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到的姜温枝默默站了起来。
“C。”
接着,不用老师提醒, 她又把另外三个选项中错误的地方指了出来。
语言简洁, 清晰明了。
只声音有些虚软无力。
不少人心里感叹, 姜温枝怕是学习学过头了吧!
程峰满意地点头,语气稍缓了些, “坐下吧, 会了也不能开小差啊!”
“好, 下面咱们讲多选......”
姜温枝靠着椅背,面色发白,垂眼看着桌上一片空白的试卷。
昨晚作业落在学校没带回家, 本想着今天早点来补, 可破天荒的, 居然睡过了头, 还差点迟到。
到现在头都昏昏的, 整个人更像是在神游太虚,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
累得连抬眼皮都觉得好困难。
就这么呆坐着,一节课很快过去。
下课铃一响,霜打茄子般的姜温枝疲乏地趴在桌上。
迷迷糊糊小憩。
半睡半醒间,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
“姜温枝!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好差?”
“......”
这位同学。
你如果不扒拉我,我脸色应该会更好看一点。
姜温枝懒懒掀开眼睛,班长沈熠文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说起这沈熠文。
那算是德智体美劳全方面发展的好学生了,成绩没掉出过年级前三十,到哪儿都是领头羊。
她稍蹙眉头,勉强撑着手肘坐了起来,“没事,班长,怎么了吗?”
姜温枝连声音都透着没休息好的暗哑,更别提一脸的倦色了。
沈熠文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试探性地问:“就是,晚上我们一起出板报你没忘吧?”
姜温枝脑子清醒了几分,回头望向后面的黑板。
之前沈熠文找到她,说她的粉笔字写得好看,邀请她帮忙。
现在插画和框架都已经由其他同学完成了,只差填充内容。
姜温枝点头:“嗯,我记得。”
“好嘞,那你再睡会儿,晚上......晚上见!”
沈熠文飞快瞟了她一眼后便匆匆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
看着班长逃窜的背影,姜温枝只觉莫名其妙。两人同班,就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需要专门晚上见吗?
困意袭来,她手一歪,又倒在桌上。
-
冬日的白天似乎总是过得飞快,含含糊糊间,窗外的天渐渐昏暗,一天又过去了。
今天是周五,下午五点半就放假了。
踏着优美的欢送铃声,学生犹如放出栅栏的野马,教学楼不多久便跑空了。
A班教室只剩姜温枝和沈熠文两个人。
搬好桌子,沈熠文勤快地拿起从数学老师那里借来的尺子,用铅笔在框架里打格线。
站到黑板前,姜温枝侧头真诚地开口:“班长,你回家吧,我自己来就行。”
这是班集体的事情。
既然分配到她这里,那理所当然就是她的工作。文艺委员她们画图时,班长好像并没有帮忙,这样一搞,显得她多没能力一样。
沈熠文仗着个高手长的优势,一来一去潇洒地划线,比女生画得还细致。
“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你就让我打打下手吧!”
“对了,姜温枝,”沈熠文大手一顿,愉悦的声音中透着些许紧张,“你......能不能别叫我班长,叫我沈熠文就行!”
他回过头,眼神无比认真地看她。
两人好歹从高一就一个班了,班长班长叫得怪生疏的。
姜温枝:“好。”
沈熠文心情越发欢快,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他摊开手指比划了一下,问道:“那这个宽度可以吗?”
“嗯。”
最左侧的边框打好线条后,姜温枝从凳子踩到桌上,一手拿着资料一手握着粉笔开始填字。
周一上午便要评选优秀板报,同层楼的几个班都还在收尾阶段,所以班班都亮着灯。
姜温枝心情本就沉闷,加上和沈熠文并不很熟悉,所以专注板书。
教室里只剩粉笔擦过黑板,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们隔壁的B班似乎留下不少人,爽朗的说笑声一下一下传过来,好热闹的样子。
一堵墙。
隔绝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写到第四行,发现漏了个词,姜温枝直接用指腹擦拭掉半行字,重新写。
到下一行时,又错了字。
她还是懒得弯腰拿板擦,再次抬手。
可不等姜温枝的指尖按上黑板,旁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抢在她之前擦掉了错字。
“......”
她偏头。
沈熠文不知何时站在了她旁边。
“姜温枝,我把黑板擦放在这里!”男生轻便一跳,把板擦放在了黑板上面的边沿,“你别用手了。”
是姜温枝稍微抬手就能够到的高度。
她说:“谢谢啊。”
又过了一会儿,姜温枝心里啧啧感叹。
班长不愧是班长,太周到了!
粉笔断了沈熠文第一时间递上新的,还知道把前端掰断一点,这样写起来更流畅。
姜温枝完成一个框架,他便把桌椅移开,方便她写下面的内容。
左侧刚刚写完,沈熠文又快速在右边摆好了桌椅。
这么细心的帮助同学,怪不得大家都这么认可他。
冲着这份良好的品质,姜温枝决定。
下次班长换届投票。
还选他。
暮色四合,墙上的时钟缓慢流逝。窗外朔风渐起,昏暗的光线映衬在玻璃窗上,平白多几分冬夜的寒凉。
内容最多的右上部分完成,板报只差下面两句名人名言了。
姜温枝活动活动僵硬的脖颈,没有去踩凳子,反而蹲低身子,想要直接从桌上跳下去。
不等她抬脚。
面前倏地横出一只手臂,做出护揽的姿态。
这片刻,他们离得很近。
姜温枝保持蹲姿,缓缓抬眼,可面前的沈熠文像根木头一样站着。
手就不放下。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沈熠文内心激动:桌子这么高,她这细胳膊细腿跳下来摔倒了怎么办?不行不行,我可得护着!诶,她冲我眨眼了,是不是特别感谢我?
姜温枝满脸问号,心里纳闷地想:大哥,你能借过一下吗,挡什么路啊。
白炽灯不算明亮的教室涌入了溶溶夜色。
高大的男生脸上覆着可疑的粉红,黄色课桌上蹲着个微蹙娥眉,一脸茫然的女生。
——“呸呸呸!施佳,你盆里的水泼到我嘴里了,这是不是你刚刚洗抹布的?”
——“当然不是!哈哈,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这水,是我刚刚洗手的~”
——“我去!你给我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男女生追逐打闹的声音,在静谧的长廊上格外响亮。接着,有两人从A班门口跑过,估计是去前面的洗手间。
“哇塞!齐峻,你看这两人干嘛呢?好学生谈恋爱这么刺激的,光天化日就在教室里搂搂抱抱?”有道娇嫩的女声,激动地呼喊着同伴。
“哪里哪里,乖乖,我看看我看看!”
男生的语气更为夸张,比相声表演还抑扬顿挫。
一男生一女生也不去厕所了。
就扒在A班门口张望。
从听到“施佳”两个字后,姜温枝的身形便微颤动,甚至脚一软从桌上跌了下去。
好在她反应很快,伸手撑了下桌子。没等沈熠文扶她,姜温枝迅速后退两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哎呦喂!这不姜温枝吗?”
“......”
门口响起亮堂堂的调侃声。
姜温枝生硬地抬眸,冲着抱胸靠在门上的齐峻扯了扯唇,就算是打招呼了,又对着站在他旁边的女生微微颔首。
以示礼貌。
齐峻旁边的女生朱唇粉面,娇艳婀娜。
是她。
那个叫施佳的女生。
齐峻斜靠在门框上,晃着腿,眉飞色舞地玩笑:“你俩?大晚上的,干嘛呢~”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带了点意味深长的味道。
沈熠文只挠着头呵呵地笑,并不说话。
姜温枝举了举手里的画册和粉笔,快速解释道:“出板报啊——”
倏忽间。
齐峻身后有个深色影子晃动了两下。
姜温枝的嘴角骤然凝滞住了。
A班敞开的后门口站着三个人:
她能说上两句话的同学,齐峻。
她听过两次名字的女生,施佳。
还有。
傅池屿。
他一身灰白拼接的短款羽绒服,黑色工装裤,英挺地站在走廊上,背后是幽暗的夜色。
走廊上偏黄的灯光闪烁,傅池屿黑发浓眉,眼眸清冽,唇边扯着弧度,却不是笑意,隐隐透着冷漠。
似乎只是恰巧路过,顺便看了场热闹,而他本人对此事完全不在乎一般。
姜温枝的眼神一下黯淡了。
傅池屿向来不爱参与班里的琐事,现在也愿意陪着其他女生出板报了吗?
瞬间。
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委屈,姜温枝有点想哭。
为什么每次倒霉的时候。
坏事总一件接一件的来。
昨天下午看到的一幕,放电影一样开始在姜温枝脑子里循环。
坏情绪汹涌。
把她一个白天的伪装,狠狠撕扯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黑黑的天空低垂,地上的姜温枝流泪。
第18章 掩耳
昨天下午, 姜温枝和许宁蔓去超市。
远远地便看见傅池屿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两人说说笑笑的。
神色一样的愉悦轻松。
那个女生笑靥如花,举手投足间俏丽活泼, 一看就是大大咧咧, 很受男生欢迎的性格。
出了超市后, 傅池屿自然地把手里的零食抛过去, 唤她的名字:
施佳。
女生配合得极好,稳稳地接住了。隔着人流,两人相视一笑。
只看着。
就非常亲密的关系。
姜温枝瞳孔里掩不住的慌乱, 和许宁蔓从另一边绕远回了教室。
路上, 她的脚步杂乱, 几次都差点被树枝绊倒。
姜温枝。
你知道什么叫掩耳盗铃吗?
你还真当只要你看不见, 傅池屿就不和其他女生一起玩了?
他是傅池屿啊。
他身边怎么会缺女生呢?
比起你这种半学期说不了两句话的虚假朋友,人家那才是分享日常, 时刻作伴的好伙伴。
......
努力甩开被黑暗拽出来的负能量, 姜温枝眼眸半垂着, 手里的粉笔早被掐得粉碎。
她佯装没看见后面的傅池屿,只冲齐峻扬了扬手, “那我先忙啦。”
说罢, 她转身拿起一根新的粉笔。
沈熠文行动力没得说, 立马把碍事的桌椅移开,然后负手站在了一旁。
姜温枝握粉笔的手,微不可见地抖着。
她是真的不知道, 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傅池屿。
自己对于他和其他女生玩得好这件事。
难受死了!
在意死了!
但实际情况是, 她凭什么管傅池屿, 他爱和谁玩又关她什么事啊?
这样无厘头的乱吃醋。
她压根没资格。
可姜温枝也实在不想再看见傅池屿和施佳之间熟稔的默契了。
逃避, 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姜温枝眼观鼻, 鼻观心,让自己沉浸在工作中。
只两句名言,写得格外慢。
“算了算了,咱们也别不识趣了!齐峻,你赶紧去洗抹布,”门口传来施佳轻柔的撒娇,语气洋溢着欢欣,“傅池屿,一会儿我们不是还要去网吧打游戏嘛!走吧!”
接着。
就是脚步离开减弱的声音。
姜温枝捻了捻粉笔。
粉黄色的碎屑细细洒洒沾到她的手上,越抹越多。
去哪家网吧打游戏,打什么游戏,打算玩到几点回家?
还有。
你们关系看起来可真好啊!
她还在为年级开大会多看了傅池屿几眼而沾沾自喜,而有的女生已经在陪他打游戏了。
心头蔓延上密密麻麻的酸涩,简直像捧着一缸陈年老醋在喝。
谁还没人约游戏了。
晚上她就和姜温南打俄罗斯方块!
有粉笔灰落到眼睛里,姜温枝的眼尾泛着红热,只觉得黑板上的字渐渐模糊了。
“姜温枝——”
清亮的声线。
在寂然空阔的教室里突兀的响起。
姜温枝很喜欢傅池屿喊她的名字,从他唇间溢出来,每个字都念得恰到好处,格外的好听。
可现在,她只觉得五味杂陈。
“嗯,怎么了?”
她缓缓转身,佯装轻松。
傅池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离她几步之遥。
刚才看热闹的三人,只剩他。
姜温枝看到傅池屿的喉结滑动了两下,随后,他轻描淡写地睨了她一眼:“你早点回家。”
“......?”
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去网吧,还好意思让别人早点回家?
同样是你的女生朋友,怎么能如此差别对待呢?
姜温枝忽地脑门冲起一股底气,眼神灼灼地反问道:“你呢,你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