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农事——小树要长高【完结】
时间:2022-10-26 23:50:49

  “子辰,你家在这个巷子里住?”
  曾子辰视线从钟月胳膊挎的竹篮上收回,这般穿街走巷卖煎饼他还是头一次见。
  面庞的笑容不由灿烂起来,点点头算作回答其方才的问题。
  走近指着篮子疑惑问:“用竹篮子装煎饼不脏吗,该冷掉了吧?”
  “好几层葛布裹着呢,又非冬天怎会那么凉了,不信你摸摸,没剩几块了,便宜两文钱包堆给你。”
  尽管晨阳被巷子里的屋脊遮挡住也看出时间不早了,得赶回食肆帮忙,面对尚算熟人的曾子辰,钟月说话不再拐弯抹角。
  近两年来,曾子辰绝大多数时间呆在县城居住,逢年过节祭祀祖先才回钟家村几日。
  其继母春花生了个女儿。钟月清楚曾子辰心里是爱护妹妹的,因为数不多得闲聊中,不经意里提起几次他的同父异母妹妹。
  “好。你怎么在街上卖起煎饼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开始种棉籽吗?”
 
 
第42章 酒楼乱象
  农忙他虽不下田做农事,可也知道如今这个时节该要着手种春棉, 从前年开始整个郑县的棉田渐渐改成春棉套种模式。
  “棉种提前点上了, 来时给我爷爷说好了, 晚上帮衬着把油布草毡盖上。”
  时间没相差几日,为进城做小买卖,母女俩早四五天培植棉苗。
  “今儿不用去学堂吗?还是夫子也要赶庙会,放了你们的假?”
  钟月舍掉一片葛布将煎饼帮曾子辰包好, 递给他随口问道。
  “嗯, 明儿才去学堂。是在你三舅食肆置的摊吗?待会我要去酒楼,顺道过去给你捧捧场子。”
  曾子辰从袖袋里摸出把铜钱,一手接下煎饼,一手将钱塞给她。
  “表姐不是在三叔那, 搁我家铺子呢,秦家生煎铺子。”
  手拎食盆的秦文斌好奇地望着面前与平常见过的人不太一样的清朗少年,小声替钟月应答。
  “在我二舅铺子里, 隔条街巷。”钟月数够自己该得的铜板数目, 装进亲手缝制的钱袋, 将多余的几枚递给曾子辰说:
  “东西卖完, 我俩得赶紧回去了。钱给多了, 喏,收好。”
  见她一副商贩论得真切的模样,无奈笑着摇摇头, 收下归还的铜钱, 掂掂手里温热的软饼, 见钟月转身抬脚离开,不经过思索忽然叫住她笑问:
  “月月,煎饼是你做的吗?若味道不错,待会碰上左邻右舍,好给他们宣扬宣扬。”
  钟月无语朝他翻了白眼,嗔道:“我会傻到为练厨艺砸自家场子吗?”
  她可没这大自信能够兼顾速度和色香味。说罢摆摆手,同突然变老实的秦文斌一同离去。
  留下神色懊恼的曾子辰兀自捏煎饼,明知其不善厨艺,还提问些揭人短的话,脑子秀逗了吗,难怪人家不给你好脸子。
  “不是去酒楼了吗,咋这快回来?”秦老太太听到拍门声,打开门见是方才刚出门不久的孙子,纳闷问说。
  “忘了样东西没带,路上碰到咱村的月月在肆口卖煎饼,闻着挺香的,给您和爷爷买了几块。”
  说完曾子辰面上发热,不敢直视秦老太太的眼睛。
  “二海家的?她估摸是来给娘家两个哥哥帮忙的。”
  秦老太太对买谁家的煎饼不怎么在意,反倒对孙子时时想着孝顺自己的做法欣慰不已。
  当初老俩口之所以不顾孙子想法下定决心搬进城里跟三儿媳妇一起住,全因原亲家即孙子的姥姥,前来提醒自己得小心三儿媳妇在肚子里的娃娃上做手脚。
  万一生的是丫头,趁婆家人没在场偷偷换成个小子,不单家业让外姓人夺了去,而且还乱了曾家血脉。
  曾氏族人认为先亲家提醒的非常有道理,于是便以老两口进城帮忙照看孙子为由,搬进了新置的院落里,一住便是两年多。
  刚来之时,还觉得不自在没乡里日子好,可渐渐地体会了城里有城里的好处。
  尤其大儿子二儿子如今也在酒楼做事,家里的田有媳妇照应,农忙雇人收割,偶尔回钟家村左邻右舍谁不说她享福。
  对于奶奶的误会,曾子辰没出声解释,准备书房打个转再去自家酒楼,忽听西厢房的门吱了声而后被打开。
  只见继母手牵着妹妹泠儿从房屋出来,发现他后清澈的眸子闪亮,挣开母亲的手,跌跌撞撞向他跑来。
  两岁多得孩子走的不太稳当,曾子辰生怕妹妹跌倒,忙展开并不宽阔的臂膀,笑容温和提醒:“小心,别摔了。”
  “哥哥……泠儿要跟哥哥……”白白胖胖的女娃扑进少年怀中,抱住其脖颈,稚音甜糯。
  “泠儿听话,哥哥有事儿要做,别缠着他,娘陪你玩。”春花见继子目光温和动作轻柔地,对待女儿无丝毫不耐,心里暗自轻快。
  当初自己尚未生产时,旁人皆说她腹中为女胎,若不改嫁恐以后在曾家的日子势必不好过,可随后坊间竟然传出她克夫的谣言,如此将来若想再嫁个像样子的人家就难了。
  五心烦躁之时恰巧碰见了闺中密友,安慰她道生个丫头或许是件好事,改嫁的话夫家不嫌拖累,留在曾家更构不成争夺家业的威胁。
  倘若能和公婆继子的关系缓和,当今朝廷崇尚孝道,不怕将来继子不给她养老送终,随后又帮她想了些法子。
  待闺友走后,春花思来想去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待花几吊钱钱找回春堂的老郎中切脉相看确定后,她便用手头的银两置了座院落,让人捎信请公婆和继子搬进城里居住。
  结果婆家竟然以正值农忙时节抽不开身拒绝她的示好,顿时让她气闷不已,同时心绪愈发慌乱,只得找娘家人商量。
  爹娘也劝她暂且忍耐,应承先托人帮忙物色好人家,等三年孝期一过再讲婚嫁之事。
  之后又暗示她守制期间想法设法多攒点私房嫁妆,趁着还是曾家妇在酒楼人事安排上说得了话,帮衬几把娘家兄弟。
  听了娘家一席话,春花有些心灰意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来说去他们最在意的还是儿子嫡孙。
  临盆前的半个月,婆家依然没有来人,她心中极其委屈,就算以前自己犯糊涂有错在先,可肚子里怀的是曾家骨血,也不至于放她独自在城中不管不问。
  正准备请娘家人去婆家理论,谁知公婆带着孙子竟主动进城,说是照料她生产坐月子。
  春花自然欢喜不已,不管真心假意,至少明面上看得过去,这样以来街坊邻居不会再嚼舌说她克死了丈夫如今连婆家也不管她。
  更另她欣喜的是生产后,察觉继子似乎对自己故意让女儿与之亲近并不反感。
  有时甚至还主动陪其玩闹,她顿觉眼前柳暗花明,只要兄妹情谊深厚,看在女儿的面上相信继子也不会为难她。
  自此,在其刻意为之下,一家人关系跟寻常人家没什么两样,继子虽心里不喜自己,脸面言语上却没过多表现出来。
  “泠儿乖,大哥回来再陪你耍。”
  曾子辰拉出小身子埋在他怀中的妹妹,软着嗓音道,没抬头看一旁的继母。
  时至今日虽然生活里已经习惯母女二人的存在,可面对继母,他仍然无法对往日的种种做到释怀。
  手拿煎饼的秦老太太满脸慈笑注视着互动的孙子孙女,心头虽然遗憾三儿媳妇生的不是小子,可各有各的好处。
  两个小子不是一个娘生的,将来分家岂不是为了争家业打架。
  “泠儿来奶奶这里吃煎饼,你大哥有事要忙。”
  秦老太太举起手里的东西朝孙女晃晃,她和老伴没来之前媳妇雇了个帮忙做事的嬷嬷。
  没两天她便让人家走了,自己好胳膊好腿,田里的农事轻的重的都能做,甭说照看孩子伺候月子,银子省下来以后给孙子用。
  ……
  去往酒楼的路上,想到那里的混乱状况,曾子辰蹙了蹙眉头。
  暖暖的春阳已跃出云海,高高悬挂东方,街肆上人潮渐密,小贩的声音此起彼伏。
  从巷子里出来,果真见秦家生煎铺子向外伸展的廊檐下有秦氏忙碌的身影,环顾四周却没找到钟月,暗忖难不成又瞎跑着卖煎饼去了?
  脚随心动,曾子辰忍不住拐向食铺:“二婶,我要两块煎饼。”
  “子辰呀,好些日子没回村儿了吧?等一会哈,前面还有俩。”此刻食客不算太多,秦氏抬头飞快望一眼曾子辰,笑容温和。
  “月月呢?怎么没瞅见她。”曾子辰很是随意问。
  “那丫头说现在不忙,跟文斌跑别处去了。”
  说起女儿,秦氏笑意更盛,适才她拿着空筐回来,觉得一个人忙得过来,把剩下没来得及卖的煎饼又装走了。
  不得不说跑着卖饼的法子真不错,跟她守着摊子等食客上门卖的钱差不多。
  曾子辰一副看吧被我猜中的表情。
  “你这孩子,给啥钱啊,月月可没少从你那讨纸。”
  秦氏在曾子辰掏钱时连忙阻拦,将牛皮纸包好的煎饼递给他:“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二婶,我用过饭了,煎饼给旁人捎的,哪能白吃,明儿我自己来买时您免了钱也不迟。”曾子辰笑着把铜钱丢进秦氏面前木匣子里。
  “行,明儿可得来啊,婶子给你做带肉的。”
  秦氏不疑有它,没再继续阻拦,她心里挺喜欢眼前的少年,懂事知礼。
  以前女儿学认字的纸张都是人家给的,如今别说两块煎饼,即便使片八片她也舍得。而且她心底还存个隐秘不成熟的想法。
  重新往筐里装了十来份煎饼的钟月忽然找到了销售自家小食的法子。
  “娘,我要吃鸡蛋煎饼。”行人中一孩童指着两步远脆声叫卖的钟月,抓住身旁妇人的衣襟摇晃道。
  “不是才吃了蒸糕吗,哪有那快就饿了,煎饼有啥吃头,回家娘给摊。”妇人拽着儿子嗔怪道。
  “儿子就想要……”
  “想吃就给他买嘛,几文钱的事,唠唠叨叨……小姑娘,要两份煎饼……”
  圆脸中年汉子不耐儿子吵闹媳妇絮叨,招招手冲暗中观察的钟月喊。
  “拿好,热乎着呢,共六文钱。”
  总结后钟月发现卖出去的煎饼,小孩子买的居多,于是她便拉着表弟专挑有孩子的地方嚷喊,果真效率高了不少。
  空筐而归的路上,钟月又和曾子辰迎面撞上,心情极为振奋的她主动打招呼:“子辰!”
  当发现对方手中提拎一包小食,跟她家煎饼的外包装十分相似,可随之想起曾子辰已经买过了,便否定自己的猜想。
  迎面走来的曾子辰视线从钟月红光焕发的面庞,移向她胳膊弯里只剩几片米黄色细薄葛布的小竹篮,微微惊讶问:
  “不会又卖完了吧?照你这个速度,干脆呆在县城卖煎饼得了。”
  “这是赶上逢庙会赶城的人多,若平常日子则没这么顺畅了,你家酒楼这几日食客肯定也爆满。”
  听之这般言语,钟月自己也暗自得意,若一直按照这个势头进行,五天下来除本钱以及雇短工割麦子外,还有不少结余。
  不过她没被大好形势冲昏头脑,自己平常又非没来过县城,人流量根本无法与庙会期间相比拼。
  若长年在县城做买卖暂时是无法实现的,一来她们家尚未有充裕的银两购置铺面。
  二则家里只有她们娘俩,人手根本不够只靠单一生意估摸连铺面租子都裹不住。
  若雇佣旁人的话,那么支出则大大增加,最后根本落不了什么钱。
  可有了曾子辰的提醒,钟月灵机一动,虽然全年做买卖不靠谱,可除每年庙会,年节前的个把月县城亦相当热闹,也可像现在一样做个短期买卖。
  唯一的麻烦是到时她二舅娘恐怕不情愿再如目前那般好说话,借给她们铺子用。
  听其提起自家酒楼生意,曾子辰抿嘴笑笑道:“凑合。”
  路边说话不方便,彼此又各有事情做,钟月尽管发觉提起自家生意对方情绪不高,仍没多问,想着接下来几日还有机会碰到,到时再打听也不迟。
  曾子辰走进金满楼,只见一楼正厅中仅一个伙计忙着打扫,皱着眉头问:“都这个时辰了,厅堂还没扫干净。其他伙计呢?”
  “少东家,李老爷见大爷二爷去肆口采购米蔬,也带着几个伙计去了。”
  伙计口中的李老爷是曾子辰的亲舅舅,目前在酒楼做事,大爷二爷乃曾子辰的大伯二伯,也在自家弟弟的酒楼帮工,平时负责酒楼所需的各项物什的采购。
  在两兄弟看来,虽然他们摸不到账本无法察觉弟妹娘家舅舅从中做手脚,可采购事关开支同账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账本由她娘家人管,但采购必须曾姓人控制。
  曾子辰故去母亲的娘家人有了意见,本家继家的亲戚都能来酒楼做事,凭什么他们就不能,于是也插了一脚。
  这样以来,不但酒楼的管理人员分成派别,连伙计也跟着站队,将金满楼内部搞得混乱不堪,灶上心思活络的厨子见势头不对,已私下开始为自己找下家。
  别家酒楼为了庙会期间的生意干得热火朝天,自家倒好,日头已挂的老高食材竟还未买来,曾子辰心头火气腾腾直冒,眼睛发红。
  可恨他爹一手做起的酒楼被亲人慢慢毁掉,而自己却无法插手。此刻曾子辰甚至想干脆将金满楼转卖给其他商户,省得到时看着心痛。
  话分两头,钟月和秦文斌再一次卖完煎饼包子回到铺子,摊子前的食客比离开前多了些。
  秦氏和小刘氏诸人见加孩子卖完归来,喜不自禁。
  “累坏了吧,快进屋里歇歇,锅里煮得有雪梨糖水,你俩赶紧喝一碗。”小刘氏笑眯眯地说。
  庙会一年一次,临街带铺的商户们几乎将能做的生意都临时添加上上。
  钟月喝完糖水,发觉她家盛面糊的木桶见了第,赶紧跑进屋里使力把面粉布袋拎来,帮忙和糊子,最后当着行人的面慢动作打鸡蛋。
  看吧,我家的鸡蛋饼货真价实。
  ……
  “人家秀萍真精明,跑县城做起摊煎饼的买卖了。她算得可真好,自己忙着挣钱,把院里的棉苗丢给咱爹咱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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