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见素来恩怨分明,记仇也记恩,纵然她不想跟晏君复成亲,但这次对她这份诚心诚意的好,她记着了。
念及此,林清见对晏君复道:“多谢。”
晏君复冲她挑眉:“小事。还有……”
晏君复对她道:“今日马球赛,无论咱们队得第几名,皇后娘娘都会找借口每人赏一匹好马。皇后赏的马,到时候你牵回去,你爹便不会再说什么,你想怎么骑就怎么骑。”
当然这六匹好马,是晏君复自掏腰包提供的。
林清见闻言唇边露出笑意,不由多看了晏君复两眼,晏君复这桩事做的当真不错。
之前她担心父亲的看法,只能将骑马的心思收了,他送马也没要。但是现在,他借皇后之手送马,皇后娘娘赏的马,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骑,即便父亲心里不乐意,面上都不会说什么。
林清见唇边笑意更显,看不出这陈留王世子,还有颇为过人的聪慧一面。
林清见再复道谢,晏君复连连道应该的。待选好马,六人便一同出了马厩,前去赛场边抽签。
赛场上已经有人开始热身,骑着马打球,玩耍打闹。林清见看着那些从眼前飞驰而过的骏马,只觉呼吸都跟着顺畅起来,握着缰绳的手,都跟着紧了紧,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晏君复转头看着林清见,再次从她眸中,见到孔雀寨初见那天一般的眼神,目光如炬,灼灼有神。
晏君复唇边漫过一个欣慰的笑意,这才是真正的她啊。
林清言抽完签回来,正欲告知他们顺序,抬头却见,林清见看着马场,而晏君复看着她,他们眼里的神色,同样炙热。
林清言不由缓了脚步,他隐隐觉得,他妹妹和晏世子,骨子里有些东西,很相似。
林清言轻咳一声,林清见和晏君复同时看向他,林清言笑笑,装作若无其事道:“手气比较好,第一组就是咱们,走吧,准备去。”
林清见闻言重点一下头,跨马而上。今日骑马的服侍,不过是广袖换了窄口,曳地换了普通长度,袖子用带子系住,比起她从前的劲装轻甲来讲,还是麻烦了不少。
但是能畅快的骑马打几场马球,她已经很知足了,穿什么根本不重要。
很快,便见有宫里的公公上场清场,整个赛场空了出来,对手六人也骑马出现在赛马场对面,紧着便又有公公上前,给两边的马鬃毛上,分别系上红色和蓝色系带,以作区分。
一切准备妥当,晏君复看向林清见,问道:“准备好了吗?”
林清见转头冲他抿唇一笑,应声道:“嗯!”
但听赛场上一声令下,林清见扬鞭打马,两边人同时冲上了赛场,林清见的马术,到这种场上,一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都得管她叫祖宗。
马球就在正中间,对面为首的人稍快一步,对着马球便挥杆而来,林清见一手扣紧马鞍,一腿松开,立时半个身子就沉到马身一侧去。
观赛的肖氏倒抽一口冷气,蹭一下站了起来,脸都白了,可下一瞬,她便见林清见抢先一步,一杆子将马球抢先打出去,随后稳稳回到马背上,追球而去,肖氏松了口气,神色由惊转喜,缓缓坐回椅子上。
林清见这一杆打的甚是漂亮,场上立时一片叫好之声,许多人眼里皆是惊喜,甚至还有性子跳脱的人,被这一幕震撼到,起身鼓掌叫好。
上首的皇后娘娘对身侧的侍女赞道:“林家这小姐,身手竟这般好。”
就连一旁,一直不赞成林清见骑马的林时温,都不由伸手轻捋胡须,神色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众人在场上抢球,但林清见所向披靡,晏君复更是在一边各种打配合,很快就连进三球,林清言和肖家两个表兄傻了眼,怎么感觉,这场比赛,他们里就能赢。
本打算帮世子打主场的林清言等人,很快便调整战术,专心配合他们两个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赢下了这一场比赛。
林清见勒马停下,脸不红气不喘,面上笑意满满,眸中神色灼灼。反倒是一旁的林清言,已是有些不大累,额上汗珠滚滚。
晏君复在林清见身边停下,问道:“痛快吗?”
林清见笑答:“痛快!”
林清言骑马走上前来,在他们身边停下,叹道:“清见,这方面哥哥是比不上你。”
“哈哈……”林清见笑道:“哥哥回去多练练。”
林清言无奈撇了撇嘴,他委实觉得,他这妹妹生成女孩子,当真可惜。
众人下场休息了一会,观看了几场其他组的比赛,最后胜出四组,再两两抽签对局,最后再选出两组进行决赛。
马背上的林清见,所向披靡,好似不知疲倦,后面这两场对手皆是方才的胜出队伍,比第一场要强很多,林清见便打的更加痛快,一场接一场的酣畅淋漓。
而她精湛的马术,亦是让在场所有人,大饱眼福,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整天的马球赛结束,林清见和晏君复的队伍,拿下了第一。
今日这场马球赛精彩万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清见身上,皇后亦是看得惊心动魄。
比赛一结束,皇后便朝他们招手道:“你们上前来。”
晏君复忙低声问林清见道:“见皇后的规矩可会?”
林清见快速道:“幸好陈嬷嬷教了。”
晏君复放下心来,一队六个人下马,一同朝皇后走去,来到皇后台前,一同跪地行礼。
皇后免了他们的礼,目光落在林清见面上,随后道:“你的马术当真让本宫大饱眼福。”难怪晏君复对这姑娘那般上心,确实有过人之处。
林清见行礼道:“皇后娘娘错爱。”
晏君复朝皇后使了个眼,皇后会意,白他一眼,看向林时温:“本以为林大学士文官出身,未成想女儿竟这般出彩。”
想想之前还让林清见放弃骑马的那些话,林时温起身干涩的笑笑,行礼道:“皇后娘娘谬赞,小女年纪小,爱玩罢了。”
皇后笑道:“大学士何必谦虚,本宫打小便羡慕这般爽利的姑娘。”
皇后看向林清见等人,对他们道:“今日彩头,六匹西域汗血,赏你们了。”
众人行礼道谢,很快便有太监牵了六匹马进场,挨个得了一匹。
林清见牵着那匹通体漆黑的高大骏马,不住的摸它额头,爱不释手。
众人谢恩后退下,皇后安排人上了几段歌舞,见时辰差不多,便启程回宫,马球赛散去。
晏君复和林清见一起牵马离场,并肩走在夕阳下,晏君复对她道:“往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骑马,等过几日,我再找几匹好马给你送来。”
林清见明白他的心思,对他道:“世子今日这番好意,我铭记于心,来日世子若有需要,我自会竭尽全力。但无功不受禄,至于其他的,就不劳世子破费。”
毕竟她不想嫁他,白收人那么多东西做什么?今日这番好意,她日后自会用别的方式报答。
晏君复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也不恼,他现在明白,要给她最需要的东西,等她真正的爱上他,而不是强求。便笑道:“成,你说什么是什么。”
林清见不由瞥了晏君复一眼,这么好说话?
说话间,一同出了马场,林家人已等在赛马场外。一处马场,林家小厮上前从林清见手里牵过马。
林清见看向林时温,眼底隐有询问:“爹,这马……”
林时温委实欣赏女儿今日的出色表现,既然她有这方面才能,也喜欢,那就别拘着了。林时温对她笑笑:“牵去别苑吧,等学完规矩,再跟着你一起回府。”
林清见闻言展颜一笑:“多谢爹!”
林时温欣慰点头,晏君复行礼道:“老师,那我便回去了。”
林时温回礼,晏君复转身离去,路过林清见身边时,轻轻丢下一句:“回见。”
林清见惊了下,看向他,但见他已翻身上马,缓缓向着夕阳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走到城外岔路口,林清见和林清心道别后下马车,跟爹娘说了声,便换了辆车往别苑而去,皇后赏的马,自己由下人牵着,跟在马车外。
回到别苑中,嘉慧便去给林清见准备沐浴的热水,待林清见和嘉慧进了净室后,却发现嘉容又不在。
林清见向嘉慧问道:“嘉容呢?怎么又不在?”
嘉慧道:“要不我去找找。”
林清见心头闪过一丝异样,伸手拉住嘉慧的手,对她道:“你在这儿等我,我自己去找。”
说罢,林清见便出了去找嘉容。
作者有话说:
我顺下纲,明天开始肥更哈~
第34章
林清见在院中找嘉容,四下留意,但没有唤嘉容的名字,若非晏君复提醒,她并未过多留意嘉容,但是眼下看来,确实有些异样,她得看看,嘉容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林清见在花园附近没找到嘉容,直到绕到前院,才远远看见嘉容正在与门房的人聊天。
林清见看了眼身侧的回廊,双臂甩了几下,将广袖缠在手臂上,随后提裙掖进腰封中,三两下爬上回廊顶,从回廊顶潜到正厅房顶上,这才听清二人的谈话。
二人显然已是聊了一阵子,但听嘉容跟那门房的人道:“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谁家里没点糟心事,但好在都是小事,忍忍就过去了。”
门房的老伯连连称是:“咱们这些人家,多少都会有本难念的经,但咱们都还算好的,后院厨房余娘子夫家那桩事,才是真的糟心。”
嘉容明显眼前一亮,打听道:“什么事啊?”
老伯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得罪了京中权贵,实在是有苦难言。”
嘉容见老伯说的模糊,紧着追问:“到底什么事啊?”
那老伯显然不愿说,只笑笑道:“这种事,还是不拿出来说的好。”
嘉容见问不出什么,只好随便又说了几句,转身又往内院走去。
房顶上的林清见蹙眉,嘉容不好好和嘉慧一样在她身边呆着,跑出来打听这些做什么?林清见心底存了个疑影。
见嘉容从下人常走的那条路,往后院而去,林清见干脆没下房顶,一路从回廊顶,墙头等处跟了过去。她身手矫健,遇人则避,像一只轻盈跳跃在屋顶的猫,一路未发出半点声响,更是未叫人发现分毫。
最后林清见在陈嬷嬷的房顶上停下,陈嬷嬷屋子的侧后方,便是后厨所在。
但见嘉容进了厨房,又开始和厨房里那几个中年女子说话。话里话外间,都是在打听余娘子夫家大伯家中发生的事。
几个女子正在厨房门口摘菜洗菜,嘉容主动上去搭把手,加入她们的聊天。
林清见愈发觉得不对,这些日子相处来看,嘉容性子比嘉慧活泼,但同样,心气也比嘉慧高,平日里伺候她都是嘉慧上手较多,嘉容绝不是会主动干活的人,尤其是洗菜这种脏活。
果然没聊几句,嘉容便故意将话题往余娘子家中的事上引,那几名中年女子本也不想说,但架不住嘉容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引得众人深觉身为底层人命途多舛,一时各个唏嘘不已,便说起余娘子家中的事。
其中一娘子道:“余娘子那大伯家,委实是遭了无妄之灾。她那叔伯是祁山庄的佃户,祁山庄又是京中殿前都指挥使傅大人家的产业。那大伯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务农,快三十才攒钱娶到个媳妇,三十多才得了一个闺女。即便生了个女娃,两口子也没嫌弃,宝贝的跟眼珠子似得。谁知道就前些日子,副指挥使家的公子去庄子上收租,瞧上了那姑娘。”
说到这,那娘子重叹一声,愤恨道:“你说那等门第的公子哥,你瞧上佃户的姑娘,哪怕娶回去做个妾也成啊。但偏偏不做人,把人姑娘给糟蹋了。余大伯闹上门去,不仅没讨回公道,还被打了一顿。本以为这事到此了了。怎知傅公子怀恨在心,第二日又带了府中几个小厮,竟去人家家里,当着人家爹娘的面,又把那姑娘……姑娘不堪其辱,当天夜里就投了河。可怜余大伯两口子,这日后的日子,该怎么活下去。”
听到此处,那娘子显然是不忍心再说下去。而屋顶上的林清见,蓦然攥紧了手,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连牙关都咬的咯吱作响。
林清见不敢相信,这会是发生天子脚下发生的事!马球赛前,她便听到有人议论余娘子家的事,当时未做多想。未成想,他们家居然发生了这等天人公愤的事!
既然到了她的耳朵里,那么这桩事,她就必然会管!殿前都指挥使家的傅公子对吗?她记着了!
嘉容听完这番话,又跟着闲聊几句,便从后院告辞出来。
林清见便又跟了上去,嘉容进了她的书房,不多时拿着一张字条出来,边走边卷。她又去了养信鸽的院子,抓了一只鸽子出来,将那张纸绑在了鸽子脚上。
林清见蹙眉,她这是给谁传信?
不等嘉容将信鸽放飞,林清见从屋顶一跃而下,站在她身后,冷声道:“嘉容,你在给谁传信?”
嘉容闻言大惊转身,一见是林清见,心立马提上了嗓子眼,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
嘉容完全没想到林清见会找来这里,她不是去沐浴了吗?她连忙将信鸽藏到身后,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就是给、给家里写封家书。”
“家书?”林清见将她慌乱的神色尽收眼底,徐徐朝她走去,摊手道:“给我。”
林清见眸色冷肃,嘉容从未见过林清见这样的神色,不仅没见过林清见这样看她,甚至在后宅,她都未曾看过如此凌厉的眼神,仿佛有剑影从她眸中闪过。
有那么一瞬间,嘉容产生一个怪异错觉,仿佛面前的不是生活在后宅中的温婉姑娘,而是一位刚从战场上下来,满身血气的将士。
在林清见这等眼神下,嘉容连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将手里的信鸽交了出去。
林清见接过,目光冷冷从她面上扫过,将刚绑在信鸽脚上的信取了下来,随后展开。
上面写的,正是方才嘉容在后院厨房打听到的余家之事。
林清见委实想不明白,打听这些事做什么?还要鬼鬼祟祟的告诉别人?什么想法?
她将纸张展开在嘉容面前,问道:“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