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问她:你刚刚说,你是尊者的首徒,司念?
司念点点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这缚灵玉为什么对你这么重要?
“师傅说,玉在人在啊。”
嗯,好,不错。
又一滴泪从她眼角留下:圣女,九曲终于等到你了……
九曲的泪流的一刻也不停歇,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身高样貌与司空寂完全不一样的司念,她的泪水根本止不住。她在这里被关了十年,而司空寂又何尝不是努力了十年才能重回这九州大陆呢?
而司念看到她猝不及防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吓的又是后退了半步,“你……你说什么?你怎么对着我叫圣女?我应该不是你们家圣女司空寂吧?我应该是凤起烟啊!”
原本她以为凤起烟已经够声名狼藉了,在这今安城,每个人都看着她的笑话,而如今,九曲却对着她叫圣女,司空寂?那可是九州大陆人人喊打喊杀的魔道妖女。她是想恢复记忆没错,那如果说她的真实身份真的这么惨不忍睹的话,还是乖乖的做司念更好。
但是九曲却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把泪水都给擦干净,故作坚强的在心里说:那个凤小姐,你刚刚问我魔道中人是不是嗜血怪物,杀人如麻是吧?那我现在就回答你,我们不是!
第41章 第四十一天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在这九州大陆,正道即是善,魔道即是恶。那正道五家高高在上,受尽人道敬仰,绵延不绝,而我们魔道呢?只能在黑暗的无底洞里苟且偷生,只要生而为魔道,就被冠上一个“恶”字,即使连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们都不放过。
司念静静的听着九曲对她说着这些,她半信半疑:“我去过清玄、月门,虽说确实各怀鬼胎,但还不至于这么残忍吧?”
圣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她这一生其实没有害过任何人,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只是因为妖艳貌美,就被他们叫做妖女。圣女自入世以来,一直想改变世人对我们的偏见,不敢行差踏错,面对他人的诋毁只能装作毫不在意。可是后来,他们却逐渐过分……圣女不得已才对他们出手,结果他们不问事情真相,“妖女作恶”张口即来。圣女避免与他们起冲突,只好一再忍让,而最后,谣言越传越离谱,她在世人心中已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道圣女形象了。
于是圣女索性睁开枷锁,做回了自己,既然世道对我们不公,那我们就自己去讨回公道来。自那以后,我们魔道中人踏足人道地界,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之下,听奉圣女之命,从不主动挑起争端。能够重回阳光底下,是所有魔人的心愿,他们都很珍惜这次机会,可是人道中人蔑视我们,请求正道五家出手,将我们赶回黑暗无底洞……
司念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们败了,一败涂地。圣女灰飞烟灭,我被囚禁在这十年,我的族人们死伤无数,只剩些许妇孺带着幼儿逃回那洞里,一路上又没了多少人,我已经没有消息了……十年了,我已经十年都没有见到他们了,也不敢见他们。我很想替圣女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却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愿意原谅我们呢?
司念哽咽住,喉咙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那人继续对司念说:即使我被关在这五年,但是依据我对那正道五家各门派的了解,他们现在应该面临着更加严峻且棘手的问题吧?清玄门以清庸为大,他素来喜爱林汉洲,可是林汉洲性子懦弱,根本不堪为正道之首的位置;而寸月恃才傲物,还妄想继续统领月门下一个十年,可是月翩跹心思也深,她会愿意在等一个十年吗?
还有星宿阁的代理阁主危合,说不定那天才少年随时都会回来,他会心甘情愿的让出阁主之位?以及九华殿的建华道长,一直想据青纱灯为己有,早就令其他弟子不爽了,所以正道五家分崩离析在即,这九州大陆也即将迎来新的大地主宰。
司念听着九曲头头是道的分析,也同时在自己心里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的确实不错。当时在清玄门,清庸道长对林师兄就一直青睐有加,而其他弟子心中颇有不满,以及月门,月翩跹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次寸月昏睡不醒,群龙无首,月翩跹终于得已上位,还不知道其余弟子服不服呢?
眼下格局表面上虽然一片太平,可暗地里风起云涌,就怕一触即发,那预计将会是一场恶战。
九曲又道:凤小姐,如今还有魔人现身九州大陆吗?
司念摇摇头:“我已经很久未听说有魔道中人现身了。”
九曲笑笑:好,看来我的族人们躲在清净之地,过他们的日子就好,远离尘嚣。如你是凤家小姐,那凤阙就是你的父亲,你可知我这一身灵力是用你父亲的灵力压制住,才使我无法逃出这里?
“什么?!灵力压制?这是什么灵术?我怎么不知道。”忽然司念想起今天下午,在太平山腰间那群匪徒说过,凤阙没有灵力,这又是为什么?
九曲道:凤阙的灵力与我相当,但是为了废除我的灵力,他自愿以灵换灵,从此他跟我一样,修习多年的灵术一朝尽毁。但是他更聪明,抓住了这次为国尽忠的机会,所以才被玄武皇帝破格提拔升了宰相。说到底,他这宰相之位还是靠我得来的呢!
司念这才明白,她这两天也听过很多关于凤阙的传言,他空有一身好灵力,但是却无碌碌无为,岂料有朝一日升至为宰相,一飞冲天,原来是利用自己的灵力换来的官位。但也不知道他这些年过的是否快乐,当一身的灵力忽然没有,只剩下了权力,而这权力还与他的能力不相当。
但是忽然,司念看着九曲,她有了一种想救九曲出去的念头。她想让九曲带她去见见当年魔道中人踏足人界的画面,是否真的如她所说,人人喊打喊杀。她也想知道九曲口中所描绘的世界是否真的存在,正即是善,魔即是恶?在这个世间,谣言太可怕了,它犹如一直洪水猛兽,会把一个鲜活的人击溃从而徐徐蚕食。
过了很久,司念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今天很幸运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又长了很多见识。”
九曲对她笑笑,那种明媚的笑容在司念的记忆里好像曾经出现中,她感觉到特别熟悉。九曲在心里对她说:好,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会在这里等你。
司念出去以后,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天亮她都没有睡着。她一直反复的在问什么,究竟什么叫做善,什么叫做恶。凤亦云陷害她是否为恶,而她为了自保推了凤亦云又是否为善?善与恶到底是由谁来定义,还是说人数多者来决定的呢?
一连好几日,司念都没有想出答案。
原本以为,她呆在自己的后院里,等待这师傅的到来就好,也原本以为,凤夫人听了她的那些话回去思前想后决定跟她握手言和更好,岂料,事情却越发越大。
这一天,户部尚书大人急匆匆的来到凤府,未等下人禀报,就自行冲了进来。宰相凤阙连忙出来迎接。
只见那尚书大人如今年岁已高,头发一半鬓白,但是身子骨却着实硬朗,一路小跑走来都不带喘气。虽说他的官位不及凤阙,但是在辈分上来说确实凤阙的岳父大人,即是凤夫人的亲爹,凤亦云的亲外公。
凤阙来到前厅后,见户部尚书怒气冲冲,忙恭敬问道:“不知岳父大人今日不告而来,所谓何事?”
“何事?我的宝贝外孙女在你这受了欺负,我是亲自前来为她讨回公道的!”
“哦?!云儿也只是不小心崴了一下脚,我已经叫宫中御医为她看过了,并无大碍,再修养几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哼,她都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七天了,你还跟我说并无大碍?你这父亲究竟是怎么当的?如果你不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
看着尚书大人气的甩袖,凤阙陪笑道:“岳父大人,都是两个女儿家玩闹,你这样说像是要审问犯人一般……”
“玩闹?若是普通玩闹能让我的宝贝外孙女躺床上七天?你的嫡长女是你女儿,庶女就不是了?当初要不是我把若妩嫁给你,你哪来这么争气的女儿?像是像你那个嫡长女一样,败坏相府名声,我看你早就气的七窍生烟了!”
“是,是,岳父大人说的是。那这样吧,我把烟儿叫来,让她跟云儿道个歉。”
“哼!”尚书大人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凤阙令人把司念来叫了过来。这时雅柳外出不在家,司念一个人跟着他们来到前厅,她只是听说尚书大人来了,也知道他非常疼爱凤夫人这个女儿,那么一向鲜少来风府的尚书大人这次亲自来访,也许就是凤夫人写信给他,来向司念示威的。
等到司念来到前厅以后,就看见那尚书大人立马起身,走到司念面前,厉声问:“你就是凤起烟?就是你伤了我的云儿?”
司念也不甘示弱,“不错,我推的,如何?但是你想知道其中缘由吗?”
“你推我的宝贝外孙女还需要缘由?无非就是嫉妒她比你更得父亲宠爱罢了,还处处比你优秀,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长了一张祸国的容颜,靠着魅惑几个人男人为你赴汤蹈火就如此目无尊长了吗?”
司念听着他说的这些话简直笑翻了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嫉妒凤亦云,还嫉妒她比自己优秀,并且还魅惑了几个男人。户部尚书如数家珍般的捏造这些谎言,信口拈来,畅流的像是早就设计好了一般。
尚书见她如此,更加生气,吹胡子瞪眼:“你笑什么?有娘生没娘教,果然就是这种德行。”
突然,司念收敛起笑容,她应该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这尚书来今天是做什么的?是为凤亦云讨回公道的?是给她下马威的?明明凤阙是宰相,是一家之主,却被他一个尚书在相府里作威作福吗?凤夫人这就把她的靠山搬过来了吗?
司念眺望远处的青山,她唯一的后台就是傅星沉了,她真的很希望有一天傅星沉能够来到她面前,对所有人宣布她是他唯一的徒弟。那种有靠山的感觉,有人给她撑腰的感觉,可真好。
于是司念冷笑:“虽说我娘先一步离去,可最起码我这个爹还存活于世,依旧可以好好教导我,倒是你,冲着别人大呼小叫、指手画脚的,可没有双亲能够教导你了吧?莫非是被你气死的?”
“你……”
“我与你毫无联系,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趾高气扬的对我进行说教?”
户部尚书见说不过她,转身就问凤阙:“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早就将她赶出家门、驱逐族谱了吧?怎么还把她留在相府,祸害他人?”
司念继续冷着脸说:“当时,二娘带来的那具女尸,并不是我,所以宰相驱逐出府的是那具女尸,关我凤起烟何事?”
第42章 第四十二天
“烟儿,他好歹也是你的长辈,怎么能跟长辈这么说话呢?”凤阙正色厉声说道。
刚刚尚书大人那么羞辱司念,他都一言不发,而司念只是还嘴几句,就被凤阙用辈分压着,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忌惮这个尚书什么,就只是敬他是岳父吗?
司念不服,“他是你的长辈,是凤亦云的长辈,但不是我的,我跟他非亲非故,只是因为你让我跟他联系在一起,凭什么他就能仗着身份欺负我,连缘由都不问一下,归根结底不就是仗着我没有靠山吗?”
“哼,”尚书大人冷哼一声,“知道自己没有靠山,还敢对我的云儿下手?若你今日能够取得云儿的谅解,我也就放过你,若云儿坚持不愿意,那可别怪我逼你父亲将你赶出凤府了。”
司念望着凤阙,问他:“怎么?我们相府还要一个尚书来管事了吗?”
“烟儿,只是让你道个歉罢了,云儿怎么说也是因为你伤了好几天,你道个歉也是应该的吧?”
“那是她活该,想博得姜越的同情才自导自演。”
这话听的尚书极为生气,“冥顽不灵,凤阙,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既然她不愿意道歉,那你就去给云儿道歉,直到她愿意原谅你跟这个长女为止,否则你不不要叫我岳父!”
凤阙夹在两人中间,面对这两人都不愿意示弱,他只好选择自己能够命令的那一方,于是他对司念道:“凤起烟,还不快跟你妹妹道歉,你身为姐姐,道个歉怎么了?”
“宰相大人,”司念严肃起来,“自从我重回凤府的那一刻开始,见你的第一面,你并无表现出多欣喜的样子,只是转身就走,还嘟囔着我为什么不回来,我当时只是以为你不喜欢我;后来凤亦云连躺家中数天,我听下人说你连问都不问一句,连御医还是凤夫人请来的。于是我就在想,你真的是冷血无情吗?不,你不是的,你只是抱着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你知道你一旦关心我,就会引起凤夫人的妒忌,你一旦关心凤亦云,她就会一直让你惩罚我,所以你各种躲避,只要府上的人不给你添麻烦,凡事你都会让着。”
“你真的怕凤夫人哭哭啼啼吗?不,你只是顺着那个台阶就下了,在外人看来只要凤夫人一哭你就会听命于她,但旁人却不知道那根本是你拿不定主意就索性依着她的话了。所以,就算你用全身灵力换来的这个宰相,德不配位,你也无妨。所以你也最怕你的岳父大人仗着自己的辈分来胁迫你,去打破你一直苦心维持的平衡。”
未几,司念挑眉问他:“是吧,宰相大人?”
这一句“宰相大人”听的凤阙心里极为不爽。司念说的对,他一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原来的凤起烟也是像极了他。现在九州大陆都很太平,玄武各国之间也相邻友好,他这个宰相平日里国事处理不多,顶多就是挂个衔头。他也知道,别人在背地里是怎么说他的,但无妨,毕竟现在这个局面是他以一身灵力换来的。可是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对着自己的岳父如此声张这件事,像是一根刺逐渐的直入他的心底,把他的脸面撕破仍在地上又踏了几脚。
凤阙的眼角瞥见尚书的冷笑嘲讽,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他怒火攻心,手高高扬起,嘴角抽搐,凶狠骂道:“你个逆女!”
司念手里即将凝聚灵力抵挡时,却被一个声音阻止:“住手!”
三人视线齐齐回头,只见姜越竟然也未经下人通知,私自闯了进来。他大步流星的快速走到司念身边,见她安然无恙又盯着凤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