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排除是假象,要不然皇上为何如此重视,区区风寒而已。”
张贵妃摸了摸涂满豆蔻的指甲,“一计不成就来第二计,她想安稳生下孩子,断不可能。”
福宁殿里,萧询抬起右手,把纸条搁到小香炉里焚烧。
李卫见萧询眉头微蹙,忙躬身上前,“主子,要不要小的亲自走一趟?”
萧询摇头,“不用,静观其变,届时再说。”
须臾,外间当值的太监来报,户部尚书王进学求见。
萧询免了客套寒暄话,直奔主题,“这么晚王大人还进宫,所为何事?”
王尚书也知道面圣时机不对,眼下正值晚膳,耽误了皇上用膳也是不得已为之。
“启禀皇上,安亲王千里加急送来奏报,想要户部拨款三万两白银修葺甘州护城墙。”
甘州护城墙绵延数千里,三万两白银乍一听数目庞大,但用来采买石块与夯土,确实不算多。
萧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疾不徐开口,“安亲王戍边有功,实乃大周百姓之福,城墙风吹日晒,年久失修,理应要修葺。”
王尚书憋屈,“皇上,三万两白银数目庞大,工部不批,反而把矛头指向户部,微臣不得已,不得不前来叨唠皇上。”
萧询好脾气地笑,“王大人,此事去岁末已经议论过,六部一致同意。”
王尚书急了,一脸焦灼,“回禀皇上,去岁末工部的预算递交上来,预估只有一万两,这一转眼,狮子大开口就要三万两……”
王尚书从萧询身后的姜德一隐忍的表情中察觉自己说错话,他咳嗽一声,连忙找补。
“皇上,眼下国库虽小有富足,但用钱的地方也多,新官上任,旧官解甲归田要打点,待到春夏之交进入汛期,离江泛滥,又得捐资……”
王尚书滔滔不绝吐槽小半个时辰,亏得萧询最近心情好,换做平时,他早不耐烦,找借口脱身。
“这事,倒不难办,端看谁去办。”
王尚书精神一振,双眼紧紧锁住萧询,“微臣斗胆,恳请皇上赐教。”
萧询吩咐姜德一,“去含元殿跑一趟,接贵妃过来,派朕的龙撵去,切忌不能让贵妃再受凉。”
姜德一应诺。
王尚书不明就里,纳闷皇上为何请曦贵妃过来,后宫不得干政,难道曦贵妃手上有银子?
一盏茶后,江晨曦被接到了含元殿,萧询亲自牵着她坐到了龙椅上。
跪在下方的王尚书只抬眸看了一眼,便又立即垂首,乖乖,传闻确实不假,曦贵妃宠冠六宫。
萧询淡淡转述王尚书的来意。
江晨曦看到户部尚书便知萧询找她,准没好事,果不其然,他明明有了想法,偏偏要借她的嘴说出来,利用她上瘾了。
她哂笑,瞪了一眼萧询,须臾,笑容一收,眸中转深,“王大人,本宫不才,有一建议,若是说得不对,王大人权当没听过。”
王尚书汗颜,额头冷汗直冒,“微臣不敢。”
他不想活了,敢质疑贵妃娘娘的意见。
“王大人,您找个能说会道的人去城东书画一条街转一圈,让对方去字画古董店问问路,讲明,端午若想送某位大官需多少两银子。”
能爬到户部尚书,王进学自然不蠢,他仔细揣摩曦贵妃的这番话,片刻,他眼睛一亮,紧跟着又连连叹气,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愤恨模样。
历朝以来,官员之间,富商巨贾之间,常有三节两寿一说。
年节、端午、中秋,官员和官员夫人过寿,此是三节两寿,是最佳送礼时节。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巧立名目的‘敬’、‘部’费等。
通常情况下,各部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较真起来,官员来往待客,晋级考核,上京觐见等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光靠月俸是不够花的。
江晨曦传授的这招便是在富商巨贾和大官交易之间中挖钱。
想要求人办事者去字画古董店交一笔巨款,字画古董店老板再去其所求的官员家用巨款购买官员收藏的字画古董,回头,求人办事者再捧着字画古董上门拜访。
古董的价钱自然有行规。
江晨曦的大表哥苏子瞻早年在外行商,夏菊跟着苏子瞻东奔西跑,见多识广,除夕守岁那日无意中说起了这事。
江晨曦听在心里,自打协理六宫事务,她时不时在萧询耳边念叨,朝廷征的赋税还不如富商与官员买卖古董字画交易来得快。
“身为大周子民,保家卫国人人皆有责任,本宫愿捐出半年月银,聊表心意。”
王尚书闻言,自愧不如,“贵妃娘娘深明大义,微臣着实敬佩不已。”
一番马屁过后,王尚书告退。
江晨曦开始与萧询算账,“皇上,下不为例,您若再算计臣妾,臣妾也撂挑子不干,谁爱协理六宫事宜谁干去,臣妾去温泉山庄养胎去!”
她心平气和,笑意却不及眼。
也不知是真的有了孩子还是怎么的,最近脾气不太好,一点即着。
这节骨眼上,萧询可不敢惹心上人生气,忙殷勤地端茶倒水,按摩她的腰部。
“爱妃,朕错了,朕也不是故意算计你,实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请爱妃过来,也是想多一个人,多出一份力,仅此而已。”
当局者迷?
文武百官那么多人,养着吃干饭的?
呸,他真会狡辩,差点被他忽悠过去,她果然还是头发长见识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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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雪顶替江南小官之女入选东宫,被赐九品奉仪。
因其容貌太盛,初次承宠后便被人强行毁容。
人人称颂贤良淑德的太子妃眼含嫉妒,“妹妹的容貌似本宫一故人,偏那人与本宫不合,啧啧,可惜了。”
容貌被毁,又被找茬丢进了冷宫,太子殿下南下办差,傅知雪求助无门,蔫蔫而终。
若有机会重头再来,她一定不入东宫!
得老天爷眷顾,傅知雪重生回承宠当日。
她称病卧床,当夜悄悄溜去了冷宫旁的梅林。
宫里皆传梅林闹鬼。
殊不知梅林没有鬼,梅树下葬着帝王萧铉此生最爱的妃子。
月圆之夜,傅知雪一袭红衣跪地,泪盈于睫,“娘,雪儿想您,您若在天之灵,便保佑雪儿得殿下欢心……”
“呵。”
萧铉坐在墙头,他以为是后宫哪个胆大的妃嫔故意献媚,当那人抬眸,月色下露出倾国倾城的一张脸。
他当即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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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仇得报那日,傅知雪连夜潜逃出宫。
宫门外,帝王一身肃杀之气,双眸凛冽无情,“傅贵妃,你要撇下朕,去哪?”
傅知雪跪求萧铉放过她。
萧铉掐住她的下颚,“你当初费尽心思爬上朕的龙床,而今朕没了用处,便弃朕如敝履?”
傅知雪悔恨不已,当初不该为了保全自己故意招惹萧铉。
一失足千古恨。
【看文须知】
1. 女主钓系心机美人!
第73章 子凭母贵
时光飞逝, 转眼迎来阳春三月。
春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夏菊握紧手里的油纸伞,顾不上被沾湿的裙角, 沿着含元殿里里外外晃了一圈。
附近的宫人遇见她,皆勤快地上前询问, “夏菊姐姐, 可需要奴婢帮忙?”
每每此时,夏菊便嬉笑一声,“行啊, 我问太医院要了些驱蛇虫的药粉, 边边角角都要洒一圈, 千万不能漏了, 我们娘娘最讨厌那些冷冰冰的畜生了。”
宫人们见状,便自告奋勇接过药粉,跟在夏菊身后里里外外地跑。
含霜殿。
淑妃与薛昭仪闲来无事凑在一块打牌九,二人邀了温贵嫔与刘美人,她们听闻含元殿每日都要驱蛇虫,不禁觉得好笑。
刘美人一边摸牌一边吐槽,“初春乍至, 苍蝇蚊虫都还没冒出来, 宫里又哪来的蛇?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曦贵妃身娇体弱, 一场风寒便使得皇上专门抽出功夫前去陪伴半日呢。”温贵嫔丢了一个不要的花牌,拈酸吃醋。
薛昭仪笑了笑, “贵嫔妹妹放宽心些,你我皆是潜邸老人, 早年也风光过, 等着瞧, 谁人能青春永驻呀,长命百岁才是最紧要的。”
淑妃只顾着打牌,不掺和她们的议论。
春雨贵如油,第二日便转晴。
今日天公作美,天朗气清,含元殿后院栽种的树木已见绿意,东南角单独辟出来的菜园子已经育了菜苗,一场雨过后,冒出来一片青绿,郁郁葱葱。
夏菊与李卫还在园子里搭了葡萄架,盛夏来临之际,便可坐在躺椅上一边享用时令瓜果一边吹风。
太医院柳院使确诊江晨曦怀了身孕,此事被萧询压了下来,只悄悄告知了太后。
太后大喜过望,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来之不易的皇家子嗣。
她把萧询叫过去当面训话,话里话外暗示他这段时日克制一些,务必照顾好人,千万不能怠慢曦丫头。
太后也看出来了,萧询的一颗心悉数扑在曦丫头身上,孟才人就是混淆后宫众人视线的幌子。
“皇帝,女子怀胎十月不容易,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能给她受气。”
她老人家不放心,派了两名得力的嬷嬷过来偕同照应。
萧询对外宣称江晨曦的咳疾还未痊愈,免了后宫众人的请安,还趁机敲打了一番张贵妃,问她可愿接回原先的六宫事务。
江晨曦出谋划策替户部筹集了三万两白银,未动用国库一分银钱,此事未能瞒得住后宫诸人,前朝文武百官一半惧怕曦贵妃,一半称颂曦贵妃。
就连张贵妃父亲,原吏部尚书张廷正都送信进宫警告她,万事小心,等闲不要与曦贵妃为敌。
张贵妃走错一步棋,一步错、步步错,她岂能舔着脸要回,只能继续推脱婉拒。
江晨曦的害喜反应加重,白日容易困倦,且闻不了荤腥。
小厨房使出浑身解数,变着花样烹饪素食佳肴,大江南北的风味应有尽有。
江晨曦独爱面食与素馅的馄饨,萧询怕她吃多了面食上火,每日傍晚便亲自盯着她喝米汤。
晚间沐浴梳洗,萧询也是亲力亲为。
江晨曦初次怀有身孕,全无经验,两眼一抹黑,得亏太后派来的两位嬷嬷,万事替她备齐。
嬷嬷们拿来宫廷秘方,叮嘱她每日沐浴后涂抹在肚皮上,日后肚子越来越大时,肚皮上不会出现丑陋的纹路。
萧询不放心,还特地交给李院使核实了一下,确定对胎儿及大人皆没有伤害,他才准给江晨曦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晨曦也怕怀了身孕会变丑,她记得大表嫂月子期间肚皮上的纹路还未退,脸上更是布满了斑斑点点。
思及此,江晨曦翻身坐起,哪还有心思让萧询涂抹肚皮,忙攥住他的手,“皇上,可否给臣妾写一份承诺书?”
萧询愣住,双手还沾着秘制香油,一眼瞧出小美人儿眼里的算盘。
他示意她继续躺下,“爱妃何须如此着急,等朕替你涂抹完了再写也不迟。”
江晨曦不怕他耍赖,复又缓缓躺好。
萧询勾唇一笑,拿她没辙。
一盏茶后,他擦干净双手,又替她穿好外衫,搀扶她下了床榻。
江晨曦落座到桌案后,卷起衣袖,提笔书写,先给萧询写一份手稿供他参考,若他无异议,便再正式写一份,用印即可。
萧询候在一旁,一字不落地看完,忍俊不禁。
江晨曦一鼓作气写完,随后把笔搁在笔架上,拿起宣纸,朗读给他听——
“臣妾江氏今有一本起奏:
得天地造化,皇上恩宠,臣妾三生有幸孕育皇家子嗣,盖因……若有一日,臣妾生子变丑,遭皇上嫌弃,恳请皇上放臣妾出宫回乡,并赠送白银万两……”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江晨曦却被萧询惯得无法无天,她不止在要把老虎胡须,还敢在老虎头上作威作福。
江晨曦读完,抬头扫向萧询,“皇上,您可有异议?”
萧询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心,绕过她直接从书架上拿来空着的卷轴,一气呵成写完承诺书,最后还拿起大印,啪地盖上。
“爱妃啊爱妃,你仗着母凭子贵威胁朕,偏偏朕还被你吃定了。”
“皇上您说错了,是子凭母贵。”
江晨曦笑眯眯地拿起圣旨反复阅读,萧询的字迹遒劲有力,比她写的好看多了。
萧询轻声一笑,也不和她辩论鸡生蛋、蛋生鸡,抽走她手里的承诺书,哄她回床榻上休息。
大哥托人送信进宫,外祖父苏鹤与二表哥苏子恒不日进京,江晨曦得知后,每日翘首以盼。
江晨曦一想到去岁萧询假扮萧景,生怕露馅,叮嘱萧询最好避而不见,否则不利于她的名声。
“露馅就露馅,爱妃怕什么,你我二人现下名正言顺,朕难道见不得人?再者你外祖与你表哥皆是你母亲娘家的亲人,自然也是朕的亲人,不用如此避讳。”
“话虽如此,臣妾怕被二表哥骂。”
别看苏子恒从小疼她,她真做错事,苏子恒也会严词纠正她,大表哥若在,还能护着她,苏子恒则不同,有时比她亲哥还要严厉。
苏子恒去岁担任崇州兵马督监,今年年初又被提拔代管安州兵马督监一职,此人有勇有谋,不是寻常莽夫之流。
苏氏一门家风清正,苏子恒凭借自己实打实拼出来的军功往上爬,为人却不迂腐,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撇开江晨曦不谈,萧询个人很是看中苏子恒,未来会筹谋把苏子恒调去边关历练,当然现下还不能告诉江晨曦,以免她胡思乱想。
“爱妃无需担心,朕在此,他若敢说你一二,朕便罢了他的官职。”
江晨曦噗呲一笑,才不会信他胡诌,不过有他这句话就够了,届时若被二表哥看出来,她便把一切责任推给萧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