍有一种又苦又酸涩的感觉在酝酿着。只是,还没有酝酿到一半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那人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你看到的那个女生不是我女朋友。”
他忽然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