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闻言转头,正见晏君复站在学堂门口,含笑直视贺既昌的眼睛。
林清见算过来和晏君复也是见得熟了,他这笑容,和他往日比,太假!而且还充满攻击性。还扯什么外不外男的,他不也是外男,之前偷摸钻祠堂不是钻的挺溜。
林清见自是知道他什么心思,忙对神色有些尴尬的贺既昌道:“无妨,我即做了昭武校尉,只要不逾礼,也不在乎什么男女之防。贺公子既好心愿辅导我,我怎好辜负好意?”
晏君复闻言,转而看向林清见,一口气憋在心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清见见此偷摸抿唇一笑,接着对贺既昌道:“今日遇上好些问题,正好请教一下贺公子。”
说着,林清见便将今日课上记下问题的纸,推到了贺既昌面前。
晏君复见此,深深白了贺既昌一眼,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贺既昌看了看纸上第一个问题,正欲解答,忽听晏君复那边,传来“匡”一声响,二人抬头看去,正见晏君复将一本书用力摔在桌面上。
贺既昌不解,世子心情不好?
念及此,贺既昌压低声音,对林清见道:“世子好像心情不好,咱们小声儿些,别吵他。”
林清见自是知道他为啥摔东西,但不知为何,看晏君复憋屈,她心情莫名的好,唇边不由挂上一抹笑意,对贺既昌道:“许是午饭吃得不和胃口,咱学咱们的。”
贺既昌应下,专心给林清见解答疑问。
晏君复在屏风后看着,脸色宛如焦炭。贺既昌一个毛头小子,懂个屁。教就教,有什么了不起!迟早有一天,林清见会发现,贺既昌根本不适合她。
晏君复藉机亲近林清见的幻想破灭,又看着贺既昌坐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心情委实不畅快,看桌上什么东西都不顺眼,一会儿摔下笔,一会儿踹下凳子,反正就是想弄出点儿动静,不让他们那么安心的辅导。
在晏君复不懈的努力下,成功吸引了林清见和贺既昌的目光,导致二人时不时就得抬头看看他。
林清见心情愈发的好,也不知为何看晏君复不痛快,她会这么痛快!许是前世有仇吧。
晏君复闹出的动静委实有些频繁,很打扰她学习,林清见想了想,对贺既昌道:“屋里有些吵,贺公子不介意的话,我们去外头廊下。”
说着,便起身拿起纸张和课本。
晏君复咻然抬头,眼神似利刃一般射向二人,林清见假做不见,步似流星般离去。
晏君复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闭目深吸一口气,不气不气,不气不气,他夫人年纪还小,他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贺既昌也不是真正适合她的人,不气,不气……
到了外头廊下,总算是安静下来,林清见专心听贺既昌的解答,很快就将晏君复抛去脑后。
午休的时间很快过去,林清见和贺既昌约好明天中午继续,便接着回去上课。
晚上林清见下学回去,林清见吃过饭后,又直奔哥哥院中,打算去请教课业上的问题。
刚进去,便见晏君复和哥哥在院中亭子里下棋,二人齐齐朝他看来。
林清见:“……”怎么到哪儿都有他!
林清言放下手中棋子,问道:“怎么过来了?有事找我?还是找世子?”
林清见只好走进厅中,拍拍手里的课本,对林清言道:“之前课业落下的多,很多问题不明白,来找哥哥补补。”
晏君复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不找贺二了?”
林清见看向他,抿唇一笑,坦然道:“贺公子以后晌午休息的时候,都会给我辅导。”
晏君复:“……”
此刻晏君复的脸色,简直没眼看,林清言自然知道怎么回事,笑着圆场道:“无妨,辅导些课业而已,想来以我妹妹的聪慧,很快就不需要人辅导了。”
听罢林清言这话,晏君复心里才舒服了些,也是,林清见学什么都很快,贺既昌辅导不了几天。
林清言命人收了棋盘,将林清见的课本摆上桌,认真辅导起来,晏君复坐在一旁,心知林清见不想搭理他,纵然他很想插话,但理智告诉他,越是她不愿意的时候,越不能表现,免得用力过猛,被她反感。
于是这夜全程,晏君复一个字都没有说,只安安静静在一旁喝茶,时不时再帮林清言和林清见添茶倒水,等到了睡觉时辰,兄妹二人结束的时候,晏君复都跑了两趟净房。
林清言帮林清见收拾了课本,对她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林清见应下,林清言起身对晏君复道:“世子先去休息吧,我把清见送回去就回来。”
晏君复应下,看了眼林清见,老老实实的回了屋。
林清见看着一晚上安静如鸡的晏君复,委实有些奇怪,不像他啊,他平时那么会见缝插针,怎么今晚半句嘴都没插?
但他分明是没放弃,怎么会不吱声儿?莫非是看出她不想让他辅导,所以便没有强行上?
若真是如此的话,晏君复好像挺尊重她意愿的。
胡思乱想间,兄妹二人已走上花园小径,林清言不由问道:“世子对你很上心啊,你不重新考虑一下吗?”
第47章
林清见闻言低眉,手不由抱紧了手里的书本,平心而论,晏君复确实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无论实在孔雀寨,还是回来后,但……
林清见释然的笑笑,只对林清言说了四个字:“齐大非偶。”
林清言看向一旁的妹妹,忽然明白了她的担忧。妹妹自小在孔雀寨长大,如今的生活,与她而言已是截然不同的转变,陈留王府这样的门第,在他们看来铱嬅是极好的结亲对象,但对妹妹来说,却是从未接触过的高门,规矩,待人接物的习惯,她皆不曾接触。
念及此,林清言不再多说什么,只对林清见道:“我与世子自幼相交,他这个人,明明性子开朗,但有时却有些不大合群。我一直觉得,人活在世上,有时应该从众一些,以免显得异样。但世子不同,他不认可有些约定俗成的习惯,也看不上大多数的人做法和行为。”
兄妹二人走在月色下,林清见静静听完哥哥的话,晏君复的有些做法,她之前觉得是有病,但是后来,确实感觉到非她所想,她应该重新去认识这个人,但哥哥说的这些,她还未曾察觉,也不知该作何回应。
只好奇道:“哥哥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林清言笑笑,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你担心的有些事,在世子那里,或许不算什么。但成亲毕竟是人生大事,成亲后日子也是你自己在过,具体如何做,你自己想清楚便是。”
林清见闻言,冲林清言笑笑,道:“多谢哥哥。”
林清言伸手拍了下林清见的后脑勺,轻声笑笑,说起别的。
将林清见送到林清心院外后,目送她进去,方才返回。
第二日一早,林清见还是早饭后去学堂,已经学堂的门,就撞上晏君复隐带怨念的目光,林清见佯装不见,转身坐去自己的座位上。
贺既昌见她来,从从包里取出一包什么东西,就跑到林清见桌边。
贺既昌将那包东西放在林清见桌上,对她道:“我家里厨娘新做的柿饼,味道可比外头的好几倍不止,给你带了一包,你尝尝。”
柿饼!天底下最难吃的东西!林清见忙摆手道:“多谢贺公子好意,我吃过早饭了。”
贺既昌紧着又道:“这玩意本来就是零食,吃过饭也不碍事,你尝尝。”
说着,贺既昌打开了油纸包,林清见见找借口不行,只好直言道:“我不是很喜欢吃柿饼。”
贺既昌笑道:“那是没吃过我家厨娘做的柿饼!尝过你肯定喜欢,尝尝!”
贺既昌拿起一块,递给林清见。林清见看着眼前的柿饼,深深蹙眉,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贺二!”学堂里传来晏君复掷地有声的一声唤,林清见、贺既昌,连同学堂里其他人,目光皆不由向晏君复看去。
晏君复对他道:“带了柿饼怎么不给大家分分,一个人吃独食呢?”
晏君复上前,从他手里抢过柿饼便叼进了嘴里,而后又将桌上装柿饼的油纸包拿起来,对贺既昌道:“既然林校尉不喜欢吃,就别浪费,分给大家算了。”
说罢,晏君复也不管贺既昌的态度,转手将手里的柿饼分给了学堂众人,林清心自是也拿到一块,不由含笑对晏君复道:“多谢世子。”
她那细弱蚊声的一声谢,晏君复听都没听到,便已转手给下一个人。
林清见不用吃柿饼了,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贺既昌这人真是,虽知他是好意,但明确说不喜欢的前提下,还想让她尝尝,太想当然了些。
他还是在不动声色的帮她。
林清见莫名想起那日在庞氏糕点店,晏君复很快的觉察到她不喜欢吃柿饼,并给她挑了桂花糕,认真讲,那桂花糕确实好吃,她到现在还记着那味道。
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林清见不由看了晏君复一眼,见他嘴里塞着一口柿饼,已坐回自己椅子上翻课本,心头忽地一软,仿佛心上拂过白鹅柔软的羽毛,绵软软的一片。
这一样的感觉闪过心头的瞬间,林清见不由抿唇,收回目光,垂下眉眼。
贺既昌见柿饼没了,只好对林清见道:“那我明日再给你带别的。”
林清见正欲拒绝,怎知先生却在这时进来,贺既昌匆匆回了自己座位,林清见想说的话没能说出来,只好作罢。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林清见显然已是忘了清晨那段小插曲。
晌午吃过饭,贺既昌还是早早跟着林清见回学堂,帮她辅导课业。
众人都去午休,学堂里只有三个人,补课的林清见和贺既昌,还有坐在一旁默默停着的晏君复。
今日的晏君复倒是安静的很,没弄出昨天那般一堆的动静,林清见不由向他瞥了几眼,他就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尊雕塑,默不作声的看书。
也不知为何,林清见忽然有些可怜他,但转念一想,若是心软让他来辅导,怕是会让他误会,既然不想和他在一起,便不要再做拉扯不清的事,就这样吧。
念及此,林清见不已察觉的深吸一口气,随后专心学习课业。
约莫过了两刻钟,林清见忽地听见林清心的声音,她不由抬头望去,正见林清心站在晏君复桌边,对他道:“世子,上午先生讲的课,我有处不大懂,可否问问世子?”
林清见见此,心里莫名便有些不大舒服,虽是收回目光,但注意力已经在晏君复那边,静听二人对话。
晏君复看着眼前含羞欲滴的林清心,莫名烦躁,之前就是她算计他夫人来着,他可懒得搭理。
晏君复直接转身看向贺既昌,阴阳怪气道:“贺先生,这还有一个,顺道一起教了吧。”
说罢,冲林清心指一指贺既昌,道:“问他,他爱教。”
说罢,不再理会林清心,自低头看书。
林清心强忍着面上的尴尬,微微福一福身子,转身朝林清见和贺既昌走来。
贺既昌只想教林清见,但看林清心都过来了,又是林清见的妹妹,只好笑着应下,笑问她有什么疑问。
林清心将疑惑告知,贺既昌认真解答起来。
林清见坐直身子,眼风又不自觉瞥了晏君复一眼,不知为何,看他拒绝林清心的提问,她竟有些高兴。
林清见不喜自己这些情绪,不由蹙眉,低头扶额,揉了揉太阳穴,快速将自己这些不该有的情绪斩断。
晚上下学后,林清见逃一般的跑回去,晚上为避免再碰上晏君复,她特意让嘉慧去将哥哥叫出来,二人去母亲院里补习。
一切仿佛都平静了下来,生活进入了一条有条不紊的轨道,上午学习,晌午由贺既昌辅导,下午接着上课,晚上回来找哥哥补习。
晏君复也变得格外安静,除了每天上课时能见着,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见缝插针的找她说话。
日子就这般过了十几日,天气也越来越热,众人都换上了轻薄的衣衫。
这日下午下学,林清见刚走出学堂,却被贺既昌从身后叫住:“林小姐。”
林清见不解转身:“贺公子有事?”
贺既昌不好意思的笑笑,脸颊染上一层绯红,在她面前站定,对她道:“我……想找人来林府提亲。”
林清见闻言愣住,随后试探问道:“跟谁?”
贺既昌笑意愈发不好意思,都不敢只是林清见的眼睛,说道:“你。”
林清见:“……”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贺既昌接着道:“自在庄园赛马场,遥遥见小姐一面,便已倾心不已,只要小姐愿意,我即刻便回家禀告父母,遣人提亲。”
林清见一时话噎在嗓子眼里,都不知说些什么。晏君复这种门第不适合她,申国公府那种门第,肯定也不适合她。
她之前见过申国公夫人,她还叫错人家姓氏,申国公夫人当时面上怪异的神色,她至今都还记得,她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林清见只好道:“承蒙贺公子错爱,但我流落在外多年,想多陪爹娘几年。”
贺既昌眼底难言失落,问道:“小姐可是不喜我?”
林清见轻叹一声:“公子人中龙凤,想来京中良配甚多,但绝不是我。”
贺既昌看着林清见的眼睛,诚恳道:“我向小姐承诺,若得小姐为妻,必托付中馈,将一切都交由小姐决定,在有嫡子前,绝不纳妾。”
林清见:“……”
托付中馈?让她管家的意思?林清见不由深深蹙眉,之前跟陈嬷嬷学过几天,若一直学着倒也罢了,但现在她都该学兵法了,哪有功夫去管他家的中馈。
而且,有嫡子前,绝不纳妾又是什么意思?言下之意,有嫡子之后,他就会纳妾了呗。然后再生出庶子庶女,像林清心一样,变得不人不鬼,算计这算计那,甚至连自己日后的孩子,都得卷进嫡庶之争里去。
一想到这些,林清见一时烦躁的紧,语气也变得强硬了不少,对贺既昌道:“我非贺公子良配,此事日后也请不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