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容岁穰也随之抬起脖子。
穹顶上,铺满了小方格瓷砖贴就的马赛克,一片接着一片,铺就了闪闪发亮的美丽图案。
容岁穰忽然领悟了亢宿的意图,“你是不是觉得,其中一片马赛克就是二维码的图案?”
亢宿在大厅里没有发现,看了眼楼上的房间,说:“有可能,分头找找看。”
亢宿大致分配了一下搜索范围,便各自去找。
一栋建筑看完,容岁穰再次回到大厅。
亢宿的速度比她快很多,在厅内等候已久,见她便问:“找到了吗?”
“没有。”容岁穰姿势诡异地扶着后脖子,“但颈椎病治好了。”
亢宿:“……”
容岁穰抱怨脖子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亢宿会作出任何回应。
她转过身,照例往旁边那栋建筑走。
因此,当肩被一双手从后面搭上时,容岁穰叫成了一只尖叫鸡。
她被捏得很舒服。
她本来以为是怪物,后来发现是亢宿在替她捏肩,吓得比以为是怪物的时候还要厉害。
依旧魔音穿耳。
“闭嘴。”亢宿揉着她的脖子,说话间多少有点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意思。
容岁穰猛地收住声音。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关心?”按照亢宿一贯的脾性,这绝不是他会作出的行为。
容岁穰心生警惕,防备道:“你是不是想在幻境里面杀了我?所以临终关怀我?”
亢宿一噎,干脆地扔下她,毫不留情地径自向前走去。
容岁穰:哇突然就放心了呢,这才像星君大大嘛!
*
地毯式搜索了两栋建筑,什么也没看出来。
在第三栋拜占庭风建筑里,典型的圆形穹顶下,藏了一座三层高的中式小楼。
红砖绿瓦,非常突兀。
画风突变,容岁穰不免困惑地揉了揉眼睛,“这是……?”
亢宿看了一眼,“是鼓楼。”
来都来了,总得上去看看。
容岁穰跟在亢宿后面,踩着嘎吱嘎吱的木制楼梯登上了顶。
楼上果真有一面大鼓,鼓面早已破损。
容岁穰拽拽亢宿,摸摸鼻子,“你说二维码会不会藏在鼓里?缝在皮上?”
“别过去。”
亢宿忽然伸臂拦住她。
话音刚落,漆黑的大鼓内部,悄无声息地伸出了几条粗壮的腕足。
刚刚被亢宿做过肩颈按摩的容岁穰表示非常平静,觉得在这个世界里见到什么似乎都不奇怪了。
容岁穰:“快看!章鱼哥钻出来了!!!”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一只章鱼。
身上长了类似章鱼的腕足,肚子上全是眼睛,长相十分丑陋随意。
“哇,居然还有克系怪物!”容岁穰再一次对季远茂的脑洞感到惊叹。
亢宿又接触到一个新词,问道:“那是什么?”
“克苏鲁神话里的……”容岁穰开了个头,不知从哪里开始讲起,“体系太庞杂了,三言两语讲不清楚,等出去了买本书给你看。”
在他们讨论克系怪兽的时候,章鱼哥从藏身的大鼓里完全钻了出来。
章鱼哥个头大得惊人,数条足有容岁穰大腿粗的腕足金蛇狂舞,肚皮上的眼睛一眨一眨亮晶晶。
容岁穰:“星君,你觉得这只章鱼哥的弱点是什么?”
亢宿扫了一圈章鱼怪的躯体,腕足粗壮移动范围广,如果要挑弱点,那么肯定是“眼睛。”
“我猜也是眼睛,哈哈!太好了!”容岁穰快乐掏兜,“还好我以防万一拿上了。”
巨型怪物章鱼哥:……嗨?我还在这里?你们怎么聊上了?
被忽视的章鱼哥愤怒了,蠕动着腕足直奔两人站立的楼梯而来。
容岁穰:惊!!!好快!!!
顾不上聊天了,容岁穰掏出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梳妆镜,“刚从化妆鬼房间里顺的。”
用力往地上一摔,镜面碎裂,容岁穰挑了两块最大的,和亢宿一人一片玻璃三角锥,“星君!我们戳它眼睛!”
看准章鱼哥的方向,容岁穰高举镜面,大喊一声“冲啊――”
身边一道闪电窜出。
章鱼哥从中间被水平切开,一分为二,断面整整齐齐。
轰然倒地,扭动几下,不动了。
亢宿垂眸站在鱼哥旁边,嫌弃地扔掉流淌着绿紫色鱼哥血的尖锐玻璃碎片。
容岁穰:……强者的世界,竟恐怖如斯。
“星君,你真快!”憋了半天,容岁穰发自肺腑地夸赞道。
亢宿:……?
她分明在夸他,为什么听起来总觉得有点奇怪?
容岁穰举起大拇指,“你真的太快了!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快的男人!”
亢宿:……谢谢,心理不适感更加强烈了。
第31章
四面八方都在吹妖风,不知哪一阵风裹着一道模模糊糊的惨叫声吹来了“救命啊――”
容岁穰:“是我听错了吗?”
再往前走几步,这回听呼救声是听得真真切切的了,鬼哭狼嚎的,“救命啊!有人吗?快来救救我!”
玫瑰小径分了两条岔路,一边岔路尽头有一棵由骸骨组成的骷髅树,高约五六米,有个年轻男人被倒挂在其中一根伸出的腿骨枝干上。
那年轻男人看见容岁穰和亢宿,原本生无可恋的脸上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得在空中荡来荡去求救,“道友!救命啊道友!帮帮忙,放我下来。”
容岁穰刚才没注意,这会儿走近了,站到大骷髅树底下往上看,才发现小哥面容清秀肤色白皙,属于阴柔那一挂的,竟然长得还挺帅。
容岁穰没有第一时间放人,而是戒备问道:“你是人是鬼?”
鉴于现在所处的环境,陌生人(or陌生鬼)的身份问题还是非常有必要确认一下的。
“我也是进来渡劫的!”年轻男人转来转去,无形中把自己捆得更紧了。
容岁穰退回亢宿身边,“原来app里不只有章鱼哥那样的无脑怪,居然还有人设的!好神奇!”
亢宿好像并不意外,“看出来了?”
容岁穰回身跟亢宿说话,才发现亢宿是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
她很快意识到,星君早就发现这个男人有古怪,但是默不作声,给机会等她自己发现。
如果她刚才打算救人,亢宿会采取后手保护她。
树上的年轻男人惊呼:“你在说什么?这位道友,我们是同道中人啊!”
容岁穰:“那你说说看,你是被谁绑上树的?”
年轻男人满脸苦相,“我刚进app不久,就遇上一只巨型蜘蛛,我和那蜘蛛大战不敌,被它吐丝缠于树上……”
“哇!居然还有剧本!”容岁穰一脸新奇,抱住亢宿的胳膊猛摇。
季叔叔好厉害,让人简直叹为观止嘛!
年轻男人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小道友,你千万要相信我,我真的是……”
容岁穰问:“你被绑了多久了?”
年轻男人翻着白眼使劲想了想,“幻境里没有时间,我记不清了……应该有大半天了。”
“季叔叔,你物理课没好好上!”容岁穰逮住证据,叉腰朝天哈哈大笑,“他头朝下大半天,脸都没有涨红。”
操场大喇叭唰一下出现在骷髅树上方。
一直暗中观察的季远茂:“擦!大意了!”
时隔很久,还听见喇叭那边碎碎念叨声:“我还特意让他们把外形设计得帅一点,居然没用上。唉,记下来记下来,后期这段要完善一下……”
喇叭闪烁几下,渐渐消失。
见谎言已被拆穿,树上年轻男人便不再掩藏,表情瞬间变得凶狠异常,啐了口唾沫,身上蛛丝渐渐松散,“既然敬酒不吃吃罚――”
一只骷髅头被亢宿飞踢而起,正中年轻男人面门。
这一下砸得生疼,蜘蛛精除了手脚,其他四条腿也疼得伸了出来,乱踢乱蹬。
捧场王容岁穰:“真准!”
蜘蛛精短暂晕眩后暴怒,八脚齐动向容岁穰袭来,速度飞快,看得人头皮发麻。
容岁穰:好可怕!!!
亢宿拾起地上断丝,脚蹬地飞起,三下五除二将蜘蛛精绑成一个大型蚕宝宝。
“小骗子,用它练习一下五雷咒。”
蜘蛛精当场流下了耻辱的眼泪,“技不如神我认了,但你们不能拿我当试验品侮辱我。”
“哦,那你尽快适应一下。”容岁穰抬手掐诀。
天空中,轰隆隆雷声震耳。
紫色耀眼,一道惊雷当空劈下。
滋啦――
烧焦的青烟袅袅升起。
蜘蛛精腿上几根绒毛烧着了。
亢宿:“……”
蜘蛛精:哭得更大声了.jpg
容岁穰:“……不好意思,下次一定劈个大的。”
再掐诀。
滋啦――
又烧焦了几根绒毛。
再掐!
……
经过七十八次掐诀后。
焦黑蜘蛛精奄奄一息:“算我……求、求求你,给我……来个快当点的……行、行不行?”
容岁穰蹲在地上面对大树抱成一小坨,自信心备受打击。
为什么呢?!她的立狱收邪门好小,五雷咒也劈不死人。
这是不是就是电视剧里说的天资愚钝?
“星君,我辜负了你的教学。”容岁穰差一点就抽泣出声。
“想太多了。”亢宿道:“在这里面,神力被削弱了而已。”
“哦?是吗?”容岁穰一时没分清亢宿是在安慰她还是在阐述事实,但突然就开心了起来。
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呢?反正她也不是真玄学大师,她可是个骗子呀!搞好本职工作就够了,掐诀什么的,当成兴趣爱好多好呢。
想通之后的容岁穰觉得神清气爽,没看到亢宿送走蜘蛛精的最后一程。
危机解除,又到了找二维码出去的时候了。
她一边猛舔嘴唇,一边左看右看。
“你需要喝水。”亢宿说。
容岁穰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暂时还没到脱水的地步,但渴是真的很渴了,更何况刚刚念了七十多遍五雷咒,口干舌燥。
经过蜘蛛精一事,容岁穰忽然觉得,亢宿星君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很多事情,但是没说,在等她自己领悟。
毕竟是她要通过这个证明她不是白痴的考验。
水……
容岁穰想了想,说:“一路走来都没有看见食物和水,有两种可能。一、我们还没有遇到;二、通过这个APP所需要的时间没有长到需要补充能量的地步。”
亢宿静静听着。
“我倾向后一种可能性。”容岁穰摇头晃脑分析得头头是道,“就算看到食物和水,我也可能怕有毒不敢吃喝,那就真的饿死渴死了。我可是季叔叔的亲徒弟,他不可能这么坑我。”
亢宿没忍住,出声提醒道:“他坑你的次数,应该不算少。”
容岁穰:“……”
整个世界突然充满了一种“你说得很对我竟无言反驳”的寂寥感。
“咳。”亢宿咳了声,示意她继续。
容岁穰花了足足五秒钟时间,才从常年被季远茂坑害的苦痛中挣扎出来,继续分析:“这整个世界的排列就是混乱无序的,没有逻辑可循。”
亢宿点点头,说:“唯一的中心就是你。”
自进入幻境以来,亢宿是第二次提类似的话了。
脑中有灵光一闪,容岁穰努力捕捉住。
“二维码可能在我身上!”
亢宿轻声笑了,“还不算太傻。”
可是……现在问题来了……
容岁穰提防看了看周围这随时有妖鬼蹦出来作妖的环境,迟疑道:“那……我找个地方脱衣服,看一下……?”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办法,听上去就无限等同于作死。
果然,亢宿皱眉摇头,“太危险。”
容岁穰也觉得是,万一突然有危险,她也不能光着逃跑啊。
因此,在季远茂的设计里,二维码一定在容岁穰不用独处就能查看到的地方。
低头看看手,再把脸伸到亢宿面前让他看看,都没有。
她迷茫了。
那还有哪儿啊?难不成在脚底?
还是有点危险啊,这要是脱鞋脱一半了再遇上危险,那就要光脚逃跑了。可这儿满地又是骨头刺又是玫瑰刺的……
嘶――
想想都觉得脚疼。
正当容岁穰犹豫要不要找个骷髅头当凳子坐下脱鞋的时候,亢宿忽然握住她的肩,“转过去。”
容岁穰茫然照做,背对过去,感觉脖后的头发被轻轻撩起。
亢宿在幻境里有了呼吸。
他靠得太近,淡淡带着庄严香火气的鼻息扑在颈后,激起了一片颤栗。
温热的鼻息一浪接一浪,太近了,近得甚至让容岁穰开始幻想他会不会不小心蹭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