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细节和轮廓真实鲜活的可怕，是她在梦里无论怎么想象都不会出现的画面。
两人之间距离逐渐拉近缩小，今昭一点点屏住呼吸，在迎上周北屿抬起的眼时，大脑彻底空白。
“周，这是上次微博联系的画手弥灯大大,之后掌上物语森林部分，人物就交给她负责了。”美术组长介绍完,感受到寂静的气氛,视线在静止不动的两人之间打转,不明所以试探出声。
“你们两个...互相认识打个招呼...？”
随着他这一声，胶着的空气仿佛顷刻溶解，周北屿率先移开眼，轻淡如常说了句,“你好。”
今昭还是说不出话来,手里无意识抓紧了衣袖边缘,呼吸急促,徒劳张唇,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她只开口说了一个字,眼眶就红了,失态近在咫尺,今昭飞快低下头,咽下自己的情绪。
她勉强稳住状态,无声深吸了口气，抬起脸，努力冲他弯了弯嘴角。
“你好。”
......
从星未办公室出来，今昭久久未曾平静，发懵的脑子在冷风下逐渐清醒，她听到旁边的人同她解释。
“三部项目组长是这样的，脾气比较冷，但是人不坏，工作上对事不对人，之后习惯就好了。”
“对了，他全名叫周北屿，你称呼他周就可以了，之后的稿子可能有些会需要和他对接。”
今昭理智回归，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过了片刻后，迟疑问，“徐组长，我想问一下，官博这边联系我，是谁决定的...谁在微博上看到选中了我那组花和少女稿子。”
“哦这个，是我们组里一个成员刷到发给我的，我觉得很合适就让官博那边联系了你，他好像还是你粉丝，关注你好几年了哈哈。”
徐组长爽朗笑起来，态度落落大方，方才介绍她和周北屿时显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认识。今昭一颗提起的心悄悄落下，想起之前的猜测，不禁惨然。
她凭什么认为这么多年周北屿还会记得她。
他从来不缺追求者，或许...早就有了另一半。
当初决绝一走了之的是她，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另一个人，今昭回想起先前他宛如看陌生人的神色，心脏仿佛无止境下坠。
“弥灯大大，那就送你到这里了，你回去路上小心，我先上去工作了。”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楼下，徐组长笑呵呵同她告别。今昭回过神，先出声。
“徐组长，你以后直接叫我今昭就好了。”她犹豫许久，抬眸本能望了眼他身后，电梯旁是星未显眼的公司logo。
她咬咬牙，开口，“徐组长，我记得先前和你聊的时候，你说过这边好像是可以提供现场办公是吗？”
“啊，确实是有提过...”他愣了愣，显然始料未及，紧接着立刻道，“现场办公当然可以，弥灯大大哦，今昭，你要是愿意过来公司当然更好了，现场沟通交流更方便快捷，之后改图什么的也不用在网上一个个抠细节了，你想来的话我待会上去就让行政帮你安排工位。”
他一口气不停歇说完，比她还要迫不及待，殷勤问，“刚才逛了一圈你有看中的位子吗？只要是空的都可以！”
徐组长大手一挥，立下保证。
今昭不敢应的太快，脑中回忆搜索了一圈，最后还是委婉道，“我觉得这个既然是三部的项目，在那边应该更方便点。”说完，她又欲盖弥彰般补充，“或者在美术部也行。”
“行！那我就取个中间值，给你挑一个风水宝地！”
“.........”
今昭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公寓，整个人浑浑噩噩，像是陷进了浆糊里，直到回去许久，都有种飘忽的不真切感。
她不安焦躁地来回在公寓内踱步，手里握着手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给许明月发了消息。
【我见到周北屿了】
她没有立即回复，今昭看了眼右上角时间，正在工作的点，她还没下班。
内心焦灼地等待。
今昭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捏着机身抵在额头前，闭眼，以往现在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跑马灯般回放。
她整理不清凌乱的头绪。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贪婪那一抹光。
许明月的回复在十几分钟后姗姗来迟，简单的文字掩盖不住震惊的情绪。
【？？？】
【什么情况！！！】
【你们在哪里见到的！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还好吗昭昭】
寂静而漫长的时间里，今昭渐渐冷静下来，她垂眸，在对话框里打字，把事情简单总结，最后只剩一句。
【现在已经没事了】
今昭几乎彻夜未眠，盯着天花板，一点点看到外面天色变亮。
她今天定好去星未的时间是十点，他们公司普遍这个点上班，今昭不用打卡，时间上更加随意，但她还是提前了两个小时从床上起来。
收拾好到楼下，时间很早，今昭背着包在附近转了一圈。这片是经典的写字楼区域，底下咖啡馆餐厅一应俱全，她找了家没什么人的店，点了杯咖啡在落地窗前慢慢喝着。
外面路上走动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有了热闹人声，今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提起电脑包出去。
上楼依然是昨天见过的那个前台，这次已经熟络地同她打招呼，笑眯眯过来领她往办公位上走。
“徐组长昨天就交代了，你的座位在那边，靠着窗户没什么人打扰，后面是三部旁边是美术组，同事都离得不远。”
她一路介绍，今昭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落地窗边，果然有张新收拾出来的桌子，上头文具齐全，还摆着一盆可爱的小绿植。
今昭目光往后，在隔了五六排处，看到了昨天周北屿坐的那张桌子。
两人距离不远也不近，可以互不打扰，也可以在经过时，看到对方身影。
今昭心口又不自觉仓促跳了两拍，
“知道了，谢谢你。”她在座位上坐下，拉开包，拿出自己的数位板和电脑。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来上班的员工多了起来，大厅空位被填满，今昭旁边也有人拉开椅子坐下，有两个女生离得比较近，热络地出声同她打招呼。
“你是新来的画手吧？我叫艾琳，负责后端。”一个黄色短卷发女生电脑刚开机，就挪着椅子过来，从格子间探出身子对她自我介绍。
今昭轻一颔首，微笑，“今昭，这段时间打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多个人更热闹。”
“要去茶水间不，领你走一趟？”格子间后头，另个女生端着杯子站起来，对她邀请道。今昭想了下，没有拒绝。
“那麻烦你啦。”她抿唇笑道。
互联网公司上班都是弹性制的，上午九到十点之间，一直有人进来，今昭一边在电脑上看着资料构思草图，一边把心神放到了外面，随时注意着走进来的身影。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过去，临近中午，她才看到周北屿。
外面温度很低，室内有暖气，他穿着灰色毛衣内搭衬衫，大衣搭在手上，高而挺拔，比起当年，身形更加硬朗几分，有种青年人特有的成熟气质。
他们都变了，在年岁打磨中，渐渐由少不更事的年纪变成了大人。
他径直穿过格子间走到了后面办公位，今昭和走道隔了好一段距离，她不确定周北屿有没有看到他，但是整个过程，他没有对周围分去一丝余光。
她拿鼠标的手顿住，无意识盯着屏幕出神。
中午是在公司食堂吃的，这栋写字楼三层和四层都是食堂，种类丰富可供选择，今昭和艾琳她们坐一张桌子，不算局促，氛围比较融洽。
游戏公司年轻人居多，性格大多好相处，话题轻松，闲聊间一顿饭就结束。
今昭原本想趁机打听一下有关周北屿的消息，但由她贸然提起似乎太过突兀，她几番想起又作罢，心事重重放回餐盘，回到办公间午睡，怏怏不乐。
拿着杯子出去打水时，她特意绕了一圈，往后头看，周北屿桌子空了，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今昭无意识等待，一直到熄灯午睡，上班时间到来，头顶灯光又重新亮起，各部门进入有序的忙碌，周北屿一直都没有出现。
她终于按捺不住，侧身转到另一边，对敲着键盘忙碌的艾琳悄声问，“艾琳，我们公司有人只上半天班吗？”
“没有啊。”她停下手上动作，惊讶转过头来，“我们老板都是一天忙到晚的。”
“那为什么...我早上看到有人在后面现在就不在了？”今昭伸手往后指了指，示意周北屿那片方向，艾琳顺着她动作望过去，须臾，恍然大悟。
“你说周啊，他们组长和我们不一样，都是有独立办公室的，但是周很多事情都会亲自把关，所以经常到外面办公，和组员沟通交流方便。”
她收回视线，无比随意的口吻，“这会估计回办公室了吧，正常的。”
“哦，原来这样。”今昭应声，掩不住失落，脸上表情过于明显，艾琳又特意看她一眼，微微诧异。
“今昭，你不会又是一个被他色相迷惑的女人吧。”
“？”今昭缓缓抬眼，脑中一个问号。
大概是误会了她眼神，艾琳立刻放下手中键盘，连工作都不做了，转身严肃面朝着她。
“我和你说，千万不要被他外表迷惑，周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对他主动讨好的异性。”
“？”今昭不自觉睁大了瞳孔。
艾琳一脸正色给她科普：“每一个新来公司的女同事，哦不是，公司里基本上单身的异性都对周动过心思，然而——”
“没有一个能坚持超过一周。”
“周的拒绝铁面无私，不分人，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都不留情面，简直就是一座冰山，刀枪不入。”
“曾经有个女同事为了请他喝咖啡，给全公司的人都买了，结果，他那杯硬是没碰，随手拎给了下属。”
“出去身边从来不坐女员工、不参加任何私人团建、拒绝一切异性邀约。”
“听说啊...”艾琳冲她凑近，压低声音，鬼鬼祟祟无比神秘。
“他年少无知的时候被女人骗过，所以就变成了这样。”
她说完直起身子，望着今昭格外震惊的脸，对她竖起一根手指头做保密状，“你可别说出去，这可是公司众所周知的秘密。”她紧接着往后头指了指。
“所以说，千万千万不要对周产生什么兴趣，远离这个男人保平安。”
.........
今昭这一个下午都恍恍惚惚，有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拉扯，一会儿愧疚一会儿心虚，一会儿又在骂自己自作多情。
她总想着自己不会就是那个欺骗他感情的坏女人，又立马跳出一道声音反驳，这只是谣言而已，不要再想多了。
今昭被折磨得头疼不堪，面色苍白，没睡好的后遗症在下午时分卷土而来，她头疼欲裂，端起桌上杯子，准备去茶水间泡杯咖啡。
外头一片安静，大家都在座位上各自忙碌，今昭走到茶水间外面，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细微轰隆声，咖啡香味飘浮。
她在门口犹豫一瞬，走进去，意料之外在咖啡机前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周北屿低垂着眼，站在窗边，正盯着杯子里慢慢接满的咖啡。
今昭脚步骤然停住，下一秒，他抬起眼，朝她看来。
四目相接，气氛涌动怪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咖啡机工作的细微声。今昭身体微不可察僵住，周北屿看她一眼后，很快转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微垂，接满咖啡后端起杯子离开。
今昭站在原地未动，他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在要离开的瞬间，她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周北屿。”今昭的声音在抖，空气似乎都颤颤，浓烈的咖啡香味充斥鼻间，熏得大脑昏沉。
她直直望着前方落地窗，清晰干净的玻璃映出蓝天白云。今昭鼓起勇气，转过身，直视着他的背影。
“方便的话，能不能抽时间我们聊聊。”
声音听在耳中分外不真切，像是出自另一个人的口中。今昭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说出了口，停顿片刻后，不自觉软下了语气。
“一会儿就好。”
第50章
写字楼下的咖啡厅,距离星未公司，直线两百米。
工作时间，店里依旧有三两人排队。
玻璃窗边的小沙发,被绿植遮挡,构成一块稍显隐蔽的区域。
后头坐着两个人，面对面，桌上咖啡冒着热气，纹丝未动。
从过来到现在，周北屿仍旧一言不发，目光低低落在杯子上,黑眸波澜难辨，今昭摸不清他的情绪,缄默片刻,率先打破安静。
“对不起。”
“当初不应该不告而别。”
开篇的道歉,让周北屿神情顿住，抬眸朝她望来，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动。
他定定看了她许久，今昭有点难堪移开脸,“我...”
她想再度解释什么,然而一路的慌乱,让她来不及组织措辞,脑子到现在仍是乱糟糟,理不清头绪。
任何的辩解话语,在这几年失去联系杳无音信下,都显得苍白无力,像是她的狡辩和开脱。
今昭话语咽下去,不自觉躲避开他的眼神。
正对面,安静等待良久后，周北屿眼眸再度垂下，看向窗外。
“没关系。”他语气薄凉犹如冬日结冰空气。
“我也要和你道歉。”
“当初是我自己事情没处理好，造成误会，让你平白无故受到了我母亲的为难。”
“那一巴掌，我应该向你道歉。”周北屿说到这，话语陷入停顿，他久久凝视着窗外的眼角，隐约染上微红。
“对不起。”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耽误了你的学习...”今昭猝不及防，连忙摆手解释，“她生气是正常的...”
“不是这样的。”周北屿打断她，转过脸来，似乎隐忍着什么，在对上今昭茫然视线后，情绪又一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