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如梦境一般,紧接着她被宋泠摇醒。
朦胧的眼帘前,周遭跟随的工作人员脚步慌忙地往海边跑去,惊呼声混成一片。
宋泠站起身,表情凝重地望过去,语速飞快解释:“盛予好像出事了。”
日光晃眼,姜荔骤然清醒,呼吸停滞了几秒。
下一瞬,她不假思索地起身,遗忘了所有防晒装备,满身焦急,拼命往众人聚集的地方跑去。
直到抵达人群后,耳膜内压着的急迫迅速暴涨,终于窥见眼前混乱的情形。
“人呢?教练呢?”
“突然翻进海里了好像。”
“快找救援队!”
……
细汗遍布额头,鼻尖,呼吸声清晰强烈。
心脏失衡,重重地往下坠,五感模糊,喉咙在那瞬间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耳边也像是隔了层屏障,只有嗡嗡的耳鸣声。
不可能。
不可能会出事。
刚才还在海面上如履平地的人,怎么可能会掉进海里!
前所未有的慌乱几乎将人淹没。
姜荔双腿发软,膝盖支撑不住压在沙滩上,任凭滚-烫的砂砾咯进肌肤表层,泛起钻心的痛感。
不远处的海面湛蓝辽阔,灼人的太阳洒下粼粼碎光,一层层海浪褪去,平静得仿佛能包容一切。
包括她最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事后预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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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节目录制被迫中止, 海边现场混乱成一片。
录制至今,从未发生过重大意外, 乃至于所有人一时间都乱了阵脚。
救援队抵达现场需要十分钟, 导演率先冷静下来,指挥统筹圈出事故区域,快速搜寻。
众人都聚集在沙滩前沿, 无暇顾及后面的其他人。
姜荔整个人脱力,跪在金黄发烫的沙粒上, 胳膊和手掌撑在身前,脑袋垂得很低。
火辣辣的日光毫无怜惜之意, 笼罩在灌满焦灼的纤瘦身影上。
细长的后脖颈上不停冒出细汗, 热冷相撞,顺着弯曲的脊背渗进泳衣里。
黑色泳衣被浸湿, 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煞白的面颊上, 显出几分狼狈和憔悴。
姜荔睫毛一下下地轻颤,唇瓣微张, 胸腔急促地起伏着, 努力调整呼吸。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动作那么熟练,那么张扬——
良久,姜荔轻轻晃了下恍惚的脑袋, 实在没办法思考。
视野内底纹满目花麻, 像是信号中断的老式电视机, 收录不到任何画面。耳膜内的嗡鸣声密集尖锐。
持续不断地刺痛着神经末梢。
爬起来的动作很狼狈,刚起身就被一阵晕眩感侵袭。
手肘上多了股力道, 姜荔勉强支撑住站稳。
她微微侧头, 看到宋泠眼底的清冷全然被焦急和担忧替代, 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时不时配合伸出手,指向出事的地方。
她听不到。
耳鸣声太响,压迫着细小的神经。
心跳和呼吸短暂凝固,姜荔费力挣开她的手,脚步踉跄地朝前方扑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视野内的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轮廓。
她心急如焚,试图偏移方向绕过去。
奈何擦身而过的瞬间。
肩膀突然被人用力箍住。
她手软脚软,大脑混沌,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姜姜。”
风停树止。
失序的世界在这声叫喊中停止动荡。
姜荔身形定住,耳鸣消失,汹涌的海潮褪去,和风带回了她的呼吸和心跳。
她仰起惨白的小脸,喘着粗气,撑起沉重的眼皮。
额头的汗珠流进眼眶里,咸涩感刺激着泪腺,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拼命想要睁开眼。
渐渐清晰的视线内,盛予放大的五官近在咫尺。
他额前湿淋淋的黑发向后拢起,露出清晰凌厉的轮廓,眉骨很高,左边的眉梢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指关节那么长,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他是真的吗?
姜荔指尖颤抖,羽睫控制不住地煽动,挤出生理性眼泪,靠着腕骨的力量慢慢举起手。
一眼看出的不对劲。
盛予微微弯腰,目光快速扫过她整张脸,神色紧张:“还好吗?”
宽阔的肩膀挡去了大半阳光,姜荔躲在人造阴影里,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口敞开的衬衫布料,额头抵上去,低头大口呼吸着。
强劲有力的心跳在眉心震颤,鲜活的血液重新流回四肢百骸。
她抓住的——
是完好无缺的盛予。
心脏跌回原处,姜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腿上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盛予扶住她的肩膀,顺势蹲下来。
灼热的太阳炙烤着后背,他脱下衬衫,在指间抖开,撑在姜荔发顶,替她挡去直接的暴晒。
“哪里不舒服?”他缓缓靠近,将视线压低,声音尽量轻柔,“这里太晒了,我们先去那边阴凉处,好不好?”
姜荔好似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幻局,还没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缓过神来,喉咙发干,隐约还有血腥味。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牢牢地攥住他。
危机解除,众人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
录制现场无数道视线投射过来,惊讶,担忧,更多的是探究和八卦。
炽热依旧,海浪再度翻涌。
他们在沙滩上旁若无人地相拥。
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晕眩感后知后觉从太阳穴开始发散,姜荔大脑空白了一瞬,失去知觉,重重栽进湿热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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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发事件打乱了录制进程,好在没有人伤亡,避开了最坏的打算。
节目组留了人善后,其余人暂时回到住处休息调整。
民宿一楼。
柯向泽刚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委屈巴巴地坐在沙发角落,揉捏着架在边缘的小腿。
“我哪知道它会突然抽筋——”
他的声音在宋泠冰冷的视线里,一点点低下去,表情很怂地缩了缩肩膀。
柯向泽本身冲浪技术就烂的一批,事发当时,专业教练临时有事走开了一小会儿。
谁能料到,他刚在一片极好的巨浪上站稳,准备大显身手时,小腿突然传来猛烈的抽搐感,身体失衡倾斜,直直坠进海里。
好在盛予就在附近,眼尖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赶忙游过去把人救起,除了眉梢被礁石划了一下,俩人没受什么伤。
门口传来动静,贺文延和温瞳听说出事后,立马坐游艇掉头赶回来,此刻身上热得冒汗。
宋泠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给他们拿了水。
贺文延喝下半瓶,歇了口气,蹙眉:“到底怎么回事?”
柯向泽不得已又将自己的糗事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叙述了一遍,整张脸臊得烫手,恨不得埋进沙发里闷死自己。
贺文延放心下来:“没受伤就好。”
温瞳小脸上红晕未褪,环视一圈后,问道:“姜荔姐姐呢?”
“中暑昏倒了。”宋泠将湿毛巾一并递给她,朝二楼扬了扬下巴,“现在在房间里,有随行医生在,放心吧。”
贺文延满脸关切道:“中暑?你们呆的地方很晒吗?”
“嗯。”宋泠应了声,想到刚才看到的情形和姜荔的状态,没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楼上的房间门打开。
医生走下来,随□□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幸好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加上暴晒才导致的突然昏倒。
众人齐齐舒了口气,商量着准备点吃的喝的,气氛变得轻松,唯独柯向泽有点坐不住。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小腿,郑重其事地说:“问题在我,我上去看看。”
民宿内温度适宜,柯向泽换回常服自在多了,抽筋的小腿还有点发麻,他单腿支撑,艰难地跳上一层层楼梯,到了二楼。
姜荔的房间在拐角的位置,入住时她主动挑了二楼最小的一间,把漂亮的和宽敞的留给了温瞳和宋泠。
她向来都是这么心细体贴,使得周围的人情不自禁地想呵护她。
原木色的房门没关紧,开了一条小缝。
柯向泽没多想,直接抬手推开。
门开一半,房间内此刻的画面轻巧地映入眼底,他顿时惊在原地。
反应五秒后,柯向泽迅速关上门。
见鬼似的瞪大眼,赶忙一瘸一拐地跳下楼梯,然后一言不发地缩回了沙发角落,任凭谁问都不吱声,蔫儿得像个鹌鹑。
与此同时的二楼房间内。
姜荔虚虚地靠在床头,小脸发白,睫毛缓慢地扑簌着,嘴唇也没有血色。
她额头贴着清凉贴,下巴微抬,就着盛予的手喝水。
细颈随吞咽的动作微动。
温水从嘴角溢出些许。
盛予收回玻璃杯放至一边,大手轻轻托住她的脸颊,而后拇指指腹仔细地从娇-嫩的唇瓣和唇角一寸寸擦过。
整个过程极缓慢,显得很有耐心。
做完后手没放,声音平缓地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姜荔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眼底水光迷蒙。她摇摇头,眼神和动作显出几分虚弱的迟钝,看得人心口一紧。
眼尾泛红,下巴精巧。
不说话时眉眼垂敛,乖巧得惹人怜惜。
盛予目光沉静,将她脸侧的碎发拢到耳后,掌心抚过她发顶,“那再睡会儿?”
房间里安静舒适,窗帘严丝密合,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姜荔小幅度点点头。
上半身往下移,默默在床上躺好。
“好,睡吧。”盛予站起来,右手撑在床边,弯腰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腰还没直起,衣角便被姜荔伸手拽住,力道很轻地往回扯了扯,撒娇似的。
她抬着清亮的眸子,直直看向他,眼底却充斥着细微的紧张和怯懦。
对视过后,身体慢腾腾地往床的另一边稍稍挪了挪。
盛予撑在她上方,薄唇溢出轻笑,垂落的目光里满是缱绻的柔意,“要我陪你睡?”
姜荔迟疑两秒,点头。
很乖很乖。
房间门落了锁,盛予侧身躺好,勾唇弯眼,冲她伸出手臂。
姜荔钻进他温热的怀抱里,混着海盐味道的气息迅速包裹了身体的每一处,好闻又好安心。
她偏偏还不满足,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
盛予微怔,笑着闭上眼,下巴搁在她发顶,手掌在她后背一下下安抚,“我不走,睡吧。”
耳边静寂,不知过了多久。
他突然感觉到怀里的人在细微地发抖,桃花眼蓦地睁开,手不知所措地顿在半空。
姜荔没睡,只要闭上眼,脑内立马浮现出刚才的混乱,揪着她的神经绷紧。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又闷又轻,宛如在喃喃自语:“能不能不要吓我。”
“我太害怕了。”她的脑袋不管不顾地往他怀里缩,情绪翻涌成眼角的湿润,“我以为你出事了。”
站在沙滩前的瞬间,好似迅速将她拉回了父亲当年出车祸的那个深夜,黑沉幽暗。
她亲眼目睹过残忍的悲剧,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闻言,盛予把人抱得更紧,满盈的愧疚和心疼堵在心口。
姜荔当时在海边的状态历历在目,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影就要往前冲。
他本以为她只是过度紧张,需要安抚,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大概从来没有人这么在意过他。
心口仿佛被温泉反复浸泡过,所有冷硬的血管都被熨帖得舒软。
“对不起。”盛予的语速很慢,嘴唇贴在她耳边,认真又虔诚地低语,“下次不会了。”
安抚的动作和话语都格外笨拙。
他可以趁机逗她开心,也可以亲亲抱抱将人哄好,但最后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安抚。
以最诚恳地姿态让她心安。
“我说过我很胆小。”姜荔小声嗫喏,指尖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服,“我是被你吓病的,你要哄我。”
最后用撒娇的话盖过。
那些放在心底的沉重,她不想过分表现出来,他们之间该是亲密而舒缓的。
她不想让他有负担。
盛予不厌其烦地应声,抱紧她,吻不停地落下。
就像是面对喜欢的人,会控制不住地想要肌肤相贴。表达和爱抚,同样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仅对她施展。
直到怀里传来轻浅的呼吸声,盛予提着的心才悄然落地。
他们在房间内睡了很久。
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其余人心照不宣,没有多问,只是把留出的晚餐重新热好,让他们安安静静地自己吃。
不止是亲近的嘉宾,白天见证过沙滩事故的人,大都藏着几分疑惑和好奇。
太明目张胆了,惹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
姜荔一直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胃口不佳。
盛予给她盛汤,她乖巧喝完。盛予说话,她也会简短地应答,面目平静恬淡。
最后,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独自上楼回了房间。
餐桌上被留下的人盯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抿唇出神,思索片刻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再次睁眼时,房间内一片漆黑。
姜荔睡得很饱,感觉终于缓过劲儿来。
她茫然地坐起身,喝了一整杯水,口干舌燥得以缓解,脑袋里那种又木又沉的感觉,好像也消失了。
就在此刻,像是感受到她醒来似的,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她转动着脖颈,穿好拖鞋去开门。
走廊上的灯光倾泻在房间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