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冷酷无情——一口果【完结】
时间:2022-10-25 15:10:00

  ……
  遂州,冲和城外。
  蔡酥红正在搭建一个小秘境。秘境里什么都没有,只容得下一个人躺下后翻个身。
  她搭好秘境,往里面扔了一瓶伤药。
  她和秘境系统都心知肚明这种行为没什么意义。按照概率来算,朗擎云可能这辈子都遇不上她布置的这些小秘境。但秘境系统没有阻止她。
  “谢谢。”蔡酥红轻声道。
  秘境系统不以为意:“反正你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护道者还在遂州呢。它也想找机会继续抱大腿。
  蔡酥红笑了一声:“是啊。我也没多少家底儿了。”
  建完这个小秘境,她也没能力再继续了。
  和朗擎云分开没多久,她就生出了另一个猜想:如果真的想杀死一个人,不应该提前让人知晓。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时的朗擎云已经神智不清楚了,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杀意和情绪,所以才暴露出来。
  但生死关头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她已经和朗擎云经历过不止一个生死关头。
  “你别去找他送死就行。”秘境系统道。
  “我知道。”蔡酥红道。
  有了这样的猜测之后,她并没有回去找他。这对他们都好。但她也没办法什么都不做。
  “走吧。”蔡酥红拍了拍手,“我们去看看今年的秋收。”
  ……
  今年的秋收很好,却并不能使邱书峰高兴。
  除了秋收,还有修士们导致的一系列麻烦需要他处理。
  血锈刀吸引来的修士鱼龙混杂,别的不说,仅因为他们打斗毁掉的良田都不知有多少。
  作为一个普通人,很多烂摊子邱书峰都没法处理,因此他不得不请昭国供奉的修士与一些遂州名门正派的驻守修士来帮忙。但他的为难之处也在此——这些修士难道就不会想要内藏无上道藏的血锈刀吗?假使遇到了两难的情况,他们会选择得到血锈刀,还是保全凡人的性命?
  “霍仙长……”邱书峰道。
  一旁抱剑的霍骁睁开眼:“你的心乱了。”
  邱书峰一叹,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修行人可以不把凡人的性命当回事?难道说修到后来,便看凡尘众生如微尘草芥了吗?”
  他觉得修行应是将人越变越好,但现在遂州的情况却让他无法不心焦。他的心乱了,想法也就钻了牛角尖。
  霍骁道:“你把他们当成掌握奇术异法的仙人,难免失措。修行人只是走在修行路上的人,修行未成时,心性自然有瑕,和凡人没什么两样。把他们当成你熟悉的那些官吏豪富来看,也是一样的。”
  邱书峰恍然。的确如此。掌握超凡能力的修士之于凡人,与那些掌握权利财富的官吏豪富之于平民百姓,也没什么不同。百姓在面对官吏豪富时举止失措,他在面对修士导致的问题时,便同样失措了。
  事情一下回到熟悉的领域,邱书峰的心平复下来。虽然无法保证结果,但他已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世上有想要血锈刀的修士,也有不想要血锈刀的修士。有贪心不足的人,也有通明利弊的人。
  邱书峰想明白后,竟真的把遂州的情况稳了下来。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血锈刀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凡人聚集的地方过。
  ……
  天气越来越寒冷。一夜过去,清晨树上的小叶边缘忽然结出的白霜,遂州就在磕磕绊绊中迎来了冬天。
  满树艳红的老枫一夜之间凋零大半,露出折角分明的枝干,挂着仅剩的几片叶。树下的红叶堆里,蜷缩睡着一个人。
  朗擎云又做了梦。
  血锈刀是毁不掉的。不止梦中的年轻人做不到,朗擎云也做不到。他同样想过试过许多办法,可惜,他掌控不了血锈刀,就像他掌控不了道种一样。
  朗擎云的梦一直围绕着那个拿着血锈刀的年轻人,看他因为这把剑麻烦缠身。虽然遥隔不知多少岁月,但这种相似的状态却让他不由得对梦中的年轻人产生了亲近感,好像是一个不曾见面却能够互相理解的朋友。
  最初时,朗擎云的梦就只是梦,做梦的时候茫然不知,只有醒来时才能觉察自己是做了一个梦。随着他的梦越做越多,渐渐的,他好像在梦中也神智清醒,虽然无法影响梦中的故事,却能够觉察到自己身在梦中。而当他做梦的时候,道种的影响、血锈刀的蛊惑都离他远去,他能够获得难得的安宁平静。
  每一次做梦,都好像是一次与老朋友的相聚。这一次相聚,他出现在山林里。
  梦中的年轻人正在往远离人烟的深林里去。他已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毁不掉血锈刀,又与许多想要前来夺刀的人争斗过。他一直都是胜利的那个,但这只会使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这柄剑杀得性命越多,它对人的影响就越大,年轻人的眼睛里,渐渐也开始生出越来越多的血丝。
  如果注定无法毁掉血锈刀,他还会做什么呢?朗擎云担忧地跟随在他身后。
  年轻人一直往山林深处走去,他好像并没有具体的目标,只是一直往人力难至的艰险处去。朗擎云忽然明白了,他毁不掉血锈刀,就想把它藏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没有人能找到它,那这柄剑与毁掉了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个方法朗擎云用不了。那些想要得到血锈刀的修士们有定位血锈刀所在的方法,他所在的时代与年轻人所在的时代已经不同了。可哪怕如此,朗擎云也不由得被年轻人的所行牵动了心神。
  他会平安吗?他能成功吗?
  地窟、沼泽、毒潭……朗擎云看着他跨越一个又一个险境,终于找到了一处险峻的山崖。
  山崖斜探而出,呈现一个几乎无法攀登的角度,崖下半腰处云遮雾绕,看不清崖底的情况。年轻人向崖底推下一块大石,久久望着崖底,没有听见回响。
  假如把剑扔到这底下,是不是就永远也没有人能找到它了?
  朗擎云看着年轻人,他想这应该就是年轻人选定的地方。他应该会把剑扔到下面。
  可是年轻人站了一会儿,竟又转头走了。
  这里不是他选定的地方吗?不过,比起之前的沼地来说,悬崖下似乎确实没那么危险。
  朗擎云跟在他身后,见他找来许多坚韧的草藤,开始编织长绳。他竟想要下到崖底看一看吗?!
  朗擎云愕然。在这许多次梦境当中,他已经确认,年轻人就是一个普通人,虽然会武艺,却没有修为。这样的山崖,他打算怎么爬?
  可年轻人竟仿佛不知晓这样做有多危险似的,他编好了一根足够长的绳子,拉拽确认每一段绳索是否结实,然后找了一处相对好爬的地方,把绳子一头系在树上,一头系在腰上,就这么向山崖下爬去。
  他爬得笨拙又艰难,一方面是因为地况艰险陌生,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右手。他右手的伤已经好了,却不很灵便。可他没有放弃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山崖边又冒出年轻人的脑袋来,他翻到悬崖上边,顾不得一身尘土,躺在地上歇息。
  绳子不够长。
  年轻人就这样在山崖上住了下来,朗擎云看着他每天编绳索、下崖探路。这样做难道有什么意义吗?他简直执拗得可怕。每过一段时间,年轻人就会到林中狩猎,每次都用那柄剑。
  朗擎云默然。这是一柄渴血的兵器,如果不能给予它满足,那它就会开始发狂,适当的杀戮可以安抚它的意志,但对于拿剑的人来说,这只是饮鸩止渴。
  梦中的时间总是模糊的。不知经过几次日月轮转,年轻人再一次来到山崖边。他的神色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朗擎云立刻意识到,他已做好了准备。
  他已准备了足够的绳索,并探明一条路线,找到许多够他停歇的平台,也挖出许多用来踩踏抓握的凹槽。然后,一路下到了崖底。
  崖底并不像从上面看的那般可怕,这里还生活着许多动物,比如在石壁上跳跃的岩羊、水潭里游动的黑鱼。
  年轻人在山崖下找到一处可以生活的地方,造了一间可以遮风挡雨的小屋,然后挖了一个深深坑洞,将这柄剑埋了下去。
  年轻人就此在崖底住下。朗擎云不明白。他难道是要在这里看守着这柄剑吗?这有什么必要吗?还是说他其实已经开始舍不得这柄剑,所以才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举动?
  朗擎云看着他在崖底生活,晨起时以树枝为剑练习,从无一日间断。他的左手剑越来越好,而且在这样的日子中,逐渐脱离了曾经从血锈刀中习到的剑法,他眼中的血丝也在一日日褪去。
  看着年轻人的神采越来越安定,朗擎云不由也生出欢喜。血锈刀的影响是可以消去的!
  但年轻人每天都会去埋剑的地方看一看,朗擎云觉得他好像在等待什么,好像心中还结着疙瘩。
  他在等什么呢?
  又过了不知几日,埋剑之地忽然传出动静,年轻人豁然睁眼,几个纵跃过去。
  朗擎云跟着过去,他终于明白年轻人在等什么了。
  那柄埋在两丈深坑下不见天日的剑,竟已被扒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访戴天山道士不遇》李白
 
 
第36章 
  一只岩羊从坑底下跃出,它衔着装剑的匣子,双目懵懵懂懂,好像只是对这个东西感到好奇。
  周围的泥土满是被羊角掘动和羊蹄刨挖的痕迹。可是一只岩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挖到两丈深的坑底?它又是怎么刨得这么快、这么深的?
  岩羊被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吓了一跳,四蹄一踏就想跑。年轻人手中长枝一掷,如雷矢骤发。岩羊才跃到半空,脖颈已被刺穿,坠到地上。
  年轻人垂头看向埋剑的坑洞。在被扒开的泥土里有许多蚂蚁,还有些土块上残留着蚂蚁挖出的通路痕迹。
  朗擎云不由倒吸一口气。
  就在这段时间里,蚁群一直在地下悄无声息地挖松泥土,等到大半泥土被蛀空后,就来了这只岩羊。
  可是这些灵智未开的野兽虫豸为何会如此做?它们难道也被这柄剑影响了吗?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但朗擎云还是不懂。
  年轻人此前一切极端的警惕行为,此时都被证明了是正确的,可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
  朗擎云看向年轻人,看他深锁的眉头紧绷的唇线,还有眼底的恐惧,这神情和他在梁虎那里毁剑失败时的神情很相似。朗擎云恍然明悟。
  之前这柄剑险些杀了梁虎,虽然它看上去好像除了外放的杀意再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但年轻人不敢赌。
  巨大的阴影忽然袭上头顶,伴随着狂烈的风,一只大如老树之冠的金雕忽然落下,一爪抓住岩羊,另一爪抓住剑匣,翅膀一扇就要起飞。
  年轻人足下一蹬,霎时飞扑过去,腾跃在空中一把抓住了剑匣。
  金雕被他带得身体一歪,却不肯松爪,垂头就要用喙咬他。
  年轻人手臂发力,改抓金雕的爪子,腰腹一收,整个人已利落地蜷缩到了岩羊的后面。
  金雕啄了个空,翅膀乱闪两爪踢蹬,就是不肯放松剑匣,年轻人也不肯松手,于毫厘间腾挪闪窜。
  一人一雕在地面与地面上空不超三丈的高度间扑腾半晌,金雕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法搞定这个讨厌的家伙,两翼一扇,另一爪又抓起岩羊,带着人和剑一起飞了起来。
  金雕越飞越高,很快就到了崖顶,但它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一直上升,抓着岩羊的那只爪子悄然松开。
  与此同时,年轻人一手抓住金雕的腿,另一只手将剑匣生生捏出一个缺口,抽剑而出,毫不客气削去了金雕腹下的几片羽毛,剑刃危险地贴在金雕腹部。
  金雕腿一僵,爪子收拢,将快要滑落的岩羊重新抓紧。
  它想骗这人放松警惕,到高空处用空出来的爪子把这人从自己腿上蹬下去。可现在贴在它身上的那东西让它感觉很不妙。金雕能长这么大早已有了灵性,明白继续下去只会是个两败俱死的局面,于是向山林里降下去。
  等到金雕降到一老树冠顶徘徊时,年轻人明白它是怕自己再给它一剑,绝不肯落到地面了,于是松开手,护住头脸跳了下去。等他从树上落到地面时,天上的金雕已遥遥飞走了。
  年轻人倚着树闭目休息,他看上去很疲倦,受过伤的右手一直在颤抖。
  这把可怕的剑,无法毁掉、无法藏匿,它好像注定就要出现在人世,卷起可怕血浪。
  许久之后,年轻人重新睁开眼,双目清明不见颓靡。
  ……
  老树下,朗擎云睁开眼,身体一动,满身悉索声响。一夜红枫凋尽,落了他满身干枯的红。
  他站起身,抖落满身枯叶,拿起血锈刀,向远处走去。
  ……
  天色很暗,一半是因为太阳快要落山了,另一半是因为天上厚厚的阴云,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雨。半人高的秋草被风扯得东摇西晃。
  草丛里,一个身影正伏在地上爬,头颅与地面贴得很近,好像在寻找什么。
  这是一个脏兮兮的人,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头发像狗啃得一样又短又乱,一缕一缕被泥灰结在一起,皮肤上指甲里都是黑灰。但从脏污的薄处,却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白到异常的人,不只是皮肤,头发、眉毛、眼睫都是白的,像老人一样,眼睛却是诡异的粉红色。
  这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白子。白子生来肤发皆白,有些眼睛还是粉红色的,他们畏光、视力差,被世人视为异类,若没有家人照看,很难活下来。在遂州这样的地方,白子更是多被遗弃。
  这也是一个被遗弃的白子,因为日光对皮肤的伤害,所以只能在天阴或者日出日落的时候出来。伏在黄草地里不止是为了隐蔽,还是因为视力差,所以在这种光线黯淡的时候,只有把眼睛贴得离地面很近才看得见。
  白子摸索了很久,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后,立刻欣喜地用石头刨了起来。这是耗子洞,耗子洞里一般都有存粮!
  从被遗弃开始,能在野外活到今日,少不了运气,但今日这个白子的运气似乎到头了。
  五个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大鬼怪忽然出现在荒草地里,各呈青灰、暗红、土黄等色,皆双眼暴突如铜铃,唇边外呲出两颗可怕的尖牙,一身筋肉虬结露在外面,看着很是可怕。
  几个鬼怪说说笑笑。其中土黄色的矮胖鬼怪道:“长石老怪的寿宴上,咱哥儿几个少不得要多坑他几杯宝贝石乳,不喝饱不算完!”
  另一个墨黑色的长条鬼怪道:“嘿!还喝饱呢,这老家伙得心疼死。你不怕他跟你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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