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在于你要死了,而在于你清楚的知道你会死了,可是你却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亡一步一步的逼近。
胸口传来一阵疼痛,原来是那个中年女人发疯似的那拳头捶着他的胸口。
齐父下意识地一推,声音都在发抖:“你胡说什么?他又是个什么好东西,还不是为了几千块钱把人亲手钉了进去。”
这个时候其他人已经围了上来把女人控制住了,在场的人虽然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凉意,但是印在骨髓里的宗族观念让他们抓住了这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齐三媳妇你闹什么?”
“你怪了族长又怎么样?大家还是活不了。”
“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她都不让我们活了,我们干脆就把她挫骨扬灰,看她还能怎么作孽。”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西坪村讲究入土为安,只有大凶大恶之人才会被焚毁尸体。在西坪村人的观念中,一旦尸体不在,那个人就将永远不能入轮回。
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阴鸷的眼神盯着那个出主意的人,说道:“挫骨扬灰又怎么样?你以为她还会在乎吗?你是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吗?”
她的手上都已经沾满了那么多人的鲜血,显然已经和他们不死不休了,难道还会在乎一具腐朽的尸体吗?
那个出主意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毫不畏惧的瞪过去说道:“那我们就扒了他父母的坟,如果她还敢作孽我们就把她父母碎尸万段。”
“呵呵呵。”秃顶男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不怕死你去啊,看谁还能救你?”
出主意的人瞥到了死的人的惨状,浑身打了个哆嗦,不说话了。
却不料齐父浑浊的眼睛里居然冒出了一点点亮光,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灰白色的烟圈在空中慢慢消散。
他整个人散发着戾气,说道:“反正都是死,死我也要找个垫背的。现在我就找人去把她父母的坟挖了,不,不止,连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坟都挖了,从此以后她要是再杀一个人,我就从她刚死的妈身上挖一块肉喂狗,死两个人我就挖两块,我看她还敢不敢。”
“对,就是这样,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怕她一个鬼,连活的时候都斗不过我们,何况死了。”人群里有人大声附和道。
“你们同不同意?”齐父的眼睛扫过人群。
有些人被他看得纷纷低下了头,他们虽然丧心病狂,但是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但是有些人直直的看了回去,脸上是畏惧死亡之后带来的短暂的勇气和无畏:“同意!同意!”
他们高举着手在空中挥舞,好像是在给自己鼓气。
有人还说道:“这么多天一天只死了一个人,肯定是她一天只能杀一个人,今天已经死了一个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挖了,挂在村子里最显眼的地方,我就不信她还能不认她的亲生父母。”
许多人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恐惧之后,内心都已经变得开始麻木了,他们本能的畏惧那种未知的力量,但是因为无力反抗只能无助的等着死亡。
可是人的求生意念往往是非常强烈的,从前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还能活多久,还能不能活下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变得冷血和麻木
但是一旦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可能的活路,就算前路会让他们粉身碎骨,就算这条活路丧尽天良,但为了活着,为了自己的命,为了那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许多人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现在西坪村的村民就处于那一个阶段,就算有人还残留着一点点良知,但是他们的力量不足以制止、或者说他们也不想制止其他人去挖骨掘尸。
他们不想做的原因并不是多么善良,而是他们害怕这个会报复到他们身上,但是看着其他人做,显然报应也到不了他们身上。况且如果这真的有用,那他们自己就能活下去了。
是以齐父提出的这个意见,根本就没有得到反对,反而有很多人在后面支持他。
叶祁他们进村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陈师兄是领教过陈若秋的本事的,他不敢置信的说道:“他们是疯了吗?这样所有人都会死的。”
虽然现在不知道陈若秋到底是因为想玩猫戏老鼠的游戏才每天只杀一个人,还是因为力量不够才这样,但是可以肯定如果真的让这些人做出扒人家祖坟的事情,恐怕陈若秋真的会彻底的陷入疯魔。
何况陈师兄并不认为陈若秋实力不够。
张元明纵使见多识广,从懂事的时候就开始知道他和伤人的恶鬼是对立的,他的任务是要保护人类不受恶鬼的伤害。但是看到西坪村村民的嘴脸,他也生不起一点同情之心。
这样的人,虽然还能被称之为人,但是恐怕比一般的恶鬼都还要恐怖。
天已经微微亮了,看着这些人就要行动,陈师兄顾不得自己立刻拦了上去,他大声地劝阻道:“你们不能这样,会死人的。”
齐父现在已经陷入了营造的幻象之中,他现在完全不考虑这件事会带来的恶果,一心只想着成功之后他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所以当看到有人拦路的时候,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抬起来,看着这个熟悉的人阴沉沉的说道:“陈道长,不要拦着我。你们没有本事,那就用我们自己的办法去打死她。”
陈师兄苦口婆心的劝阻道:“陈若秋现在已经变成了厉鬼,只要她想要,你们所有的人都会死的。只要你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肯定能够抓住她,不让她再杀人了。”
“我们还有时间吗?我们只有一天了,明天又会要死人了。死的不是你,所以你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吧。”齐父后面的人群中传来嘲讽的声音。
“就是就是,你没本事就不要拦着我们。”
“快滚吧,毛还没张齐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多厉害呢,连只鬼都抓不到。”
陈师兄从前一心修炼,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虽然他的心中其实不想救他们,但是从小学到的道义和信仰让他依旧站在了这群人的面前。
耳中听到的都是污言秽语,已经有人不耐烦伸出手准备推搡了。
啪啪啪!陈师兄的身后传来了鼓掌声。
齐父和他身后的人都安静了。
谁在鼓掌?
叶祁嘴角噙着笑意走了出来,但是笑意却没有触及眼底,她语带嘲讽地说道:“真是好办法啊!你们还真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你是谁?”
“这里哪里是你说话的地方?”
“快滚。”
“一个娘们,滚吧。”
……
四周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说话声,许多话语里带着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乔循听不下去了,正想上前一步,但是叶祁伸出手拦着了他。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莫名的觉得耳朵有些灼热。
好在冬天的寒风完美的掩盖了这一切,乔循忍不住动了动耳朵,然后乖乖的听从叶祁的话退了回去,成一个保护的姿态站在了叶祁的后面。
只要一有情况,他便能很快的反应过来保护住她。
叶祁不知道乔循心里的想法,她没有把这些人的脏话放在心上。她没有说话,只是手一动,指尖的阴气化成一颗颗小珠子堵住了那些人的喉咙。
众人正骂的起劲,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捂着自己的喉咙,脸上带着惊恐。难道是陈若秋回来了吗?
他们使劲地张开嘴,伸长脖子,努力的动着舌头,就像癞蛤蟆一样,他们迫切地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却总是徒劳无功。
陈师兄也没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在四处寻找是不是陈若秋回来了的时候,张元明倒是首先把目光锁定了叶祁,并拍了拍师兄的手以作提示。
陈师兄明白了师弟的意思,他张张嘴想要说他们玄门之人是不能把手段作用于普通人身上的。但是想到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他最终还是闭了嘴退到了旁边。
叶祁冰冷的目光四下逡巡了一遍,然后她才看着手上粉嫩的指甲,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下能够安静了吧?告诉你们我可没有他那么好的脾气,如果你们不按我的来做的话,我也不介意用你们的血把陈若秋引出来。”
说到“他”的时候,叶祁用手掌指了指陈师兄。
听到这里,西坪村的村民才明白原来是这个女人搞得鬼!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怎么能让他们都说不了话?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村民的脑子里都是疑问,但是变成了哑巴这个事实让他们明白这个女人是不能惹的。
人的骨子里都潜藏着欺软怕硬的基因,这些残忍的村民也一样。叶祁的这一手直接把他们躁动的内心按了回去。
“能做到就点点头。”叶祁放下手眼睛一横猛地抬高声音说道。
村民们身体被吓得一抖,他们虽然心中不情愿,但是在叶祁的威慑下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看着这群人老实了,叶祁也满意了。
这样的人永远不能采取怀柔政策,你一柔下来,他们就会想要踩到你的头上。你只有强硬的把他们都镇压住,他们才能老老实实的听你的话。
“那好,接下来我的话你们都听好,要是之后忘记一句话,你们的下场就和那根树一样。”叶祁一道阴气过去,那边一棵成人腰粗的树应声倒下。
随着树倒下的,还有一张在空中燃烧的符纸。
大树倒下,溅起了许多水珠,可是这些村民没有一个人敢动。
他们的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的那一幕。
那个女人居然一张符纸就能砍倒一棵树,原来这就是道士的力量吗?
这也太可怕了!
村民们本来就是依靠着最后一点求生的渴望和本能才敢说出和陈若秋硬抗的话,但是在三番五次被叶祁打击之下,他们那一点点脆弱的勇气已经快化作虚无了。
他们都乖乖的点点头,表示能听话,不敢继续作妖了。
叶祁看着这些人脸上浮现出来敬畏和恐惧之后,才接着说道:“想必你们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也知道,你们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有些东西是你们该承受的。”
“不过陈若秋也害了一些没有对她动手的人,所以接下来我们会在村子里寻找她的踪迹。我希望你们不要插手,老老实实的给我在这里待着,就算死了人也给我待着。当初害人的时候有胆子,怎么现在就没胆子了。有些事情,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
叶祁目光如寒冰一般指向了这些人,被她的眼神扫到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在短暂的麻木和亢奋之后,这些人内心的恐惧又开始升腾了起来。
这些村民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恨不得把头点断了表示他们的决心和诚意。
“那你们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去待着。”
村民们只能机械的点头,他们甚至不敢问什么时候他们能说话。
叶祁让他们把剩下的村民都叫来这里,好好地等着他们抓到陈若秋。
齐父去叫人的时候,叶祁看到他眼睛深处藏着的一抹不甘心,叶祁在他的耳边说道:“你最好不要再搞出什么乱子来,否则我也不介意学学你的手段,把那个让你舍得杀人的儿子扒出来挫骨扬灰。”
叶祁冷冷的目光和着寒风打的齐父的脸生疼,他僵硬的点点头。
解决完这些村民之后,叶祁对着其他三个人说道:“好了,这些人解决了。张道长陈道长,我们现在去救人吧。”
陈师兄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叶祁刚才冷硬的一面,在看到她现在这么温和的说话,他突然有了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当初那一点点觉得她多管闲事的想法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带你们去吧。”陈师兄说道,“当时候我们追踪陈若秋到了西边的那一片树林里,但是进了树林之后我就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后来我发现了不对劲及时的退了出来。”
“树林?”
“对,那片树林的旁边就是西坪村人的坟地,随着死的人增多,坟地都不够用了,那片树林的树叶被砍了许多。但就是这样,那里的树还是非常多,并且很多都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陈师兄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身后张元明看着集中在这里的村民,随意的布了一个阵法,能够让这些人别出去坏事。
看着叶祁等人的走远,齐父眼睛里那一点点不甘心的火星被风一吹,又开始燃烧起来了。他试图离开治理这里,离开这个北风呼号寒气逼人的地方。
但是才走没几步,他的身体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他的衣服瞬间被烧出了一个大洞。齐父不敢乱动了。
因为这些天的事情,齐父的威望在村子里跌入了谷底,从前那些敬畏他的人看到他的动作,纷纷开口骂道:“你乱动了,你难道想让大家都给你陪葬吗?”
最后齐父只能在这些人愤恨的目光下踉跄着走回了原地,老老实实的坐下去。
西坪村并不大,村子里不过八九十户人家。不一会儿,叶祁一行人就走到了树林边。
左边是一个一个的坟包,风刮着纸钱在坟包上飞舞。那些都是西坪村村民这一个月为了祈求陈若秋放过他们烧的纸钱。
而右边就是那一片幽深昏暗的树林。
叶祁的目光闪了闪,她指了指左边的坟地:“陈若秋的坟是不是就在这里?”
第43章 红色沼泽
陈师兄点点头, 坟地里占据最大最好的一块地方的就是齐氏宗族,齐成权作为族长的儿子, 他的坟地肯定小不了。
一行人信步走了过去, 只见齐成权的坟地装饰的十分的气派,深黑色的花岗岩墓碑显得庄严肃穆, 墓碑前还能看到没有燃烧完的灰烬的痕迹。
墓碑上书写着死者的名字:爱子齐成权及儿媳陈若秋之墓。
刚刻的墓碑还十分的新,能看到十分明显的石刻的痕迹。
陈师兄和张元明都不明白为什么叶祁要来这里, 他们现在最主要的目的难道不是去找到陈若秋吗?
听到他们的疑问, 叶祁看着墓碑问了一句:“如果你们是陈若秋,你们最恨的人是谁?最在乎的人又是谁?”
陈师兄不明所以的回答:“最恨的肯定埋她的那些人, 最在乎的应该是她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