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真的是鲤鱼跃龙门,一朝得君王青睐,贵气逼人?
无论是过去还是此时,江晨曦的地位都比刘美人等人高,她落座主位,示意她们二人坐下,命宫人上茶。
“俩位小主怎么有空来找本公主?可是有要紧事?”
刘美人收回打量的目光,率先开口,“妾听闻公主身子不爽利,特送来亲自缝制的暖手炉,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公主笑纳。”
孟才人圆脸,话少,跟着点头,不过一双眼珠不停地转动,来回打量江晨曦,似要研究出名堂出来。
江晨曦示意兰英接过来,“让你费心了。”
夏菊猛地上前从兰英手中抢过暖手炉,当着刘美人与孟才人的面,把手炉抛来抛去,吓得刘美人与孟才人缩到一块,生怕砸到她们。
江晨曦失笑,不动声色朝夏菊眨眼,示意夏菊见好就收。
“让俩位小主见笑,本公主之前乘船回青州探亲,一路遇到不少不长眼的宵小,夏菊也是担忧本公主的安危,还请俩位小主千万别与她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撕拉一声响,夏菊单手撕碎裹住暖手炉的布料。
众人:“……”
夏菊面不改色心不跳,单膝跪地,磕头求饶,“……奴婢没注意力道,一不小心扯坏了俩位小主送的礼物,恳请主子责罚。”
刘美人与孟才人面面相觑,这宫女哪里是在求饶,那表情分明要吃人。
被夏菊不按套路出牌的武力吓到,刘美人与孟才人尴坐了会儿,就主动借口告辞。
俩人狼狈出了宝慈殿,什么也没打探到。
兰英在江晨曦身边待久了,耳濡目染,直来直往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人也越发精明了些。
“主子,刘美人她们定是受了旁人的唆使,不然就冲她们这点胆子,怎敢来找茬。”
江晨曦笑而不语,后宫有品级的妃嫔拢共不下十人,她轻而易举便能猜到背后主谋,除了张贵妃不做他选。
江晨曦不愿与张贵妃对上,奈何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倘若重生那日知晓会有今日局面,她大抵……
算了,那也只是假设,与萧询纠缠,她此生不悔,只恨未能早点与之相识,当初就该直接以秀女身份入宫,而不是嫁给萧承翊。
傍晚时分,萧询召江晨曦入福宁殿。
江晨曦畏寒,乘坐轿撵去了福宁殿,故意吩咐抬轿的太监走慢点,一路招摇,慢悠悠晃了过去。
与其遮遮掩掩怕被发现,不妨大大方方表露出来,谓之阳谋。
福宁殿内烧着地龙,室内温度正好,不冷也不热。
江晨曦一踏进殿内就被候在门口的萧询给抱了个满怀,奇楠沉香扑鼻而来,还不及她开口,她便被萧询径直抱坐到用膳的桌案旁。
菜品精简,荤素搭配,共计八道菜,分量适中。
江晨曦被萧询抱坐在腿上,双手被他握着,她微凉的手心沾染他的手温,驱散了凉意。
她朝他一笑,“皇上,您这样抱着我,我不便用膳。”
“不用曦儿动筷,朕来喂你。”萧询在前朝忙碌一天,好不容易腾出功夫来陪她用膳,自然要把人随时搂在怀里。
她因落水畏寒,雪后冷,他舍不得她受苦。
他执意要喂她,江晨曦见好就收,乖乖坐在他怀里,任由他伺候。
于是就见姜德一试毒,萧询自己尝过一口,他才夹给江晨曦食用,俩人也不讲究,没用公筷,像寻常夫妻那样分食美味。
待晚膳后漱了口,江晨曦陪在萧询身边,与他一道坐在龙椅上,帮他批阅礼部呈上来的奏折。
萧询问她刘美人去宝慈宫找她作甚。
江晨曦就知道瞒不住他,他定是派了黑甲卫在宝慈宫暗中保护她。
“皇上明知故问,她们找我还能作甚,无非是试探我有没有勾搭您。”
萧询眼也未抬,手中朱砂笔刷刷几下,在奏折上写下批注,“那她们找错人,应该径直来找朕。”
等于变相承认他勾搭她在先。
既然提及此话题,江晨曦忽然来了兴致,把笔搁到笔架上,偏头问他,“皇上,您可否告知我,您何时另眼相看了我?”
她有时也会复盘她与萧询相处的点点滴滴,着实想不出她身上的哪一点吸引到了他。
论皮囊,她不如琳琅姐姐;论才情,她还是不如琳琅姐姐;论温柔小意,她不如张贵妃及后宫一众妃嫔。
她有理由怀疑,萧询吃腻了大鱼大肉,想换清粥小菜。
萧询见她好奇,干脆把奏折往桌上一放,眸中带笑,“朕之前没和你说过此事?”
江晨曦仔细打量他的表情,他们日夜相处,他脸上一个细部表情,她便知晓他当下的想法。
他没有与她开玩笑,在专注思考。
“曦儿此前没问过,皇上怎会说呢。”
“那倒也是。”
萧询伸手揽她入怀,在她脖颈处闻了闻,她身上的馨香提神醒脑。
“曦儿先猜一猜,猜对,朕有赏。”
“我可以猜,但不要皇上的赏赐,皇上不若把我的赏赐捐赠出去,帮助京郊雪灾受困的百姓。”
他赏赐给她的好物多得数不清,她脖子里挂着他赠送的玉,其余皆被她锁在公主府的箱笼里。
之前与他用膳,菜肴堆满一桌也没见他心疼,今晚膳食只有八道,且他虽然没冷落她,但与之平时,寡言少语。
萧询眸光一亮,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心悦的人聪慧,且还拥有一颗良善的心。
那算命老道诚不欺他也,他若不好好配合,岂不是辜负了她的金凤之命。
江晨曦被萧询一瞬也不瞬盯着,却又不是虎视眈眈、想把她拆吃入腹的虎狼眼神,而是一种说不出来,带着疼宠、欣赏、怜惜、占有等种种复杂的眼神。
“皇上,还要不要我猜呀。”
他深沉起来,她招架不住,伸手扯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有意放柔嗓音,向他撒娇。
萧询回神,捧起她的后脑勺,来了一记深吻。
一言不合就索吻的架势使江晨曦手足无措,她眨了眨眼,而后慢慢阖上双眼,伸出手臂攀住他。
萧询豁然抱着她起身,分开她的双腿,令她跨坐在他身上。
大手掀起她的裙摆,熟门熟路来到她的腰臀,轻轻一捧,迫使她贴近他。
他手心滚烫,热度灼烧她的腰臀,传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抬眸,撞入他幽深不见底的黑眸,腹部相贴,毫不费力感受到他的生机勃勃。
司马昭之心,她与他皆知。
候在门口的姜德一立马低头,悄无声息退出去,还替二人关上了殿门,又开始老僧入定。
殿内,龙椅上,萧询不疾不徐开口,“应该是御苑那次,你一袭红衣胡服在马背上驰骋,后来大雨你登上朕的马车,你在车内更衣,当夜,朕做梦便梦到了你。”
江晨曦瞬间脸红耳赤,垂首埋在他的脖颈处,不用细问,定是一夜春梦。
原来那时,她就入了他的眼。
哼,果真为老不尊,早早觊觎儿媳。
一盏茶后,曦和公主的轿撵出了福宁殿。
隐在宫墙暗影里的人脚步一转,麻溜地直奔贵妃殿通风报信。
张贵妃一脸铁青,玉春打发屋内其余宫人出去,随后小声开口,“娘娘,曦和公主一来一去拢共就大半个时辰,不一定就是……”
“你懂什么!”张贵妃睚眦欲裂,“皇上虽然正式召见她,但福宁殿内没有外人,关起门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谁能知晓?!”
而且宝慈殿与福宁殿离得不算远,抬轿撵的太监脚程再慢,一盏茶之内也该到了,偏偏今日故意磨蹭,似是有意做给她们看。
玉春张了张嘴,“那奴婢再派人去宝慈殿走一圈,以免——”
“不用了,这会儿去就落了下风,万一本宫预估失策,那贱人回了宝慈殿,本宫岂不是跌份。”
坐在轿撵里的人的确是江晨曦,萧询晚间有事要和曾少云商谈,她不便留宿福宁殿。
翌日,萧询在早朝上特地赞扬了曦和公主良善,愿意匀出半年份利救济因雪遭灾的京郊百姓。
智空大师对江晨曦的批语早就传遍了京城内外,萧询的话一出,朝中文武百官纷纷慨慷解囊,跟风捐赠。
消息传到后宫妃嫔耳里,张贵妃为首的一众人等差点把银牙咬碎,她们不捐,定会惹龙颜不悦,捐了,也不一定得到皇上盛宠。
她太低估江晨曦的能耐,她让刘美人孟才人打先锋,江晨曦不声不响拆招,还借雪灾一事将了她们一局。
张贵妃吃下这记暗亏,总有一日,她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作者有话说:
关于萧询的种种匪夷所思之处,其实从开篇到现在,我都做铺垫,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
第52章 洁身自好
太子府邸。
半月前, 卢柳母凭子贵搬进了太子府。
萧承熠叫人收拾了府里一处闲置的院落给她住,院落占地宽敞,院里还有一座假山, 唯一不好便是背阴。
寒冬腊月若不能烧地龙,说不定能冻死人。
前太子妃所住的清名苑则被上了锁, 闲置一旁。
江晨曦摇身一变成了羲和公主, 此乃卢柳并未预料到的一件事。
难道江晨曦也有了梦中记忆,从而避免了被休的命运?
可如此说不通,倘若真是这样, 江晨曦该来找她的麻烦, 而不是对她不闻不问。
卢柳不免提心吊胆, 总有一种被人在暗处盯着的毛骨悚然感。
不管如何, 江晨曦的存在始终是她心里的一块疙瘩,一日不除,一日便是养虎为患。
清茗苑上锁,间接作证江晨曦在萧承熠心里还占据了一些位置。
她若不是侥幸母凭子贵,哪有资格入太子府邸。
堂哥卢春山被抄没所有家产,人被流放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此生再也回不了京城。
卢柳在京城没了家人撑腰, 眼下只能依靠萧承熠。
萧承熠虽然把她接进府里, 但他多半时间不在, 近几日他更是常常半夜回府,且喝得酩酊大醉。
他甚少再像昔日那样对她关怀备至、柔情蜜意。
卢柳心慌心焦, 一方面担心萧承熠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另一方面也担心她有了身孕, 没人替她固宠。
身边侍女海棠又是个不中用的, 上不了台面, 为今之计,她得想办法把小妹从宿州接回来。
“海棠,你且去大门口候着,若殿下回来,你便速速回来告知我。”
海棠应诺,转身走至角落里,给炭盆里又添了几块银碳,之后才出了屋。
院里伺候的丫鬟见海棠走了,极有眼力见地进来,给卢柳斟茶夹菜,“夫人,您好歹用一些,否则殿下回来,他定会心疼。”
卢柳抬眸,觑了一眼殷勤布菜的圆脸丫鬟,相貌比不上海棠,人瞧着倒是精明。
“你倒是会说话,叫什么名?以后就在屋里伺候吧。”
圆脸丫鬟顿时喜笑颜开,叩头谢恩,“奴婢名叫春桃,春桃谢夫人提拔!”
“嗯,起来吧。”卢柳示意春桃继续布菜。
当晚萧承熠带了一身酒气回府,路过别院,脚步一转去了清茗苑。
黄三全叫苦不迭地跟在萧承熠身后,“殿下,夜色已晚,有什么事交给小的去做便是,您还是趁早回房休息,千万别耽误了明日早朝。”
“啰嗦什么,吾没醉……”
萧承翊凭借本能驱使,眨眼间来到清茗苑,清茗苑大门銥嬅落了锁,夜间无人当值,唯有檐角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荡漾。
他沉思半晌,而后一个用力便踹开了门。
黄三全吓了一跳,连忙提着灯笼跟上去,绕到给萧承熠前面,给他照明。
声响惊动了管家张福,张福忙不迭带着府里巡逻的护卫过来。
霎时,清茗苑内燃起了烛火,照亮了一整苑的花草树木。
萧承熠立在院中央,举目四望,满目荒凉。
没了女主人的院子,夜色里死气沉沉、萧条无比,角落里的积雪未化,覆盖着一院子的枯草枯木。
黄三全与张福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打扰。
顿足片刻,萧承熠脚步一转,去了待客的花厅。
众人鱼贯跟上。
花厅里的陈设一如江晨曦搬离之前,基本上原封不动,东南角的墙上,一副不大不小的字画牌匾挂在上面。
萧承熠定睛细瞧,那首雨后睡莲的诗跃然纸上,怪不得被他忽视,莲花占据了一整张画纸,那首诗在右下角,字迹小,若不仔细瞧,确实容易被忽略。
他自嘲,摆在近前的东西都被他忽视了。
倘若他早些知晓,在她当年入东宫时,那么他与她之间的结局是否会改变。
“黄三全,你明日拆了这画匾,再亲自跑一趟曦和公主府,仔细送过去。”
黄三全眼珠一转,按捺一肚子疑惑,点头应诺。
“殿下……”
一道幽幽的温婉嗓音在门口忽然响起。
萧承熠转身,只见侍女搀扶着卢柳,卢柳穿着单薄的冬衣,正一脸希翼地看着他。
卢柳手搭在腹部上,“殿下,可要喝醒酒汤?柳儿已差人温好。”
女子柔柔弱弱地站在门外,不敢踏进屋内,望着他的一双眸子如泣如诉。
萧承熠脸色一僵,心里不是滋味,本不予搭理她,奈何视线落到她还未显怀的腹部,面皮顿时一紧。
罢了,过去既已过去,还得向前看。
他抬脚朝她走去,“夜里寒气重,怎的不多穿一件出来?”
卢柳见萧承翊朝她走来,嘴角扯出一抹笑,“柳儿不冷,柳儿惦记殿下——”
“胡说,明明手凉得和冰块似的。”萧承翊握住她的手,脸色不好看。
卢柳上前一步,挨靠着他,却不敢扑到他怀里,把握着分寸,只拿一双欲说还羞的眸子扫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