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包厢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乍然安静了几秒。
施佳拍了拍手里的话筒,发出“噗噗”的闷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她调笑道:“果然啊,好学生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大家继续玩啊!谁切了我的歌?”
氛围恢复喧闹,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
远离聒噪的人群,傅池屿坐到了末尾边缘的沙发上。
他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手表,眸色黯淡,冷白的侧脸染上了彩色光圈仍不显温和。
忽地,他起身拿上外套往门口走。
齐峻:“哎,你去哪儿啊?”
“厕所。”
-
九点半的街道热闹非凡,霓虹灯亮得出奇,路边各种摊位叫卖声不断,走两步便能遇见商家在售卖打折的鲜花。
人来人往的拥挤没驱走姜温枝半分的孤寂。
她背着书包一路晃晃悠悠,惨白的唇和脸颊可以挡在围巾下,可发红的眼圈遮不住。
按理说,参加了傅池屿的生日宴,他还在众人面前说他们俩是朋友,这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仔细想想,他对她其实真的不错,只是她自己过分误解了。
傅池屿的种种维护,都只是出自一个朋友的角度而已。
施佳可以叫他阿屿,帮他办生日会,吃饭切蛋糕都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而傅池屿唱歌想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施佳。
这才是与众不同的待遇啊!
想起自己傍晚还洋洋自得地接下了施佳的挑衅,姜温枝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她今晚不该来的,多余就算了,简直是自取其辱。在施佳眼里,自己一定愚蠢如猪吧。
再没有什么能比今晚更丢脸了。
过了条马路,人流减少,精致的花灯和灿烂的鲜花摊前均有不少人排队,而最末的树影下,停着辆破旧的三轮车,车上放置着一个黑色铁炉子,还冒着热气。
头发花白的爷爷裹着军大衣,蜷缩着坐在一边。
生意不怎么样,但炉子里甜腻香软的气味浓郁地飘散在空气里。
姜温枝摸了摸口袋,幸好还剩点钱。
她一蹦一跳地跑过去,声音有点哑:“爷爷,我要两个大的,一个小的。”
“行行行,这可是爷爷自己家地里种的,保证甜!”老人精神矍铄地站起来,笑呵呵地拿袋子。
“给您钱。”姜温枝说,“爷爷再见。”
-
包厢里,齐峻唱累了也跳累了,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摸出手机打游戏。
倏地,门口传来响动。
他无意抬头望去,一身寒气的傅池屿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五六袋热气腾腾的东西,焦糖的甜味瞬间弥漫。
齐峻放下手机,瞠目结舌道:“别和我说厕所太大你迷路了,还顺便......烤了红薯?”
傅池屿:“门口买的。”
“哦。”齐峻塞了个抱枕到脑袋后面,再次躺倒。
“那冷冷我再吃!对了,刚服务员端了碗面进来,说是长寿面,”他随手指了指餐厅,“我用蛋糕盒罩起来了,不过谁知道你厕所去这么久,估计早凉了~”
“......”
把袋子放到茶几,傅池屿走到餐区,掀起盒子。
好,瓷实的一碗面。
荷包蛋青菜整齐地摆在碗边,泛着清油的光泽,只是放得时间过长,细面早吸满了汤汁,膨胀了起来。
已经坨掉了。
傅池屿抿唇多看了两眼。
他不喜面食。
更别说这碗面还毫无卖相,只看着就让人没有任何食欲。
銥譁“傅池屿,来把游戏?”身后齐峻在喊。
“嗯。”他偏头,“来了。”
......
凌晨,VIP包房的客人才离场。服务员进入包厢打扫卫生。
两人在餐厅利落地收拾餐盘碗筷,年纪稍长些的女人感慨:“现在学生真有钱,一晚上消费掉我们一个月工资!”
“是啊,家里养得好,一个比一个好看。特别是过生日的那个男生,长真帅,简直像电视明星一样。”
“哎呀呀!”忽地,女人拔高了嗓音,讶异道:“这面,怎么一筷子都没动?”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很多大菜都没吃呢,面条算什么。”另一人白了她一眼。
“你懂什么。”
女人跺脚解释说,“晚上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来找我,我还以为她是来买单的,就告诉她已经买过了,她笑着和我说,能不能帮忙做碗长寿面,还叮嘱我不加葱花。”
“他们包间消费这么高,我干脆说送她一碗,可小姑娘非要给我钱,叮里咣当一堆零钱纸票摆我面前,最后,我就象征性的收了二十块。”
说到这,她深深叹气,“今晚来了不少女孩儿,可我看就这个最实在。你说,那男生怎么就没吃呢~”
“得了,少感慨,赶紧收拾下班吧!”
“诶,可惜了那小姑娘的心意啊......”
作者有话说:
没有上帝视角,姜温枝的时差总是和傅池屿错过啊~
第22章 内心海啸
翌日早, 姜温枝刚醒便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好不容易撑着自己起身去洗漱,胃里又是翻涌的恶心。
喝了杯水后她才渐渐缓了过来。
这症状怎么和姜国强喝醉的时候这么像?
今天虽是周六, 可还得去上课, 姜温枝换好衣服, 拿上书包便出了门。
天色未明, 路灯笼罩在薄雾里,暗得昏沉,马路上只隐约看见清扫大街的环卫工人。
到学校门口, 姜温枝奇怪地看了眼手表。明明只比平时晚了五分钟, 怎么班主任已经站在了传达室门口。
到得比她还早?
“老师, 早上好。”
姜温枝把缩在袖口的手伸出来, 扯下头上的帽子,颔首问好。
“早!”辛元德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 边搓着冷得僵硬的手边看向她, 眼神充满了慈祥, “姜温枝,身体好些了吗?”
“......嗯?”姜温枝皱眉。
说话间辛元德吐出一团白气, 神色关切地叮嘱:“学习固然重要, 可也不能熬坏了身体知道吗?”
“知道, 谢谢老师。那我去班级了。”
“好,去吧。”像是不放心,辛元德又多看了她两眼, “注意身体啊, 不舒服随时和老师说!”
“......”
到班级后, 姜温枝放下书包便从抽屉里掏出镜子。
仔仔细细照了照。
是昨晚没睡好脸色太差了吗, 还是黑眼圈太重了?怎么感觉班主任说的她好像大病初愈一样, 态度也是过分的温和。
略带乌青色的眼圈在镜子里格外明显,姜温枝不想看到自己这幅尊荣,快速合上镜子,掏出了英语书。
......
对赤瑾一高的学生来说,比周六补课更让人绝望的是:年级主任一大早便堵在校门口。
于是乎,迟到的,没穿校服的,校牌没戴的,均被主任抓住训诫了一顿。
早读铃声响起后,校门口只剩下辛元德和站在他后面的几个男生。
清净的环境适合算总账。
辛元德拧着眉头瞪向几人,疾声呵斥道:“你们四个!给我好好坦白,昨天晚自习去哪儿了!”
“主任,我请他们吃饭去了。”傅池屿先站出来,不在乎无所谓的神情,“您罚我就行。”
齐峻心里mmp,昨天下午小辛不是回家了吗?面上仍赔着笑脸,“主任,我们错了,下次再不敢了。您宽宏大量,饶我们一次呗!”
辛元德铁面冷哼:“现在知道错了?逃课的时候我看你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什么饭局,半个年级的人都去了?傅池屿,你怎么不叫上我呢?”
“您早说啊,”傅池屿不正经地挑眉,“那今晚我单独请您一顿?”
“别给我贫嘴!就你花样多!平时你自己逃课就算了,这次胆肥了啊?叫上艺术班我也可以忍了,但是!”辛元德语气极重,脸上的皱纹再次加深,“我班上的学生你也拐?”
说到这,辛元德往左跨了两步,指着一直没说话的两个男生唾沫横飞地骂:“王麒麟,杜航!你俩可以啊,A班有你们真棒!”
话里反讽意味冲天。
“昨晚我去班级,全班都在认真写作业,甚至没人抬头看我一眼,大家都在拼尽全力。我们已经准高三了,分秒必争,你俩呢?居然给我逃课!这是A班学生应该做的事情吗?”
“我作为你们的班主任都觉得羞愧!”辛元德拍了拍自己的脸,发出啪啪的声响,“王麒麟,上次考试稍微进步点就骄傲了?还有你,杜航!你就快掉出A班了自己不知道吗?还整天吊儿郎当的不知所谓!”
像是抓住了典型,辛元德一个劲儿地猛攻杜航,直骂的男生抬不起头。
“我看有必要给你家长打个电话了,我就问问他们还管不管你!要是他们和我说:老师您别管我儿子了。那我二话不说,从此放任你自流......”
杜航憋红了脸,不服气地抬头:“老师,您别逮着我一个人骂啊,要说逃课,那咱班姜......”
“主任——”
刚刚还态度随意的傅池屿忽地出声打断了两人。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在我。我错了,下次绝不拖您后腿。”他还认真地给出了两套解决方案,“您看是写检讨还是叫我爸妈来?”
认错极快,诚意满满,让人一时语塞。
“你......这次倒是乖觉啊!”
辛元德侧目,嗓门也小了几分,再回头瞅一眼自己班上毫无悔过之心的男生,生气之余更怒其不争。
“你看看人家的态度,再看看你!怎么,我逮着你骂不行吗?我说错了吗?你根本没把学习的心思端正起来!”
言语上升到学习态度这个高度,显然下一步,别人家的孩子就要出来了。
辛元德背着手在四个男生面前踱步,语重心长道:“我们身边又不是没有好榜样,你们看看姜温枝。傅池屿,齐峻,你俩肯定也认识她吧?老第一名了!回回表彰上领奖台!”
傅池屿笑,“当然。”
“你别打断我,说到哪儿了?哦对,我昨晚巡班,班长和我说姜温枝身体不舒服回家休息了,我本以为今天她得请假,谁知人家五点一刻就到学校了。你们连小姑娘都不如!”
辛元德仰天长叹:“唉,但凡你们能有她五分之一的努力,那我能少白多少根头发啊!”
“主任,您说得对。”傅池屿抬睫,勾唇附和道。
杜航:“......”如果没记错,班主任口中那个身体不舒服的第一名姜温枝同学,昨晚是不是和他们一桌吃的饭?
王麒麟也仰头悲催地望天,眼里全是惆怅。这沈熠文咋回事啊,一个坑也是填,三个也是,为什么不顺手捞他俩一把?过分死了!
本次大规模逃课事件,辛元德其实也只抓了两个主谋和自己班上的学生,雷声大雨点小,痛痛快快批骂一顿后,让几人写了检讨,此事便糊弄过去了。
风舒草长,飞花芳香,伴着重复的上下课铃声,校园的绿意从沉睡中苏醒,又到了富有生命的季节。
大地回春。
时间和人一样,都要往前走,也只能往前走。
2014年谷雨
年级传言,理科D班的傅池屿和施佳在一起了。
那个下午,姜温枝坐在座位上看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水珠砸下,嫩绿抽条的树枝被吹打得七零八落,煞是可怜。
雨润万物,春天终是留不住了。
她平静地把手伸出窗外。
绵柔的细雨落在手心,顷刻间在姜温枝心里掀起滔天的海啸。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那只是传言,可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按照傅池屿的性格,如果是假的,他会第一时间否认,这种话不会流出来。
所以。
是真的。
他们在一起了。
汹涌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吞没了姜温枝所有的感官,每一寸呼吸支离破碎,无数起伏的情绪被夷为平地。
劫难消退后。
只留下了比月球表面还坑坑洼洼的凄凉。
姜温枝睫眸颤动着,神志却无比冷静。
从前只想着要是能正大光明地看他,和他做朋友就够了,可现在,欲望在深渊里落地发芽,她对他生出了极强的占有欲。
目光追随傅池屿的时间长了,竟有一刻真的觉得他是她的了。
可。
没有立场的占有欲是可笑的。
她没吃醋的资格。
依旧酸倒了牙。
还没来得及为爱冲锋陷阵呢,就已经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2014年仲夏
周五傍晚,连续上了两周课的学生迎来假期,众人早早离开了学校。
姜温枝被沈熠文以问题目的由头拦在了教室。
讲了两遍解题思路后,沈熠文半红着脸,闪烁其词,扯了一堆没用的话才横心说出自己的心意:“姜温枝,我喜欢你!”
说完,他紧张地屏住呼吸,看向对面女生。
姜温枝垂眉收拾着桌上的文具,淡声道:“谢谢,但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语气比刚刚讲题目还冷然。
“咱们还没好好相处过呢,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喜欢我?”沈熠文并不气馁,再接再厉。
她说:“我不是日久生情的人。”
再次明晃晃直接地拒绝。
沈熠文也不尴尬,只笑道:“那要不这样,咱们先做朋友可以吧!”既然一次表白不成,那自己就先退一步,给两人争取个机会。