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后, 狭小的审讯室又恢复了沉寂。
测谎仪并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说明少年说的是实话。又或者说――测谎仪在他面前不管用。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坂口安吾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神色凝重。
同时他更加肯定了一点――基本上太宰治答应帮忙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简单的。
上午那个银行抢劫犯就目击证人的供词来看拥有类似触.手的异能力，但被抓捕后却发现对方并不是异能力者。被抓获时那种怪异的力量已经完全消失了。
进一步调查还未展开，犯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遇害，死因不明。
然后紧接着，北部的林区近化工厂的地方又出现了一起疑似异能爆发的事件，异能力的表现形式为火焰，无法被常规的消防手段所扑灭。
结合能量分布图他们合理推测，只有异能者死亡或主动收回异能，火焰才会熄灭。
两个事件的间隔虽短，但异能力的表现形式和能量波动完全不同，因此在给武装侦探社发放委托的时候默认了这暴走的火焰是异能力，这份委托自然被委派到了拥有人间失格的太宰治身上。
但结局却出乎他们意料――人间失格对火焰失效了，这表明这种失控的力量也不是异能力。
而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凭空出现的少年却轻而易举的将暴动的‘火焰魔’压制――用一种完全陌生的力量。
坂口安吾可以肯定，眼前的少年就是这两起连环事件的突破点，可现在却被告知对方并没有过去的记忆。
“这两起事件绝对只是一个开始。”坂口安吾的表情十分认真：“以后会有更多类似的事件发生。”
“为了不让更多无辜的人被牵连，如果可以...”他将交叉的手指紧了紧，“请把你知道的情报都告诉我们。”
但少年会把这份信任交付给他们吗？
铃木葵回答：“除了我之外，东京高专的守护灵持有者们可以与这种力量对抗。”这两次‘异能’暴动都是人类在使用坏蛋的力量。
两位犯人很有可能都得到了之前她销毁的那种结晶，之前的抢劫犯她无法确认，但铃木葵的确在纵火犯身上感知到了和结晶一模一样的气息。
这让她想到了一个人――夏油杰。
身为守护灵的持有者，铃木葵能感受到，夏油杰身上一直携带者一个正在‘堕落’的，即将变为坏蛋的守护灵。
可能是为了阻止这种堕落，守护灵选择了沉睡，让他的状态保持在彻底堕落前的那一刻。
因此这样的守护灵无法被净化，因为守护灵的状态是主人内心的体现――除非夏油杰彻底想通自己纠结的事情，改变现在的想法，否则他的守护灵无法回到原来的模样，只能一直沉睡。
就像是守护甜心里的亚梦的第四位守护灵方块，直到亚梦重新坚定了自己的内心，重新相信自己心里小小的光芒，方块才终于被净化。
永生社实验室的结晶甚至都不是坏蛋，每颗结晶都抽取合并了无数坏蛋的力量。与被人类使用前还能被当作单纯的负能量结合体被打散净化，但是被使用后...
只要使用者心中有任何一丝负面的想法都会被无限放大――就比如说之前的抢劫和纵火烧山烧工厂的罪犯。
除非结晶持有者内心所有的阴暗想法都消失，结晶才会被剥离，高专那些强大的守护灵持有者才能够将其净化。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做到这一点――比如说五条悟。
而与铃木葵变身的雪则可以称得上是这种力量的克星――雪以人类所有的负面能量为食，结晶本身也是他的食物。
因此，要对付持有结晶的人类并不困难，却会非常被动。
只能事后补救，无法提前阻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结晶的提供者到底是谁。
实验结果泄露是最坏的结果，事已至此，铃木葵只希望对方手上拥有的只是单纯的结晶库存而不是掌握制造结晶的技术。
......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穿着同款制服的女人走了进来：“犯人醒了。”
从抢劫犯的死亡上吸取了教训，异能特务科给纵火的犯人安排了更加周密的保护。对方因为烧伤而暂时陷入昏迷，他们提供了最好的治疗设备。
坂口安吾站起身，却又顾忌的看着铃木葵。
“我不会逃。”铃木葵看着他承诺道：“我会把已知的所有情报都告诉你们，但是...”
由于异能特务科对抢劫者的死因也没有任何线索，因此之前的交易并不成立。
于是，铃木葵换了一个条件。
“请让我跟你们一起去，还有，我要调查那位抢劫者的尸体。”
坂口安吾皱起眉，思考着自己是否应该要答应对方的条件――在明知这个少年是嫌疑人的情况下。
更何况，武装侦探社的另一个外援――江户川乱步就要到了。
思及此处，坂口安吾的眉头稍稍舒展。那位侦探大人总能发现他们遗漏的线索，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个少年的线索。
测谎仪无法辨别的话语，江户川乱步可能会给出更好的答案。
于是，坂口安吾同意了铃木葵的请求――此为缓兵之计。
他有预感，如果这个少年愿意，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就算他们布置再多的人手也不管用。答应他的条件至少能过拖到江户川乱步到来。
......
坂口安吾将铃木葵带到了嫌疑人的病房。
异瞳少年看着床上浑身上下包着绷带的男人，下意识的想要往前迈一步。坂口安吾却抬起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抱歉。”青年轻扶了下眼镜，言语不近人情，“为了防止他和那个抢劫犯落到一样的下场，请你理解。”
跟在他们身后的警卫员也往前走了一路，只要铃木葵有任何不配合的地方，他们便会出手。
铃木葵：“......”
她理解坂口安吾的谨慎，但却觉得这份防备并没有什么作用――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
坂口安吾走近躺在病床上的犯人，对方的嘴巴不断张合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可怕...好可怕...好烫...”
青年皱起眉，确定对方已经意识清醒后问：“那股力量是怎么得到的？”
他早已了解了男人的资料，发现对方在事发之前只是一个无比普通的化工厂员工，并没有任何觉醒异能力的迹象。
男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满是惊惧和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的急切，可正当他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四肢却突然抽出了起来，表情也变得十分痛苦。
这不对劲。
因为烧伤过于严重他们已经使用了强效的止痛药，男人此刻应该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才对。
这样的表现与上午死去的犯人极其类似。
“是诅咒。”铃木葵往前一步走到了坂口安吾身边，并且单手抵在犯人的胸口上。
银白色的光辉从少年的掌心溢出，随即蔓延到男人的全身。片刻后，男人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了，四肢也停止了抽搐。
见铃木葵的方法奏效了，坂口安吾单手示意部下们停止抓捕的动作，问道：“什么是诅咒？”
他当然知道诅咒这个名词，但少年所说的诅咒明显是另一种东西。
“是契约的一种。”铃木葵收回手，侧身与坂口安吾对视，“关于生与死的契约。”
以性命为条件签订的契约被灵力修行者称为诅咒。
至此，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里面竟然有灵力修行者参与。
“带我去看看上午那位犯人的尸体吧。”铃木葵收回了目光，“也许他也是死于诅咒。”
如果两人的死亡方式一样，那么就可以确定事件背后是同一拨人了。
第102章 烧毁
坂口安吾的表情十分凝重, 他与铃木葵对视了许久，又转头看着躺在病床上已经失去意识的纵火者，纠结了片刻后终于答应了铃木葵的请求。
犯人的尸体还在太平间躺着, 并未送去火化。调查人员们试图在尸体身上找到线索，却都一无所获――直到铃木葵的到来。
站在死去的犯人面前，铃木葵将手放在尸体上, 与先前一样的白光从她的指缝溢出。
她感受到了――契约的痕迹。
违反契约果然是这个男人的死因。
铃木葵转身看着坂口安吾。
“他之前是想要招供, 对吗？”
“没错。”青年回想着犯人死前的场景，“可他连一个字都没说完。”
铃木葵问：“异能特务科里有灵力修行者吗？”
“...没有。”坂口安吾摇头――他们是异能特务科又不是什么别的机构, 更何况灵修者都很神秘, 一般情况下一辈子都不会碰上。
而且, 横滨可是异能力者的地盘。
但此刻令他觉得棘手的事情是, 这两个人的死因都与灵修者脱不了干系。更直白点, 下死手的就是灵修者。
“死因是契约的执行。”犯人违反了事先定下的契约，所有付出了被摆放在天平另一端的生命。
铃木葵直视着坂口安吾：“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找其他的行内人再调查一次。”
至少在这一点上, 坂口安吾是相信眼前的少年说的是真话。
接着, 他又听少年道：“但契约的另一端不一定是灵修者。”
坂口安吾皱起眉头：“...也就是说？”
“也许灵修者只起到了桥梁作用――单纯的第三方见证人而已。”
坂口安吾上下打量着少年, 似乎想要在他身上找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你对灵力修行好像很了解，可你之前压制火焰使用的力量却又不是灵力。”
据少年所说的, 那是类似于东京高专那帮守护灵持有者所拥有的力量。
白雪少年的身份存疑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他声称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却了解灵修者和高专的事情。
而且...
“灵修者和守护灵的持有者，你是那种？又或者说...”坂口安吾将眼镜扶高了一些，镜片上反射着白炽灯的冷光, “两者都是？”
这很明显不符合现在的科学研究结论――因为在所有的调查样本中, 不同体系的力量是无法兼容的。
人类至多只能觉醒一种力量, 再加上任何一种都会超过人体的承受极限。
铃木葵移开了目光，看着调查员们白布往上拉，重新将尸体整个覆盖。
她看着他们戴着塑胶手套的双手，有一瞬的出神。
“也许都是吧。”她低喃道：“有可能我不是人类也说不定呢？”
话毕，她抬起头注视着坂口安吾，嘴角微微勾起：“我的力量明显已经违反了常识，不是吗？”
关于白雪少年这个壳子，她的本意是单纯的把他设计成守护灵这一侧力量的持有者，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难得的线索从她指缝间溜走。
下一刻，铃木葵的呼吸一滞。
她想到了这个马甲除了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外，也许还有一个人能够认出来――的场静司。
没错，的场静司知道她既拥有灵力，同时又是守护灵的持有者。
而白雪少年这个身份正好也是两种力量的结合体。
垂下眼眸，铃木葵的眉头微微皱起――希望性别和力量呈现方式这两个障眼法能瞒过的场静司的双眼吧。
或许让两个身份同时‘无意’的出现在他面前才是更稳妥的办法。
只是...希望这样做之后，她和母亲的日常生活不被打扰――这也是她制造白雪这个马甲的本意。
虽然只是一瞬间，坂口安吾还是察觉到了不对，结合对方所说的失忆状态，他问：
“白雪君，你是否想起了什么？还是说又发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少年刚才的神态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一点。
铃木葵抬眼望着他，表情十分自然，神情找不到一丝慌乱和心虚。
“想起了一些东西，不过...”少年的语气淡淡的：“对这次案件并没有帮助。”
“只是私事罢了。”
铃木葵的不配合让坂口安吾皱起了眉，正想说些什么， 敲门声突然响起。
“长官，武装侦探社的乱步先生到了！”
调查员的神色十分兴奋，显然是曾听说过这位名侦探的辉煌事迹。
或是还是对方的粉丝也说不定。
外援的到来让坂口安吾松了一口气，注意力也从铃木葵身上移开，随即问道：“太宰呢？”
“太宰先生也来了。”
“我知道了。”名侦探的到来让坂口安吾多了些底气，他侧身朝着铃木葵道：“和我一起过去吧。”
这次，铃木葵十分配合，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刚才安置着纵火犯的房间。
......
病房内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太宰治转过身，看清来人后兴致缺缺的朝他们打招呼。
他抬起手敷衍的挥了两下。
“白雪君，还有安吾。”
坂口安吾的脚步顿住，眉头顷刻间皱起，侧身看了眼铃木葵后又将视线落在太宰治身上：“你们果然认识。”
但这家伙在火场还却跟他说那种模棱两可的话。
江户川乱步也学着太宰挥了挥手，看起来同样敷衍。
“白雪君还有...眼镜君。”
坂口安吾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连这位名侦探先生都认识跟在他身后的少年。
铃木葵走上前回礼。
“太宰先生，乱步先生。”
纠结归纠结，但看到眼前这一幕，坂口安吾的内心突然安定了许多――和武装侦探社走得近的家伙，也许身上的谜团和惹上的麻烦不少，但绝对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即使这个少年很明显和□□前干部太宰治更熟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