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临渊对浊域的了解也不多。
临夫人用指关节扣了扣桌子:“临渊,你继续说你的。”
“好。”临渊应了一声,简略的总结道:“我到达清域时,刚好与卿的成年分化日撞上,按照她母亲的说法,卿分化为女性跟我有关,我们两个之间有‘缘线’,注定会成为夫妻,所以……”
临夫人:“……”
临夫人:“所以你们现在是?”
临渊:“我和卿还在磨合,算是准夫妻。”
临夫人的表情裂开了。
临泽的视线缓缓的移动到临渊脸上,眼中略带疑惑。
临渊可不是一个会被轻易说服的人,更何况是这种在星际堪称荒谬的说辞,其中必然有其他的原因。
不对——
临泽眉头一皱,想起了两人在新星域刚被发现、先遣军队还未确定人选时的那次谈话,当时临渊就说想去未知星域。不过临渊不打算加入先遣军队,他的计划是在双方建交后,长久的代表临家驻扎在新星域。
临泽直视临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说。”
临渊低笑一声,点头道:“母亲,临泽,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很早之前我就有一种直觉,我必须要去所谓的‘新星域’。”
他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于是就得到了一个……未来媳妇。
想到卿,临渊黑沉的眼睛略微亮了两分,虽然卿的性格与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但这样也还不错。
临夫人无话可说。
她单手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话中压抑着怒气:“你们的寿命根本就不对等!你这样对……卿,那个叫卿的姑娘来说,意味着短暂的快乐,余生的怀念,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你知道吗?!”
第五十章
面对临夫人的怒火, 临渊没有辩驳,他的表情十分平静。
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临夫人无力的张了张嘴, 摆手道:“算了,我懒得再说你什么。”
她单手撑桌站了起来,提起手提包就往外走。
话不投机半句多,拉倒吧。
“母亲。”在临夫人的手碰上门把手的那一瞬间,临渊喊住了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肉/体很容易被毁灭, 但精神是可以永存的。”
临夫人脚步一顿:“……?”
她回头看向临渊,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临渊起身与临夫人对视:“母亲,我暂时只能说到这里,请您相信我, 我们有解决的办法。”
临夫人将手提包放在肘弯, 身体站的笔直,深深的看了临渊一眼:“我会提出自己的意见, 但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你的人生道路是你自己自主选择的,过成什么样也由你说了算。关于你和卿的关系,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用坦诚和真心对待你的伴侣。”
在感情一事上, 可以适当考虑一些额外因素,但不能过于追求利益, 也绝不能过于自私。
如果临渊将自己的客观条件全部坦白告诉卿, 卿考虑后还是决定跟他一起度过余生……那临夫人作为他们“夫妻关系”中的外人, 她不能也不需要提出反对的意见。
临渊长腿一迈,伸手扶着临夫人将她带到了沙发旁,让她坐在他和临泽之间:“母亲,请您放心。”
临夫人将手提包递给临泽, 叹气道:“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句话用在这里并不合适,但很能表现临夫人的心情。
临泽沉默的接过手提包,不对此事发表任何评价。
临夫人:“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么那个卿姑娘呢?她在哪里?”
“她现在待在我办公室。”
“我能否见她一面?”临夫人侧头问临渊:“你询问人家姑娘的意见了吗?”
卿见临夫人与见家长没有什么区别,小姑娘嘛,在见家长时很容易紧张,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因为其他因素,临夫人都觉得应该提前打好招呼。
“没关系,卿的胆子很大。”临渊起身从临泽手中将临夫人的手提包拿了过来:“走吧。”
临夫人下意识嘲讽临渊:“胆子大?怎么,我是洪水猛兽不成?”
临渊举起三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太阳穴附近,做出一个发誓的姿势,叹气道:“我发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得,看到临夫人这副杠精附体的样子,临渊可以肯定,他确实把母上大人得罪的透透的,估计他得过上一段天天挨怼的日子了。
临泽没有插/入二人的语言纷争,上前一步拉开门,等到二人都走出HU57室后,他才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三人一边走,一边听临渊说关于卿的一些事情。
卿的身份与元相似,元是诡域少主,卿是清域少主。除此之外,元只有父亲,而卿只有母亲。
诡域与清域有各自的中心,前者的中心是黑河,后者的中心是圣池。
根据卿的说法,圣池每隔三千年会诞生一个生命,这个生命就是下一届的清域之主。卿和她的母亲都是从圣池诞生的,所以,卿与其母并非是星际意义上的母女关系,但二者确实象征着一代一代的传承。
至于诡域,那里的情况与清域差不多,每届诡域之主都是从黑河中诞生。
在三个“域”中,只有浊域是例外。不知是何缘故,浊域许久都没有诞生过共主了。整个浊域被人为划分为许多小区域,各自为政,缺乏共主导致了浊域实力不足。譬如说“划开空间缝隙”一事,只有域主才有能力做到此事,由于浊域没有真正的域主,所以降落在浊域的星际公民不能像临渊、昆樯一样求助于域主。
总而言之——不要用星际的常识去定义异界,这是不可取的。
临泽听临渊科普了片刻,插话道:“说起来坐标364.6637处的虫洞,哥,这个固定虫洞是不是清域之主耗力打通的?”
临渊摇头,低笑一声道:“不是。”
临泽:“?”
临渊:“是卿打通的。”
卿与元不同,她已经成年了,她的能力足以与域主比肩,自然也有能力做到打通固定通道一事。
临泽:“……”
临泽:“所以,你需要付出的具体代价是什么?”
昆樯为了拜托诡域之主打通可以通往诡域的固定通道,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就算卿与临渊关系匪浅,但……临渊总不能让她白做工吧?
临家可没有坑家人的爱好。
临泽问出这个问题时,三人恰好来到临渊的办公室门口。临渊唇角一勾,轻轻敲了敲门后打开门锁:“此事随后再议。”
卿:“临渊!”
她猛地扑了上来:“你忙完了没有啊?我想出去玩!”
临渊单手按住她的额头,抑制住她的冲势,卿的双手胡乱向前转了转,没能够到临渊的身体,不满的撇了撇嘴。
“啧,小气。”
“好了,乖,给你介绍一下。”临渊点了点她的脑门,伸出手掌介绍临夫人与临泽:“这是我的母亲,这是我弟。”
“诶?母亲?不好意思啊妈妈!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你们!”卿的视线转向临夫人和临泽,大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生疏的对他们行了一个星际礼,歉意的道:“妈妈晚上好!弟弟晚上好!”
临夫人的三魂七魄都快要被“妈妈”这个称呼震飞了,她单手撑着临泽的胳膊,费力的维持住自己的体面:“好,卿卿晚上好。”
临泽一手扶着临夫人,一边对卿还礼:“卿姐晚上好。”
卿自然而然的贴到临夫人身上,双手抱着她的胳膊,自来熟的撒娇告状一条龙:“妈妈,我想出去玩!这个世界好有趣啊,跟我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但是临渊他不让我出去玩,呜呜呜呜~”
她的话语没有声音,是直接传达到意识层面的交流,所以,卿的嘴巴全程一动不动,但脸上的表情却缤纷多彩,五官像是在跳舞一样,将卿每一处细微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卿的双手挽上临夫人胳膊的那个瞬间,临泽顺势松开了扶着临夫人的手,不动声色的与临渊交换了一下位置,让他站在临夫人另一侧。
好了,和谐了。
临泽悄无声息的退到一旁,看了一眼被临渊与卿围起来的临夫人,垂眸收敛存在感。
临夫人恍若不经意般狠狠的剜了临泽一眼。
逆子!
数小时后。
临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难熬的几个小时的。
军部集体会议一直没有结束,临渊几人不得不待在第七军团等待临族长回来进行述职,这意味着卿也无法离开。
——临渊倒不是不放心她的安全,他是不放心其他人的安全。以卿长久以来接受的世界观而言,她很难将除临渊亲属外的星际其他公民放在平等的地位,偏偏她的武力值极高,放出去就是一个大杀器。
临夫人艰难地保持微笑与卿相处,她并非不喜欢她,但是……这孩子未免也太过于自来熟了吧?!热情、撒手没、好奇心强、拆家再加上时不时的奇怪脑回路,临夫人越跟卿相处,越觉得她简直是二哈在世。
哦,二哈都比她高冷一些。
不过根据临渊的说法,卿在其他人面前十分冷漠,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漠然。
好不容易等到临族长回基地,临夫人不理会他对卿的惊讶与好奇,甚至没有心情跟他算账,草草的敷衍两句后与临泽逃也似的离开了第七军团军区基地。
“这姑娘实在太热情了。”临夫人把自己的车扔在了军区基地,坐在临泽的车后座上,一手抚着胸口,一边喃喃自语。
热情到让她觉得有点瘆得慌。
怎么说呢,充满了违和感。
临泽没有回答,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过多,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
不过,他不在第七军团编制内,诸多事情虽然让他感到头疼,但真正需要忙碌的是临族长和临渊,不是他。
就像现在——他和临夫人可以先行离开,临族长和临渊却不得不通宵加班,至于其他的昆族长、莫族长等,一个都逃不掉。
还有卿,作为清域少主和临渊的未来伴侣,她也留下陪着临渊一同参加集体会议去了。
今天耗费的时间有点长,临泽二人回到临家老宅时,午夜的钟声已被敲响。
临泽与临夫人告别后直奔自己房间,他的房间距离邱诗诗的房间不远。
“嗯?”临泽脚步一顿,邱诗诗屋里的灯光穿透窗户,泛着温暖的光晕,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忍不住蹙眉,两指并拢,用指关节敲了敲邱诗诗的门:“诗诗?”
“诶?临泽泽?!”方才邱诗诗肝稿肝的入迷,再加上房间的隔音较好,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楼下传来的动静,听见临泽的声音,邱诗诗猛一抬头,跳下床三两步跑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你回来了?”
“怎么还不睡?”临泽皱眉问她,看到她光着的脚丫时,他目光一凝,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诶?”邱诗诗歪了歪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脚丫,脚趾不自觉的蜷缩了起来,没有注意到临泽的动作。
突然感觉到身体腾空,邱诗诗被吓得心脏扑通扑通一顿乱跳,赶忙伸手揽住临泽的脖子。
稳住了身体重心后,邱诗诗心有余悸,整个人都清醒了,熬夜肝稿的疲惫如同被狂风卷去的灰尘,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临泽。”不知何时走上来的临夫人看到眼前这幅场景,平静的喊了临泽一声:“你在做什么?”
“阿姨!”邱诗诗从临泽肩膀处探出头来,跟临夫人打招呼。
感受到身上的女孩儿明显不同于一个月前的体型,临泽身体一僵,快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回到床上,又给邱诗诗套上与她睡衣配套的小兔子拖鞋,才回头对临夫人道:“小家伙儿忘了穿鞋。”
临夫人面无表情:“哦?是吗?”
她半椅在门口,抱臂冷眼看着临泽,饶是如此“站没站相”的站姿,也带着几分她独有的高雅气质。临夫人脸上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却让临泽无端生出了几分心虚。
随着两人无声的对峙开始,邱诗诗的第六感小雷达嘀嘀作响,疯狂叫嚣着让她快逃。
她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临泽的袖子,望向临夫人问道:“阿姨?怎么了?”
临夫人看了她一眼,温柔的笑了一下:“没事,诗诗乖,你早点睡吧,晚安。”
说罢这句话,临夫人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邱诗诗的房间,临走时她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临泽一眼,眼底深处藏满了警告。
一边下楼,临夫人一边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感觉太阳穴距离爆炸相差不远。
方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小事,本着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打算找临泽花几分钟处理了。
但是没想到,她一上来就看到了那个场面。
——拥抱是没有问题的,毕竟邱诗诗的生长速度实在太快了,临泽心里没有反应过来她可以理解。
有问题的是临泽的眼神。
看似是出于抚养者的责任,实则充满了各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名为珍爱的情绪。
毫无疑问,临泽他越界了。
而且,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临泽还没有认清他自己的内心。
临夫人若有所思,拢了拢身上宽大的外套,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第五十一章
次日早。
邱诗诗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她略显迟钝的睁开眼睛, 直直的望向天花板上的花式吊灯,迷蒙了一会儿后,腰板一个用力坐了起来。
“哈——啊。”邱诗诗伸完懒腰, 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漂亮的黑眼睛氤氲起一片雾气, 她眨了眨眼睛,将雾气敛去, 双眼像是被洗去尘埃的黑宝石, 看起来更加纯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