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云开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道:“你连说带比划的,能让那些街头小贩知道,这是头肥羊。”
俸小赛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很辛苦。
月明不满的蹙着眉道:“你还想让我叫你哥哥,有你这么损妹妹的么?”
云开看了她一眼:“只有哥哥才会这么苦口婆心的给妹妹讲道理。可惜天下的妹妹都一个脑子,不爱听道理。”
“哼。”月明把书往桌上一扔、小脸一板准备回自己院子。
“哎、哎。”云开连忙喊住她:“你最近脾气见长啊,说都说不得了。”
月明撇着嘴道:“念书还不是讲个劳逸结合,我都念了好多天了,该让我放松放松了。我以前在学校上六天课还给放一天假呢!”
云开气笑了,明明是她自己怕老爷所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却赖他逼着她念书。
孩子真是难带,他叹了口气道:“这段日子出去疯是不可能了,老爷回来我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一段时间。只要不出府,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月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对云开道:“你教我抽烟吧!”
云开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问:“你让我教你抽烟?”
月明使劲点点头:“嗯,我看印太抽水烟,呼噜呼噜挺好玩的,你教教我。”
死孩子不学好。云开本来想揪着她得耳朵给她一顿恶龙咆哮,但他更清楚骂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敢骂兰月明回嘴比他还大声。他安慰自己,她就是好奇,她还小。
小个锤子!他决定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云开怒极反笑,对俸小赛道:“月明小姐想玩水烟筒,你去厨房给她拿一个小的过来玩。”
俸小赛先是不解,水烟筒在耳房放着干嘛要去厨房拿。毕竟是和云开狼狈为奸多年,云开又递给他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
先去耳房挑了个轻一点的竹制烟筒,去厨房的灶灰里摸了块黑炭,吭哧吭哧在烟筒口抹了一圈。
厨房的下人奇怪道:“俸小爷你这是在干吗?抹脏了还怎么用?”
俸小赛扔了黑炭去水缸打了瓢水擦了胰子把手洗干净。看着没有破绽了才对那个下人道:“又不是你用,管什么闲事。”
拿着烟筒回了云开的书房,恭恭敬敬地把烟筒递给月明后,朝云开眨了眨眼:完全按您的意思办了。
烟筒比月明的膝盖还高,她坐在椅子上搂着烟筒有些无从下嘴,问云开道:“这要怎么用?是不是要先放烟丝?有没有火柴?”
云开微笑道:“你还没学会,哪里能一来就上烟丝,会呛到的。你先学吸,里面有水,你先学会把水吸响了再点烟丝。”
月明半信半疑问他要怎么用。
俸小赛很热心的帮她扶着烟筒,指了指烟筒口:“月明小姐你把嘴放上去就行。”
云开还在一边指挥:“你脸要歪一点,嘴不要露出来,嘴露出来漏气。”
月明不得章法,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一股水就顺着烟筒壶嘴对着俸小赛就喷了出来,俸小赛忙不失迭的跳开。月明惊讶地抬起头:“它这是被我吹吐了?”
云开看她脸上一个黑圈跟胡子一样围着嘴,肚子里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还是一脸认真的对她道:“要用吸的,不要用吹的。”
月明又把脸放在烟筒口换了好几个角度试了试,后来干脆把鼻子都埋了进去。俸小赛不帮她扶着烟筒,她又试了一会就觉得手酸。顿时泄气道:“不学了。”
抬眼看云开的脸有些扭曲,她以为是自己太笨了把云开给气到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太难了,我还是不学了。”
眼前一张大花脸,那鼻头跟狸奴一样黑黢黢的,他要咬着腮肉才能阻止自己笑出声来。艰难的开口道:“不想学就算了,要吃饭了,你要不要跟我去太太哪里吃?”
月明摇头:“不了,我回自己院子吃吧!明天见。”说完朝他挥挥手告辞。
月明才跨出院子,这主仆俩,一个笑瘫在椅子里,一个笑趴在门槛上。
云开笑得手脚瘫软,揉着自己笑得酸痛的肚皮,暗戳戳道:“不让你丢个大脸,你就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月明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路上遇到下人跟她行礼打招呼后都是一副震惊然后忍俊不禁的样子。回到院子艾叶和叶户正在浇花,看见月明的样子吓得手里的瓢都拿不稳,掉在桶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摆。艾叶失声惊叫:“哎呦我的小姐,你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弄成这幅样子?是不是二少爷又作弄你了。”
想起回来路上那些人异样的目光,月明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往房间跑,鞋也不脱就冲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的脸上象画素描透视异样印了几个大黑圈。
想到自己就顶着这么一张脸走回来她头顶的毛都炸了,连忙扯了块手绢对着镜子使劲擦。
越擦越花,整张脸跟从煤堆里刨出来的一样。她一边擦一边哭:“呜呜呜,罕云开这个坏人,呜呜呜,这个二傻子太坏了。”
渐入佳境
第65章
老爷回来后几乎都是到印太房里用饭,连带厉阳和云开两兄弟每天都来报道。
吃饭的时候印太见云开心不在焉,一会捂着嘴偷乐,一会只扒白饭菜都不吃的闷笑,觉得甚是奇怪。他这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了。
站在一旁服侍的桐林早就从下人嘴里知道二少爷这么开心是为什么,见印太面露疑惑便借着给印太盛汤悄悄在她耳边耳语一番。
印太听完瞪了云开一眼,吩咐桐林道:“你去把我还没用过的那个杉木箍银丝的小烟筒给月明小姐送去。上次相耿印太送来的金丝烟也称二两包了一起送过去。”
土司和厉阳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云开便推了碗怪道:“太太,她不学好你怎么还这么助着她?”
印台看了他一眼,让桐林给她夹了远处够不着的菜后才慢条斯理道:“抽烟就是不学好了?先不说允相勐圈的太太、小姐,就说平民寨子里那家的女人腰里不别着烟锅,拉祜寨五六岁的女娃娃都会抽烟。她们都是不学好?”
云开支吾半天找不到有力的话来反驳印太,最后只能耍赖道:“兰月明现在不是我在教么,我说不行就不行。”
印太斜睨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这学问没教会她多少,管得倒是挺宽。”
罕土司和厉阳琢磨过味来,惊讶地看着云开。云开被看成个大红脸,厚着脸皮辩解道:“你们都是什么眼神,你们不要乱想啊,我就是觉得兰月明还小给她做做规矩。”
罕土司给他一个,小子,你行啊!的眼神后,和印太商量起厉阳的婚事。
“我想了几天觉得你说得对,耿马土司已经和孟定土司结过亲,咱们没必要再去亲上加亲。勐那土司这几年和汉人处得不错,儿子也昌盛,也算是门好亲事。”
云开一听要结亲,连忙问道:“要和勐那结亲?谁结?我可不干啊!”
印太没好气的抢白道:“想什么美事,你大哥都还没着落轮得到你么?”继而又话风一转:“不过,你也快二十了,是该给你相看起来了。幸好你不是个女儿,要是个女儿非砸手里不可,根本嫁不出去。到时候趁着你大哥办喜事,我看看各府的相坎小姐有没有合适的。要真不行,你舅舅疼你,瑟曼丽他肯定是舍得给你的。你抓紧生个孩子,好好煞煞你人嫌狗憎的脾气。”
听见不是他去跟勐那府结亲云开松了一口气,但又听到他亲娘把他早生贵子都给他安排上了,他连忙制止道:“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瑟曼丽是个好相与的么?娶什么娶,娶回来镇宅么?”
厉阳默默吃着饭,心中纳罕道:不是给他说亲么?怎么云开反应比他还大。
罕土司见话题歪得差点忘记最初讨论的是啥,连忙把话头给扯回来:“厉阳的事就这么定了,我马上给勐那土司写信,让陶大亲自送过去。”
说完厉阳的终身大事,他又和印太说另外一件事:“十八部落的鲍头人要来府里拜见,我估摸着这两天就该到了。你吩咐佣人把安置客人的院子收拾出来,别怠慢了他们。”
印太应了声是又奇怪道:“这不年不节的鲍头人过来做什么?”
罕土司哼笑:“英国人占了他们的矿,估计是想来跟我借钱借枪。”
厉阳闻言问道:“那要借给他们吗?”
“借个屁。”见儿子问出这么蠢的问题罕土司吹胡子瞪眼道:“你的书都白念了,忘记了以前勐勐土司家的下场了。那些佧佤受着土司的庇护,最后竟然还联合拉祜和布朗反了勐勐土司。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帮他做什么?”
厉阳不服道:“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勐勐土司都不记仇了怎么您还记呀!现在他们落毛了(衰落的意思)咱们帮衬一把,万一他们真能从英国人手里把银矿和铅矿抢回来,咱们也能跟着分一杯羹不是么?”
罕土司吃过的盐比厉阳吃过的米都多。厉阳能想到的他能想不到。他觉得这个儿子还是有点想当然的天真。对于那帮佧佤来说,英国人也好、傣族人也好,都是非我族类。他不给英国人难道就会心甘情愿的给傣族人?
这时候云开开口了,他歇下碗,用布巾擦擦嘴后道:“我觉得大哥说得对,趁现在他有求于咱们,咱们尽可以把价开出来。他愿意咱们就伸把手,不愿意就只当招待他们吃喝几天,不妨碍什么。”
罕土司觉得稀奇,小儿子浑身的心眼跟筛子一样多,竟然也觉得厉阳的话有道理。他反问道:“那万一姓鲍的事后反悔呢!”
云开摆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您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这事您先别一口答应,一来是好要价,二来兰应德不是还有两个月就回来了么。到时候您和他商量一下,应承他一些好处,让他把军队的虎皮撑起来,姓鲍的他不敢反悔的。”
印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罕土陷入了沉思。
厉阳有些不明白,这事为什么要扯上兰应德。云开耐心给他大哥解惑:“你别以为姓鲍的是病急乱投医才来找咱们,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咱们家舅舅那边算是英联邦的一部分,英国人那边咱们家有人说得上话。你再看看他跟英国人开火驻扎勐董的国军帮过他一指头没有?没有吧!他找咱们家一是咱家有枪有权,二是想找人在英国人那边说和,把银矿占了那么久吃了些肉见好就收得了。三是兰应德在西南这块的军界说得上话。缅宁的军队不待见他,可昆明、腾冲那边他有的是关系。”
听了儿子一通分析,印太端起汤慢慢吹着,嘴角扯起一抹笑。
第66章
月明记上仇了,好几天都不去找云开。俸小赛虽然也是帮凶之一,但见月明小姐这么生气也觉得自己少爷做得有些过火。建议云开道:“要不,您拿点吃的去哄一哄,月明小姐挺好哄的。”
云开梗着脖子嘴硬:“哄什么哄,得给她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俸小赛闭上嘴,心里直呵呵:您幸好是土司的儿子,印太绑也给您绑一个婆娘来。不然这辈子打光棍是打定了。
土司老爷等了几天的十八部落头人终于来了,还把自己小儿子也领着一起来。晚上印太让下人去请月明晚上参加迎客宴。缩在自己院子好几天的月明这才出门。
夹道上遇到云开,她小白眼一番,冲他娇哼一声领着叶户就走了。
“嘿--”扇子往手心一敲,云开对俸小赛道:“她气性还真大。”
俸小赛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笑笑。
云开快步追上前对月明道:“哎,你这几天不出门我都没办法告诉你,那个裁缝回来了,要不要叫他进府?”
月明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用,我自己有脚。”
云开碰了个软钉子,脸上顿时讪讪的,撇着嘴不满道:“真是小心眼。”说完长腿一迈走在在月明前头去了。
月明听见他说自己小心眼,肺都要气炸了。这人真是.......她都没词形容他了。厚颜无耻到极点,是谁把她弄得跟钟馗似的,是他没错吧?他怎么还有脸说自己是小心眼?
印太见到月明白生生的小脸,想起桐林后来你给她描述的画面,忍不住就想笑。她拉着月明的手道:“好孩子,二少爷跟你淘气我已经让老爷教训过他了,你别忘心里去啊!”
月明一反平日里上解人意的模样,抱着印太的胳膊嘟着嘴告云开的状:“太太,二少爷实在是太坏了,我那天顶着黑印子穿了半个府,人人都笑话我。”
印太安连声保证道:“没有、没有,大家都骂二少爷呢,没人笑话你。”说完又潮云开肃声道:“你站在哪里怪笑什么?还不赶快过来给月明赔个不是。”
云开听见印太骂他,撇着嘴朝月明拱了拱手吊儿郎当道:“对不起,行了吧!”
印太见他这种态度张嘴刚想骂,罕土司和厉阳领着鲍头人进来了。
鲍头人让小儿子给印太和云开行礼,见到月明时他笑问:“这位就是兰先生的千金吧?”
印太笑着点头:“就是兰先生家的,兰先生出了远门,我把她接过来跟我做个伴。”说完跟月明介绍道:“这是十八部落的鲍头人,叫人。”
月明对着鲍头人鞠了一躬:“鲍头人好!”
鲍头人虚扶了她一把连忙道:“免礼、免礼。”说完又喊儿子过来:“你也来和月明小姐见个礼,你们年岁相当,应该能玩到一块去。”
云开听见年岁相当、能玩到一块去这句话就皱了眉头,这话怎么透着那么明显的想结亲的想法。他觉得鲍头人真是会想,他儿子嘴上胡子都还没冒茬,就想着给他找媳妇,还找到兰月明头上,做什么春秋大梦。
鲍头人的儿子和月明互见完礼,怕鲍头人再不识趣的冒出几句,金童玉女般配得很的无聊话云开马上闪身挡到月明前面,笑笑对众人道:“入席吧!”
吃饭的时候硬把月明按在自己旁边的座位。月明瞅了瞅列席的人忘记了自己还生气这回事,悄悄和云开咬耳朵:“怎么不见三小姐和三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