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涂幼安揣摩了片刻后轻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扎你几下今夜之事便算两清吗?”
“并不。”谢无妄抿了抿唇,语气很是郑重,“谢某定会负责到底。”
涂幼安听见这话松了半口气,十分认真地说道:“那我也没什么必要扎你几下啊,我们不是你情我愿才走到这一步的吗。”
屋内再度沉寂下来,涂幼安见谢无妄不说话一时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正想着要如何试探时却见谢无妄突然站起身来,她看见这个动作只以为谢无妄要走,来不及多想连忙一把揪住谢无妄的袖子,期期艾艾地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少女本就清甜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更是如同撒娇一般软糯,而嗓音里那几分沙哑逐渐与方才床榻摇晃之声交叠在一起,谢无妄感觉自己的耳根像被蚂蚁啃咬一般难受,他平复了一下气息后低声道:“我去把半夏找来。”
可他那一瞬的沉默还是让涂幼安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她忍着不适用力抓住谢无妄衣角,酝酿了下情绪后红着眼圈委屈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啊……”
涂幼安的力道对谢无妄而言酒如同猫抓一般,只要他想就能轻轻松松甩开。
可他舍不得拒绝。
谢无妄顺着那力道坐回床边,正琢磨着如何安慰涂幼安时就被对方从身后抱住。
涂幼安一边故作委屈地靠在他背上啜泣,一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留作证据。
靠人不如靠己,她还是不能将这等大事全权交托于他人——万一谢无妄不想负责准备溜之大吉那自己岂不是亏大发了。
在碰到腰间令牌时涂幼安心下一喜,可还未来得及偷偷摘下就被谢无妄一把握住手腕。
“……别摸了。”谢无妄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过于亲昵的姿势和不安分的小动作都让谢无妄忍得无比艰苦此刻掌心下便是对方细腻光滑的皮肤,紧贴时的触感又让他想起刚才发生之事。
涂幼安本就心虚,听见这话只以为谢无妄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但还未来得及解释就听见谢无妄接着道:“你头发散了,我去找半夏过来帮你整理。”
“你放心,我不会走。”
谢无妄的声音放得极轻,语气里还藏着与往日不同的温柔,涂幼安被他哄得稀里糊涂便松开了手,但顿了顿后还是不放心望着谢无妄的背影问道:“可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真的不会有人过来吗?”
“不会。”谢无妄戴好发冠后站在门前,声音低沉,“这里是凤阳阁。”
丢下这句话后谢无妄便开门离去,徒留一头雾水地涂幼安坐在床上胡思乱想。
凤阳阁……凤阳阁……
她总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虽然药性已解但酒劲却也浮了上来,涂幼安昏昏沉沉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答案,直到看见半夏步履匆匆地推开房门时她才终于想了起来。
凤阳阁不是长公主离宫前一直居住的地方吗!
应该是谢无妄在路上已经将发生之事告诉了半夏,半夏一进来便红着眼圈紧紧握住涂幼安的手:“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疏忽大意姑娘也不必受此等委屈!”
丝毫没觉得自己委屈的涂幼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后轻轻拍了拍半夏的手背,温声道:“我没事儿。”
“怎会没事儿!姑娘的清白都——”半夏回头瞪了眼谢无妄,搀着涂幼安坐到椅子上,一边动作飞速地为她挽发,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若是主君和主母知道定要活剐了这登徒子!”
被骂登徒子的谢无妄默默转过身站在门口守着。
“所以说我和谢指挥的事情决不能让爹爹和娘亲知道。”涂幼安吩咐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要告诉白芷,那丫头藏不住事儿。”
半夏面色忧郁,似乎并不赞同:“可是……”
涂幼安看着倒映在地上的人影冲半夏招了招手,附在对方耳边压着声音道:“本来就我先看上了谢指挥,如今这般倒也算得来全不费工夫,若是叫爹爹娘亲知道这件事情难免节外生枝,回府后你只说我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便是吗,先把婚事定下来再说。”
“至于其他的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涂幼安神色冷凝地看着窗外明月,“说到底还是要先揪出今日给我下药之人才是。”
说到这里涂幼安问道:“你呢?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半夏面露愧疚:“我跟那宫女前去换衣服时便觉得不对,正想离开就被人直接打昏,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庭院偏僻处,正准备去找姑娘您时就和谢指挥撞了个正着。”
“那我们俩运气都不错。”涂幼安叹了口气,看着地上的黑影若有所思,待半夏将头发重新梳好后她再次招了招手示意半夏低头。
“你去将谢指挥叫进来后就守在门外。”涂幼安的语气十分严肃,“不能让他跑了,我得从他身上拿个贴身之物才行。”
待半夏应允离去后涂幼安立刻开始酝酿情绪,等谢无妄进来后她已然眸中带泪,却没想到双腿比想象中还要无力,刚站起来便直接往下跌去,好在谢无妄快步上前及时将自己扶住。
涂幼安便也趁此机会一把搂住谢无妄,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后开始小声啜泣起来,在感受到对方身体猛地僵住后顿时觉得有戏,忍着鸡皮疙瘩继续道。
“谢指挥,绥绥只有你了……”细弱的哭泣声里夹杂着不甚清晰的话语,“你不能不要我……”
她这招还是和自家二叔母学来的,虽然恶心了些但似乎男子都很吃这套,就连自家爹爹都没事儿暗示娘亲可以跟他玩玩这套。
谢无妄脑海里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将人紧紧圈在怀里,他面上一热便要松手,却没想到挂在身上的少女在察觉到自己的意图后直接收紧了缠着脖颈的力度。
抬起的手在犹豫了一瞬后还是轻轻拍了拍涂幼安的后背,谢无妄此刻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如水:“我不会不要你。”
涂幼安埋在他颈窝里瓮声瓮气地问道:“真的吗?”
“若是谢某食言,定当天打雷劈不得好——”剩下的话语被涂幼安用手捂住没能说出。
“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就要当寡妇了!”
涂幼安语气中的不安实在是过于明显,便是谢无妄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了。
他肃着脸松开涂幼安,在解下自己脖颈处的红绳后再次俯身为涂幼安系上,抬手时还顺手拂去她眼尾上挂着的泪珠。
“这是我自幼一直佩戴在身上的平安扣,若是我没有履行约定你可以拿着这枚平安扣进宫找陛下告状,陛下知道这枚平安扣的来历。”
涂幼安垂头看向那枚平安扣,上面还带着谢无妄的体温,她摩挲了片刻后心满意足地将平安扣塞入衣服里,抬眸眨了眨眼睛后糯声道:“那一言为定。”
虽说扯开领子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可谢无妄还是眼尖地瞥见了涂幼安锁骨上的红痕,她本就皮肤白皙,衬得那些红痕看起来愈发可怖,他喉结滚了滚移开视线,涩声道:“嗯,我定不会食言。”
定下承诺后谢无妄接着道:“我方才去太和殿时发现今日定国公与苏相今夜都留宿与太和殿,几处偏殿都有人收拾,先前那条密道走不成了,我带你从另一条密道回去。”
只是涂幼安此刻依旧没法走路,即便半夏不愿也只能任由谢无妄抱着自家姑娘,但在注意到谢无妄身形稳健后半夏也难得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这条密道的出口在太和殿后院的僻静假山处,涂幼安待谢无妄将自己放下后正要开口就被对方一个手刀打昏了过去。
谢无妄将涂幼安推向半夏怀中:“崔夫人正在找你们,顺着这条路走过去便能碰到。”
待半夏扶着涂幼安走远后,谢无妄也转身去取那落在凤阳阁的木盒。
这根桃枝,他还是想亲手交给她。
作者有话说:
这章也没有写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四章
涂幼安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正在用温水浸过的帕子擦拭自己的脸庞, 但身体上的疲乏让她始终睁不开眼。
就这样半梦半醒地不知道睡了多久涂幼安才□□涩到发疼的喉咙疼醒,她正想抬手唤半夏倒水就听见崔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绥绥,你醒了?可还有哪里难受?”
崔夫人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语气也格外紧张,在意识到这点后涂幼安总算清醒了不少, 她偏过头看向崔夫人,缓了半天后开口道:“……娘亲?”
不说话不知道,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同被砂石磨砺过一般沙哑粗粝。
崔夫人也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扶着涂幼安坐了起来,然后倒了杯茶让她喝下。
苦涩的茶味缓解了胸口的沉闷, 意识逐渐清明后涂幼安终于有余力观察起此刻的状况。
父亲不在,母亲双眼红肿,半夏正跪在床边, 除此之外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看样子半夏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娘亲, 就是不知道究竟说了多少。
她垂眸将杯中茶水喝完后再次抬头看向崔夫人,神情格外乖巧:“女儿可以再喝一杯吗?”
“怎么不可以, 娘亲这就给你倒。”崔夫人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接过杯子后便转身提壶倒茶, 涂幼安也借着这个机会和半夏对了下眼神,见对方点了点头后心下稍安。
只是这种事情于女子而言实在是不好开口, 崔夫人犹豫半天也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却没想到涂幼安在喝完第二杯茶后轻声道:“娘亲想问什么直接询问就好, 女儿并不介意。”
沉默半晌后崔夫人终于开口, 神色中也带着几分凝重:“你与谢指挥可是真的有了肌肤之亲?”
“嗯。”涂幼安微微颔首,“当时之事女儿其实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好在最后被谢指挥及时打昏并未酿成大祸……”
崔夫人听完后眼圈再度泛红, 她别开头擦了擦眼角低声骂道:“若是叫我知道是哪个杀千刀下的药, 我定要亲手将他活剐了!”
她平复了一下气息后转头看向涂幼安,注意到涂幼安有些红唇的唇瓣后心下更是气郁:“我看谢无妄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种时候都不忘占小姑娘便宜!”
“其实谢指挥人还是挺好的……”涂幼安弱弱地为谢无妄辩解。
崔夫人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就开始为他说话了?那要是回头被人卖了是不是还给对方数钱呢!”
涂幼安垂下头不再多言。
抱歉了谢指挥,等她日后有机会一定在娘亲面前多多美言。
那边崔夫人火气上头继续骂道:“我看关键时刻就没有一个男的靠得住,发生这么大事情你爹却烂醉如泥睡得像头死猪,我刚才喊了半天都叫不醒,气死我了!”
崔夫人又骂了几句,涂幼安和半夏一直不敢吱声,过了片刻待崔夫人发泄完毕后才终于安静下来,她看向涂幼安,温声道:“不如娘亲今夜留下来陪你睡觉吧。”
涂幼安本想答应,可一想起身上那些痕迹若是叫崔夫人看见更是麻烦。
心中也忍不住骂了谢无妄几句。
他怎么那么喜欢咬人啊,她这一身印子只怕要过一两天才能消。
“不用啦,星越年纪还小离不开人,半夏留下来照顾我就行。”涂幼安抱着崔夫人,声音极为绵软,“娘亲就今夜好好休息吧,谢指挥说他明日就会上门提亲,保不齐明天一堆事情呢。”
见女儿乖巧懂事崔夫人心下泛酸,她掩饰般地哼了一声:“谢无妄最好乖乖前来,他要是不来我明天就去扒了他的皮!”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见涂幼安满脸倦意崔夫人也不再多留:“那你好好休息就是,其他事情留到明天回府再说。”
待崔夫人离开涂幼安才彻底松懈下来,她倒回床上挥了挥手让半夏起来:“你今夜也别去榻上睡了,过来陪我一块儿睡觉吧,顺带给我讲讲谢无妄把我打昏之后的事情。”
半夏点了点头后起身把门窗关严,确认无误后才脱了外衣躺在涂幼安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扶着您往偏殿走来的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到偏殿时正好撞见主母,之后我就按照您说的把事情经过告知主母了。”
“这么顺?”涂幼安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毕竟这是谢无妄熟悉的地盘,他收拾残局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他还收了我这么大的好处。”
“都是我的错。”半夏十分愧疚地开口,“若不是我不够警惕,也不至于让姑娘遭遇这种事情。”
“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涂幼安拍了拍她的手,“只怕明天回家还有的应付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回府后定国公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拿着剑嚷嚷要去砍了谢无妄这竖子。
崔夫人拽住定国公赶紧出言劝道:“那药又不是谢无妄所下,你就算砍了他也是治标不治本啊!”
“那是谁下的药!老子现在就去把这人剁成肉泥!”
“昨天睡得鼾声如雷,今天就在这儿逞英雄。”崔夫人揪着定国公的耳朵把人拽了回来,夺过他手中长剑后斥道,“左不过就是那几位皇子罢了,你若真把人家剁成肉泥,只怕明天定国公府就血流成河。”
定国公听见这话后顿时如同枯败的枝叶一样耷拉着脑袋:“绥绥还睡着吗?”
“嗯。”崔夫人叹道,“她昨日受了惊,回来后便一直身子不适,我就没让她过来。”
定国公没有说话,片刻后苦笑道:“想我半辈子杀敌无数战功赫赫,没想到连自己女儿受欺负了都没法报仇。”
崔夫人也觉得心下酸楚,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突然看见府中侍从一脸惊恐地跑进屋内,神色间又是奇怪又是畏惧:“主君主母,明镜司的谢指挥带着媒人上门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