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吓得吱哇乱叫,双手紧紧抓住云开后背的衣服,连忙服软道:“我不气了,我不气了,我原谅你。”她心里盘算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稳住他,等自己自由了再啐他一脸。
听见她松了口,云开便弯下了身子扶着她的腰让她落了地。刚刚一直大头朝下,这时被放下来脑瓜子一阵晕眩,但当她脚稳稳地踩在地上这种晕眩感也阻止不了她留下激动地泪水――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但愿这个混蛋不要再出幺蛾子了。可没等她悬着的心放下来,便被云开一掌子推进水里。
月明脑瓜子“嗡”的一下,说好的原谅就不用被扔下水呢?她果然不能相信这个混蛋。继而在水里挣扎起来。
这潭水其实没有多深,月明落水要是马上站起来是淹不到头的。但她猝不及防就被推入水中,只顾的上慌忙挣扎,踩到水底的石头滑了一脚,瞬间没顶。在水里她能看到天空明晃晃的太阳,看见枝繁叶茂的大树,心里一片慌张,这就是灭顶的感觉么?她下意识想张嘴喊救命,嘴唇才一张开水便灌了进来。
云开在推月明落水后也脱了上衣也飞身扑入水中,潜入水底将在水底挣扎的月明揪着脖领子给捞出水面,瞅着月明惊魂未定的表情放声大笑。
虽然云开的动作很快,但月明还是呛了几口水。露出水面后,觉得鼻子酸涩得不行,想捏着鼻子擤出鼻腔里的水,又不好意思当着云开的面擤鼻子。只能一边哭,一边一把又一把的揪着鼻头,指望这样能把鼻腔里的水给揪出来。不一会翘挺小巧的鼻头就给揪成了红蒜头。
月明浑身滴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都分不清是水还是泪,见她忙着揪鼻头云开伸手去帮她抹泪,被月明气呼呼地挥手隔开。
她是真生气了,胸口急剧地起伏,眼睛闪闪地仿佛要喷出火,一口小白牙咬得咯咯直响,哭骂道:“淹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想谋财还是想害命,还是我杀你全家了。”
云开的手不屈不挠地又往她脸上抹去,嘴里呵呵笑道:“这水才到我肚脐眼,能淹得着谁?推你之前我考虑过了,你虽然矮,也不至于还长得没我肚脐眼高。”
见他作弄人不知悔改还攻击她的身高,月明恨恨道:“不是说我原谅你就不把我扔水里么?你刚才这话不是用嘴说的,怕是用你肚脐眼说的吧?”
云开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地口吻对她道:“这不就对了么,你要是生气了就该骂人,或者打我一顿出出气就把事情揭过去不就完了么?偏偏要不阴不阳地端着一张臭脸玩冷战,这回吃够教训了吧!”
这说的是人话么?是人话么?月明差点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怒从心起、恶向胆生,举起手就拍他,拍得他胸口啪啪响:“你个日脓包、日脓包,你脑子怕是被牛踩过。”其实是想打他脸但奈何身高不够,跳起来打又怕滑倒,只能拍他胸口出气。
云开本想置着任她发泄,奈何这丫头每一掌都下了死力气,他吃痛不已。见她越打越来劲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擒住她的腕子警告道:“出气也是要有分寸的,把我打急了对你可没好处,你可打不过我。”
月明挣扎着要抽出手,云开的手跟钳子一样,怎么也挣不开。湿衣服黏黏哒哒地贴在身上,一阵小风吹过,月明身上立即起了一阵密密麻麻地鸡皮疙瘩。
跟这个无赖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她忍着气商量道:“你放开我不打你了,我冷,再不回去换衣服咱们都要生病了。”
云开还是不放手,敛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对她道:“兰月明咱们以后做好兄弟吧。”
月明懵住了,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和他做兄弟?咬着唇怀疑地看着他:“你又冒什么坏水呢?”
云开蹙着眉认真道:“你跟我做好兄弟,以后在允相没有谁再敢欺负你,我会带你去利盛勐看你舅舅,谁要敢多说一句闲话我就捏死他。”
这个提议是不错,但是:“为什么不是做兄妹?”月明不解,她长得很爷们吗?还是罕云开眼瞎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她是个女的。”
云开给她一个平时让你多读书的责怪眼神:“从古至今,只有兄弟才能为兄弟两肋插刀,你听说过谁为了妹妹两肋插刀的。”
月明心里腹诽:有,你就经常往我两肋插刀!她这才明白,感情这罕云开做这么多事,不为名不为利就为祸祸她。她才不陪他疯。
她一脸冷淡道:“我可没福气做你的兄弟,你要是想过做哥哥的瘾就去找三少爷。我没工夫陪你发疯,等太太回来我就搬回家去住,以后山长水远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咱们先提前别过,告辞。”
说完她想甩开云开握着她的手上岸,甩了半天没甩开。
她家和土司府就隔了一条街,说什么山长水远,老死不相往来才是重点吧?云开听见她说得决绝劝到:“你回家有什么好,一个人住在那宅子里遇上个歹人你哭都没地哭,我以后不会再惹你,还会带你玩,我把狸奴给你行不行?你别走了。”
月明不为所动,鼓着嘴道:“我不想跟你玩,你把召长给我都不行,我要回家,我不要在你们家。”
一个要走一个不让,两人都拧着一股劲,月明手腕都快扯脱了都没挣开。两人正胶着着,忽然远出传来艾叶和叶户的唤月明的喊声。
月明心中一喜,正要张嘴答应让她们知道自己的位置好来解救她,那想云开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拖着她藏到瀑布后面的小山洞里。
山洞又小又矮,堪堪能容下他们两人,洞壁上布满了青苔又湿又滑,想靠上去都不行两人只能紧紧贴着。
月明拉开云开捂住她嘴的手掌气急败坏道:“你干什么,我的婢女来找我了,我要跟她们回去。”
云开无辜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道:“你看看我们两个现在的样子,衣裳不整,要是被外人看见了,你还真不用做我兄弟了,直接做我老婆了。”
月明一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裙子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虽然她嘴上说自己还是个孩子,但也是知道羞涩地年纪了,女孩子内心都知道不管多大年纪,衣冠不整地和一个男子在一起总是不对的。但云开吓唬她的话更让又羞又窘,仿佛这时她要出去就是存心要赖上他一样。
艾叶和叶户来到水潭边,沿着潭边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瀑布后的小山洞。艾叶焦急道:“听守角门地婆子说他们是往这来了,怎么不见呀!”
俸小赛眼尖地看见云开脱在地上的衣裳,趁着艾叶和叶户不注意,用脚勾起直接踢到草丛深处。
见两人没找出个什么结果,他摊开两手对叶户道:“我早说了少爷带月明小姐逛街去了,你们偏偏不信。”
有扛着人去逛街的么,她要信她就是傻子。知道俸小赛和云开狼狈为奸,叶户恨恨地用眼睛剜了他一眼,对艾叶道:“咱们去街上找找,要是还找不到就让小拉祜回去告诉老爷。”
说完理也不理俸小赛,领着艾叶走了。等她们走远了,俸小赛把云开的衣服捡回来,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岸边,扬声朝瀑布处喊道:“少爷,我先回去了,你和月明小姐再玩一会就赶快回来啊!”
云开搂着几乎可以算衣不蔽体地月明本就心猿意马,听到俸小赛一语双关的话更是面红耳赤,扶着月明肩膀的手放开不是不放开也不是。
同样觉得窘迫的还有月明,洞里空间狭小,两人站在一块石头上,月明站得离瀑布只有寸余,为了不淋到水她的后背只能紧紧地贴在云开的胸口。就算隔着层衣服,她也能感觉云开胸口传来的热源。那片热源仿佛长了针刺得她坐立难安。
俸小赛一走月明便推开云开,用手蒙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出瀑布。裙子裹着腿在水中行走异常艰难,后面出来地云开一语不发的搀扶着她走出水潭。
第43章
上了岸月明不自在环住胸口,云开见状自觉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给她披上。月明也顾不得两人又结了新仇,任他给自己披上外衣,拢着领口低头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汗味,意识到那是云开身上的味道顿时羞红了脸,低声道谢,而后一言不发的朝小径走去。
云开在她身后喋喋不休道:“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会带你去利盛勐去看你舅舅,我不会让那些人说你闲话的。”
忆及自己因为他先前的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月明木着脸加快脚步。
云开紧跟其后,追着问道:“那你不走了吧?”
月明不象先前那样一口回绝,抿着嘴道:“我总归是要回家的,早回、晚回没什么区别?”
云开心想,怎么会没什么区别,你高高兴兴被你爸接走,皆大欢喜不算自己还有功;你要是自己负气先回家,我先被我爹打断腿。
好话他说尽了,威胁也落到实处了,但兰月明软硬不吃。他决定换个策略,改利诱。
“你自己在家连个玩伴都没一个,有什么乐趣。你跟着我,我带你玩转允相,牌坊后街你没去过吧,改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月明才不上当:“我会让艾叶她们陪我去的。”
她越走越快,跟受了惊似的麂子一样。云开加大步子追上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她们来允相才几天,能找到什么好玩的去处。你们几个女人家到处乱逛也不怕被人欺负。”
月明看着自己的狼狈样,禁不住悲从中来,这允相还有比你更能欺负人的么?
见月明满脸悲苦就是不说话,云开低声嗔怪:“我都求你到这份上了。”
听着云开这撒娇一般的口吻,月明一阵恶寒,先前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爬满了背。她连忙求饶:“行,行、行,我不回去,麻烦你不要用这么恶心的口气说话。”
她心里盘算着,算了,就着台阶下吧!撇开先前地作弄,他一个土司府少爷能低声下气到这份上也算他有诚意。真要针尖对麦芒地一条条清算,父亲回来后也为难。
云开笑咧了嘴搀着她往前走:“好兄弟,就是肚量大。”
月明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这话是拐着弯说她能吃吧,别以为她听不出来。
说到吃,她想起了杜太太,对云开道:“太太快回来了,杜太太还是让她回去吧!为了我一个人单独请个厨子的确不太好,先前地厨子伺候得也挺好的。”
云卡掐了棵路边的野草含在嘴里,双手放在脑后走得不紧不慢,听见她要让杜太太回盛味轩,奇道:“你不是吃得挺好么,干嘛让她回去?太太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而且,先前伺候的厨子让我打了一顿给撵出去了。”
月明担心的另有其事,但不又不能直说,只能劝到:“你们府里从来不用汉家的奴婢,杜太太成天在府里始终是不合规矩。”
云开吐了口中的草,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她又不是汉族,杜文秀起义的余孽而已,还脱了教,能在府里翻出什么大浪?再说了,那是你们汉人和他们回民的之间的事,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没抬着枪炮灭人家全族。”
月明听闻他叫破杜太太的身份,脸色大变。杜文秀起义是咸丰时候的事,虽然现在是民国了,但两百万人死于这场起义,这个仇不管到哪朝代都解不开了。杜文秀最后服毒自尽杜家的部众虽然也都隐姓埋名几十年,但大理、保山那些受创的世家豪门哪里会肯放过他们,力所能及地想尽一切办法查询追杀。
看着月明脸上变了颜色,云开放下脑后的手笑呵呵道:“你当我们允相府的人都是吃干饭的么,虽然他家托了你爹的关系,但该查的我们还是要查,他家祖宗八代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不过……”云开话锋一转敛了笑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爹跟你说过?还是杜太太自己跟你说的?”
月明吐了口气道:“是我猜的。”
云开点头表扬道:“这都猜得到,够聪明的。”
月明不想理他这种明为称赞实则讥讽地表扬,她很奇怪允相为什么会收留杜家,保山和大理地世家豪门可不好惹,兰应德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帮他们。
她问道:“你们知道他们家这么辣手的身份还让他们在允相安家?你们就不怕他们给允相招麻烦?”
云开嗤笑:“能有什么麻烦?且不说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就说这帮被人追得如同丧家犬的余孽能翻出什么大浪?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卖他们的饭食,不去搞那些乌七八糟掉脑袋的事情,你爹的面子该给还是得给的。”
月明的嘴几不可见的撇了撇,我爹面子可真大啊!我代我爹谢谢你全家!
想了想觉得杜太太还是不适宜留在府里,她拿三太太做筏子:“我也不全是担心杜家的身份,三太太那张嘴有多碎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拿住了我单独在府里开小灶这个话头太太面前挑拨两句,老爷面前再哭诉几句,别人听得多了又不知道前因后果,都会觉得我不懂事,年纪小小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摆谱,我有理也变得没理。与其到时候惹得一身腥臊,不如早早处理了。”
她的话也不无道理,三太太胡搅蛮缠的功夫可不赖,现在他爹不在她都蠢蠢欲动,等他爹这个大靠山回来她还不得兴风作浪。杜太太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等她馋了领她去盛味轩吃也是一样的,再说了,允相菜做得好的饭馆也不止盛味轩一家。
他点点头:“行,我让她明天就不用来了。”
今日太阳好,又走了一段路,月明身上的衣服已经捂得半干。云开袒胸路背走得倒是自在,可月明瞧着实在是刺眼睛,趁着衣服不粘身了就把披在身上的外衣递给他道:“我干得差不多了,衣服还你。”
云开不知其意,推阻道:“你还是穿着吧,上次让你穿着湿衣服吹风回去太太差点没把我骂死。”
上次也是被你害的,你挨骂那是你活该!月明没好气地把衣服扔他身上道:“光天化日的你光个膀子在路上走也不害臊么?你还留过洋的人呢,知道什么叫有碍风化么?”
云开觉得奇了怪了,这有什么可害臊的?允相这一年四季都热得很,那个男人没当街光过膀子?光着膀子把隆基撩到大腿在街上溜达的都有呢!这小丫头还跟他扯上风化了。这是民俗懂不懂?
他故意举起手臂向月明炫耀他的肱二头肌:“你没见过男人光膀子么?再说了,我这么好的身材不让街上的姐姐妹妹们欣赏一下,可惜了。”
月明先前被他扛在肩上跑,顶着胃一阵颠簸都没吐出来,现在看着他做作的样子觉得嘴里酸水直冒,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云开迎着她的目光挺起胸膛把背挺得直直地,还冲她直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